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果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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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隔多年,在小笠那如梦境般错乱模糊的少时回忆里,三姐抱着她上课的那一幕仍然格外的清晰。

    点开微信里熟悉的头像,看着一片空白的聊天框,小笠突然变得沉默起来。

    多年来,她们几乎已经没有了任何联系,即使是儿时最为亲近,相互依赖相互取暖的两个人,如今也是越行越远了。

    “二丫,快给我递个盘子,”

    男朋友的呼唤声将她从回忆里剥离出来,小笠应声放下手机,穿着拖鞋走到阳台上将洗干净的盘子递给他。

    “明明这么近,自己不可以拿吗?”

    小笠故作生气的嗔怪道。

    “嘿嘿,这不是想让你帮帮我嘛。”

    富贵欠欠的笑着,从锅里捞出一块回锅肉仔细的吹了吹,然后用手接在下方防止肉汁滴到她衣服上。

    “来,尝尝这个,小心烫。”

    “哪有那么矫情,”

    小笠面上嫌弃,但面对递到嘴边的肉,还是毫不犹豫的一口吞了进去。

    “怎么样?”

    见富贵满眼宠溺的看着她,小笠不假思索的开口道,“好吃。”

    听到这话,富贵却有些不高兴了,“敷衍,你每次都是这样说的。”

    “本来就好吃嘛,”

    小笠撒着娇从背后紧紧的抱住他,富贵无奈的笑道,“怎么啦,黏答答的像只小猫一样。”

    “找工作真的好难啊。”

    将脸贴在他微微拱起的脊背上,小笠声音明显低落下去。

    “不着急,这才多久,就算你没有工作,哥哥也养得起你。”

    富贵安抚似的转身揉了揉她的头,

    “你那几个钱,怎么养我啊,”

    “哟,哥哥可没亏待过你啊,虽然只有几个钱,但能养活你就足够了。”

    富贵继续没心没肺的笑着,镜片下的一双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小笠没有接话,沉默了片刻后,她突然不明不白的来了一句,“你知道吗,在我18岁的时候,我的父亲,就告诉我说,从法律上来说,他已经没有义务再继续养我了。”

    富贵渐渐收敛了笑容,温声道,“怎么突然说这个?”

    “没什么,”

    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小笠含糊着埋头扒了两口饭,“我只是觉得,不论什么时候,我都应该有自己独立生活的勇气和能力,”

    “至少,如果有一天连你也离开我了,我也不至于过的太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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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伯母的左手小拇指少了半截。

    这是小笠在二伯母为她们三分果冻时发现的。

    二伯母的手敦厚圆润,偏偏那短了半截的指头上却光秃秃的,没有骨肉,没有指甲,只有如蚯蚓般扭曲的瘢痕。

    后来小笠悄悄的问了奶奶才知道,原来在二伯母和二伯刚结婚时,二伯母总是喜欢出去打牌,饭不煮,农活也不干,麻将一打就是一整天,二伯打骂过她很多次,却还是没有用。

    后来在一天晚上,二伯母又出去打了一整天的麻将,回家时,二伯没有点灯,正坐在黑漆漆的厨房里等着她。

    二伯母吓了一跳,赢回来的钱还没来得及揣进口袋里,就被二伯拖拽到灶台旁,拿起案板上的菜刀就恶狠狠的剁了下去。

    小笠不敢想象那是怎样残忍可怕的情形,也不敢想二伯母当时哭喊的有多凄厉揪心。

    奶奶说,为此,二伯母的娘家人来闹了好一阵子,最后因为三姐的缘故,二伯母也没舍得离开。

    再后来,二伯母又为家里添了个男丁,乳名叫江哥儿,自此后,二伯和二伯母的关系才算慢慢缓和了下来。

    趁着二伯母为她们分果冻时,小笠惊奇的偷偷观察了许久,然后忍不住伸出手来轻轻握住了那一截残指,“伯母,疼么?”

    “早就疼过了,”

    二伯母有些诧异,只当她是小孩子的童言童语,连哄带笑的说,“看,已经都长好了。”

    话虽这么说,但小笠心里仍然十分难过,她知道,就算现在不痛了,二伯母的那截小指头也不会再长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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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分三个苹果,向来是一道难题。

    而三个孩子,却有十一个果冻。

    如往常一样,二伯母自然而然的将多出来的两个果冻分给了她和江哥儿。

    这下三姐不乐意了,她生气的质问二伯母道,“为什么每次多出来的果冻都是分给她们?”

    二伯母却不以为意,“都是弟弟妹妹,你大一点让着她们怎么了?”

    “凭什么大的就要让着小的?”

    三姐大声争执着,越说越委屈,“不应该是大的多吃,小的就少吃吗?”

    “没这个道理!”

    二伯母横了她一眼,呵斥道,“难怪奶奶说你,家里就你最爱争!”

    “我争什么了?明明就是你们偏心!”

    三姐生气的把果冻扔到地上,哭着转身跑了出去。

    “这死丫头,这么大了还爱争东西吃!”

    二伯母嘴里念叨着,弯身把地上散落的果冻捡了起来,一旁正啃着果冻的江哥儿伸手去抓,被二伯母轻轻拍打了一下。

    “别闹,这是姐姐的。”

    小笠低头看着怀里的果冻,想了想然后转身轻悄悄的走了出去。

    三姐坐在檐下的小凳子上哭的鼻子通红,小笠默不作声的掏出一个果冻递过去。

    “三姐。”

    三姐将头埋在臂弯里抽泣了很久,小笠一直在旁边站着,最终,三姐赌气似的伸手把那个果冻抢了过去。

    “她们就是偏心,奶奶最偏心的就是你!”

    小笠并不懂偏心是什么意思,她只知道,如果她兜里只有两个果冻的话,那另一个一定是留给三姐的。

    那时候奶奶总说她们姊妹俩是‘狗皮膏药’。

    哪怕前几天两人刚因为去地里摘南瓜,三姐故意让她抱最大最重的南瓜回家,小笠抱着半人大的南瓜,走一段哭一段,吵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

    可没过半天,两人又形影不离的黏在了一起。

    三姐尤爱捉弄她,那时候为了争着玩网兜秋千,三姐会趁她躺在秋千上时,用网兜把她紧紧裹住,然后再把小笠从上到下翻个底朝天。

    小笠倒挂在秋千上,看着半人高的地面,害怕的又哭又喊,三姐只是在一边笑嘻嘻的看着,最后还是二伯母听见声音来把她放下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