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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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如绮开怀了些,道:“好元玉,我就知找你是没错的。”

    “昨日我同我阿娘拌了嘴,她今日午饭都没派人来叫我去用,想是还在生我的气,”孟如绮有些委屈地说,“只是,只是!”

    元玉极为耐心,她顺着话轻声问:“只是怎么了?”

    “她一点儿都不顾及我的感受,我也不想理她!”一提起来,孟如绮便觉得生气,怨道“她替我相看的那些公子,大多家世不如我,自己做的差事也不要紧,没什么品级。真不知她怎么想的,满京城的勋贵公侯,她却偏偏拿小官家的公子来糟践我!”

    “诶,这话可不对,”元玉怪道,“伯母是你的亲娘,又向来对你宠爱,怎会糟践你!说不好是你误会了。”

    听了这话,孟如绮的愤懑中还添了几分受伤:“怎么你也不站在我这边!”说罢,扭头过去,不欲再开口。

    元玉叹息,也似是伤心道:“姐姐明鉴!我不站在姐姐这边还能站在哪?若姐姐不愿同我说,我也识趣儿,早早退下便是了。”说罢,作势要走。

    见此,孟如绮忙回过头来拉住元玉:“元玉!别走,别走。可别不听我说话了。”说罢,紧忙打开了话闸子:“我阿娘相看的那些,什么王家的、刘家的和董家的,都是些五六品的出身,自己也才考了不大不小的功名。说好听点是官宦世家的公子,实际上不过一介无用书生!我就这般同阿娘说了,她就说我心高气傲,然后......”

    止住话头,孟如绮想起昨晚的场景。

    徐姨娘责怪她:“你倒是心高气傲,却不想想我为什么给你挑这般的人家!这些年你念的书,我教你的东西,竟是全丢到狗肚子里去了!”

    “我心高气傲?我凭什么不能心高气傲了?若是阿娘你不心高气傲,怎放着外面的正头娘子不做,倒跑来给父亲做妾!”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却正是气愤难当的时候,遂直直瞪着徐姨娘,再不发一言。

    “好,好!我教出来的好女儿,就是这样作践自己娘亲的!”徐姨娘气得浑身发抖,扬起手来想扇她巴掌,顿了顿,转而狠狠地打在她身上,然后连自己一块骂道“一个从小妾肚子里爬出来的庶女,倒是比外头正房大夫人生的嫡女还尊贵!还有能耐!尊荣富贵你是享得快活了,却不曾感恩感恩这些都是谁给你挣来的!”说罢,又狠狠地喊道:“给我滚回你院里去好好想,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来见我!滚!”

    ......

    现下想起来,孟如绮心中又是懊恼后悔,又是愤懑委屈,一时间竟忍不住掉下泪来。

    见此,元玉心下明了这母女俩定然是闹得不愉快,便拿帕子给她擦泪,温声安慰道:“姐姐可别掉金豆子了,我瞧着心里也难受的紧。”

    待孟如绮止了泪,元玉才道:“听你方才的话,我倒是有些明白伯母的用意了。”

    “此话怎讲?”孟如绮抬头,一双眼红红的。

    “姐姐你在孟家从来是千娇万宠,吃不得半点苦的。虽说女子高嫁男子低娶,可去了比自己家高的门第,虽是体面,可也少不了磋磨和苦头。伯母定是不愿你去了那些府里做小伏低的,”元玉拍着孟如绮的手,语重心长“若是低嫁,则全然不同了。届时是财也大,势也大,谁敢轻慢了你去?不都得鞍前马后地伺候着你,只盼着你舒坦不是?”

    听了这席话,孟如绮心中明悟了不少,不禁赞道:“元玉远见,我竟全然没想到是如此。”

    元玉笑道:“天下的母亲大多一样,行事向来只为了自己的儿女好,算不得我的远见。”

    孟如绮有些动容,却忍不住叹道:“我知她是为我好。只是若你低嫁,旁人只会说傅家高洁;可是我……若我低嫁了,怕是少不了被人笑话。”

    “姐姐方才说的那些人家,我有所耳闻,”元玉摇头道,“是去年新进的举子,我哥哥也夸他们是沉稳踏实的郎君,又有才学又有品德,是有封妻荫子的本事在的。”

    “当真?”孟如绮惊道。满京城谁不知傅家独子有盖世之才,能得他如此评价之人,想必绝非凡辈。

    “当真,”元玉一笑,而后似是想到什么“不过......”

    孟如绮见她支吾,怪道:“跟我还藏着掖着作什么,直说便是!”

    “我此言许会有些冒犯,姐姐勿怪,”元玉只好点点头,开口道“我知姐姐是有心气儿的,若能既得高嫁,又得顺遂,岂不两全其美?”

    “若有这样的人家,阿娘早替我相看了,我又何至于同她闹到如此地步。”孟如绮叹道。

    “这样的人家,若要找初娶的郎君确然是找不出来,”元玉摇摇头,道“只不过若找续弦的,却有合适的人家。”

    “哪家?”

    “宁国公府的二公子。”

    听得此言,孟如绮脸色微变:“妹妹可休要再提,我才......”见元玉疑惑地看向她,她立马止住话,改口道:“我才不会抢长姐的位置呢。”

    “这如何谈得上抢?孟大姑娘仙逝已久,只遗下两个刚出襁褓不久的孩子。姐姐若过去了,既能续上姜孟两家的情分,又能得了尊贵体面,有何不好?”元玉认真地说道“姐姐又是原配之妹,是孩子的姨母,荣华富贵也从来不差,就算他们家是公府,位高权重,难道还能平白苛刻了姐姐不成?”

    孟如绮自知作为庶女,若能续进公府已然是高攀,于孟家也无有不利,只是想到要依仗那死人的声名过活下去,便心里不舒坦。她一时不知说什么是好,只好勉强笑道:“妹妹说的有道理。”

    “我知姐姐同孟大姑娘姐妹情深,定然对那两个孩子放不下心,而宁国公府又恰同姐姐你相配,故才有此一言,”瞧她面色有些难看,元玉小心地问道“莫不是我哪里说错了话惹了姐姐不高兴?”

    孟如绮听见这话后,神色一僵,忙道:“哪里,还是元玉你最懂我的心,一字一句又无不为我好,我该谢谢你才是。”

    元玉点点头,叹气道:“都说忠言逆耳,我只怕姐姐听我絮叨后误会我的用心,从此不理我了。姐姐懂我,我便放心了。”微顿,又自责道:“也是我考虑不周了,放眼天底下的所有女子,若不是有难处,又有哪家女儿愿去给人作填房呢?姐姐只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便是了,不值当去放在心上。”

    孟如绮只觉元玉恳切又真心,不由叹道:“得元玉为友,实乃我幸。”不过,也未再接方才的话茬。

    元玉垂首轻笑:“姐姐谬赞。”

    一时屋里沉默了下来。思量了一番后,元玉笑着另起了话:“下月初,遍京城的姑娘郎君都要去城郊踏青,姐姐可得好好准备些扇面,别忘了我的那份。”

    “净会卖乖!”孟如绮笑骂“扇面香囊,都少不了你的!”

    “我就只要扇面,”元玉拿帕子掩了唇轻笑,话中显出几分少女心性来“倒时好偷偷去替姐姐相看未来夫君去!”

    “就会寻我开心!看我不打你!”说罢,两人闹在一起。

    -

    清了院子之后,连杏和霍香便守在了院外。

    霍香不说话时有些肃然。在霍香面前,连杏不知怎的,突然有些寡言,往日的来事劲也使不出来。她虽有许多话想问,却不知如何开口,终还是咽了回去,只同旁边的人一齐干站着。

    过了一会,霍香才开口道:“难为你一直同我们暗中传话,多谢了。”

    “说一些琐碎之事而已,又有我亲姐的情分在,无需言谢”连杏转头看去“其它府里机密的要紧事,我也不晓得,也不会说。”话落,她想起了那已被她烧了的纸条。

    那日小檀送来的纸条,只简单说明了繁果的现状,以及希望她传信孟府日常的请求。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别的了。方才她如此说,好像有些失礼。连杏想。

    可转念一想,又有些好笑。她如此行事,已然算是半个叛徒了,在对家面前还管什么失礼不失礼的。

    “你倒是忠心,”霍香有些意外,随后点头表示理解“毕竟也在孟家这么些年了,是该有主仆情分在的。”

    连杏只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你姐姐如今一切安好,你不必太挂心,我们自会尽心照顾好她的,”霍香又开口道“你在孟府也安心办事,无需心中负累。我们姑娘不会要你做什么害自家主子的勾当。”

    连杏应道:“姐姐托付给傅家我自是放心。再说如今你们姑娘同我们姑娘打的火热,瞧着比亲姐妹还亲,又有哪门子的害不害?”

    闻言,霍香沉默了一瞬,而后笑道:“是。是我说的不当了。”

    连杏感觉有些不对劲,却又不知怪从何来,便只好将心中的不安暂时压下。

    想到之前傅家的来信中说,因繁果身体有恙,他们便将她安置在别院,派人照料。连杏便转而问道:“我姐姐在城里哪处地方?得了空我想去瞧瞧她。”

    “你姐姐也特意嘱咐过我们,教你别想着去见她,也别托我们传信,只管在孟家做好你的事,”霍香想了想,还是开口叹道“平日也勿要提及她,只当没她这个姐姐最好。”

    闻言,连杏看向霍香。

    瞧着她眼中的黯然,霍香有些于心不忍:“你姐姐只是不想拖累你的前程,也是为你好。”

    连杏默然,过了许久,才落寞地说:“我知晓的,她从来如此。我晓得的。”说罢,作了礼道:“多谢霍香姐姐了。”

    霍香摇摇头,叹息一声后,终还是把话止在了喉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