在盛寒山的心中,萧景楼也是一个复杂的人,语言,动作,行为总是透露着几分轻佻,有登徒子的嫌疑。
可偏偏是这样一个不正经的人,冒着危险假扮新娘和官府里应外合,剿灭了山匪。
要知道这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情,但凡被人拆穿了,那第一个死的肯定是他这个冲锋陷阵的人。甚至恐怕都没有人敢把他当做英雄,来纪念。
所以在萧景楼的身上,盛寒山也看到了矛盾点。好像很怕死,但又好像很不怕死,好像很正经,但又好像很不正经。
“看够了没有!”盛寒山终于消耗掉了最后一丝耐心。
萧景楼笑眯眯的别开了视线:“当年无名楼是被几个门派联合起来灭掉的。”
“我知道,凤梧山庄,秋山派,紫阳派,镜月派,宝峰阁等十几个门派都参与其中,人数众多。”盛寒山握紧了拳头,呼吸逐渐加重。
“是,无名楼贩卖各路信息,由此得罪了不少人。在那里买过消息,得到过便利的人,可能转头来,又成了被泄露消息的人。也许看着是一条无关紧要极小的消息,有时候却能牵扯上百人的性命。”萧景楼继续扣击着桌面,想到了自己在出发之前收集到的那些资料。
“可银货两讫,都是买卖交易,他们又怎能把这些罪过全都加在无名楼的头上。”盛寒山对这件事情还是有些了解的,毕竟这些年不是白活的。
“我还记得十一年前江南有两大盐商,一户姓李,一户姓韩。这两大盐商虽是一南一北,但也并非互不相干,总有一些利益纠葛以及客户的重叠。姓李的盐商花了百两银子在无名楼买到了一个关于韩家盐商的小消息,那消息小到只不过是韩家的采买丫鬟喜欢买谁家的米,可就是因为这一个小小的消息,李家却利用它灭了韩家满门。”
这件事是盛寒山不知道的,她只知道无名楼一直立足于江湖之上,是一个特殊的存在,既不参与门派中斗,也不与人为善为恶。
就仿佛是遗世独立,徘徊于世间边角,观看着众人争斗而不参与其中的无是非之地。
却没想到简单的消息交换,背后却能牵扯出这么多的不可思议的故事。
“怎么可能?”盛寒山问。
“负责采买的小丫鬟总喜欢买赵记米铺家的米,而且每月的时间是固定的,赵记米铺的掌柜也会将她要的米格外的留出来。赵记米铺虽不小,但也没有专门的人连夜把守。所以很轻易就能混进去。李家家主便派人趁着夜色将韩家订的大米浸泡在了掺了毒的水中,一刻钟之后又将那些米烘干,重新装在袋子中。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那些米便都成了催人命毒。”萧景楼将案子的细节道出。
“即便如此,那也是他们自身起了害人之心,又怎能把所有的过错都怪在无名楼的身上。就如同有人吃不得花生,那难不成还要为了这些吃不得花生的人,从此不再种花生。又或者那些误吃了花生而死亡的人,总不能把过错都推在种花生的人身上吧。”盛寒山心中依旧是不服气的。
“你与江湖人讲规矩,你觉得你讲得通吗?”萧景楼轻描淡写的反问。
“讲不通。”盛寒山认命的回答。
如果真的能讲得通的话,那江湖早就太平了,又何必会时不时的闹出人命,又何必非得搞出一个武林大会,选出一个盟主。
“所以咯,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人们便只能归根溯源,将过错都怪罪在无名楼的头上。”萧景楼耸了耸肩,“因为他们总得要找出一个人,找出一群人,来为他们那不足为外人道的肮脏的私欲买单。”
“所以你也觉得无名楼不应该存在?”盛寒山问。
“不,我反而觉得它应该存在,但不能存在的如此光明正大,毕竟人心是善变和复杂的。”萧景楼笑道。
“后来呢?”
盛寒山冷不防的来了这么一句,萧景楼微微一愣。
“两大盐商的故事,后来呢?”盛寒山补充。
萧景楼继而讲起了之后的事:“南方人爱吃米,这毒下在米中,即便是府中的小孩儿老人都没有躲过去。负责办案的官员清点了一下,幸存者不过十余人,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府中的下人,而主人无一幸存。经过一番排查,很快就找出了问题出在米中,可沿着大米这条路线,也只能找到赵记米铺。而赵掌柜又的确没有嫌疑,于是线索又断了。这桩案子悬而未决,持续了半年多。直到后来有人提,不如去无名楼试一试,无名楼则是直接卖了自己的客户,很快就查到了李家。于是这双悬而未决的案子,就这么轻易的破了。”
盛寒山沉默,无名楼向来是谁都不亲,谁都不包庇的,只负责打开门来做生意,不论对方打听的内容和自己从前的客户有没有关系,无名楼都不在乎。
因为无名楼不参与过多的恩怨纠葛,只回答表面的问题。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则,才引来了十年前的围剿。
“所以无名楼从此便臭名昭著了?”盛寒山问。
“诶!早在这之前,就已经有不少江湖人对无名楼颇有微词了。毕竟两大盐商又不是江湖人,他们没有太多感触,顶多算是一个切口。因为这桩案子死了太多人,所以江湖中的人便以此为借口,讨伐了无名楼。”萧景楼道。
盛寒山微微点头,神色复杂的看着萧景楼:“你知道的可真多。”比我知道的都多,盛寒山不由得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时隔十年,第一次有人跟她说这么多信息。原来在外人的眼里,当年的无名楼是这样的。可即便如此,天道自有轮回,那些围剿无名楼的人以此不过是打着正义的旗号,满足自己那不为人知的龌龊心思。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