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城。西郊城隍庙。
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魅影一样蹿进破庙中,却不知,刚刚走进庙中,一股凌厉的劲风便迎面袭来,他大吃一惊,拧身一闪,却是闪躲不及,着着实实挨了一掌,飞落在破庙外的雪地上,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来。
“……宫主……”
冷冷声音从黑漆漆的庙中传来,“废物。”
“九刀知罪。”那受伤男子摇晃着站起来,跪倒在庙外。
那声音冷哼一声,“一个毫无武功的怀孕人,穷尽你和六音之力,都掳劫不来么?莫非还要本座亲自动手?”
一个高高的人影缓缓走出破庙来,面具后,一双阴冷的眼,不含一丝温度。
“回宫主,两个月前,九刀已将返功丹拿给六音,准备内外接应,劫了那人下山。却不想,第二日,独孤无涧便携了六音和那西域神秘人下山,不久,六音便莫名消失了,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
九刀右手按胸,脸煞白地跪在雪地上,唇角鲜血濡湿了面上黑纱,“因为宫主回了漠北,属下来不及通传,便趁独孤无涧下山,在一个月前,单独行动,准备劫持了那人下山。不料,独孤无涧人虽下山了,却留了一手。那人居住的沉居周围,明里暗里,至少有一百名侍卫潜伏,……九刀见……见形势不利,又无六音接应,恐有陷阱,……不知……不知是不是独孤无涧心生疑窦……”他嗫嚅着,不敢说下去了。
面具男人微微眯起眼,“一百个人,守一个人?”他嗤的一声,冷笑了,“独孤无涧,你还真是有心了。你起来罢,这不关你的事,独孤无涧要防的,是另有其人。”
九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小心翼翼道,“属下还有要事禀报。”
“说。”
“近几日来,天鹰堡和天鹰马场中,忽然多出了很多下人和侍卫。那些人虽然是下人装束,却个个目射精光,太阳穴凸起,应是身手不弱、训练有素的练家子,不知是何原因突然出现。”
“还有,前些日子,有传六音是被独孤无涧软在天鹰行馆。我已试探过,关在第七院中之人,应不是真正的六音。想必,六音的身份已引起独孤无涧怀疑。如今,六音下落不明。”
面具男人目中冷光一闪,忽然笑了,“这游戏,还真是越来越有趣。”他想了想,“十二箫。”
“属下在。”一个人影从庙外大树上纸一样轻轻飘落。
一个十分瘦削的男子,脸苍白得仿佛抽干了血一般,右手中握了一只通体墨绿的玉箫。
面具男人声音一冷,“若本座没猜错的话,看样子独孤无涧多年的夙愿,是要得以一朝实现了。”他冷冷一笑,“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两败俱伤时,才是四两拨千斤的好时候。没有本座的命令,你们休要轻举妄动。还有,秘密寻找六音,若她真的叛变,本座要她生不如死!”
“是。”
那面具男人想了想,又道,“可查清二宫主的下落了?”
十二箫道,“回宫主,没有。”
“那个小混账!吃里扒外。”面具男人气得牙痒痒,忽而又诡异地笑了,“你们去吧。本座得赶去京城看看,金德王朝与努国的盛世联姻,有如何热闹。”
说完,身影一晃,消失在中。
下半。天空中竟有了一弯极细的月,惨淡无比,像子生病了的眉毛一样。
天鹰行馆外的一棵大树上。十二箫举头望了望那弯细月,摸出怀中的墨玉箫,轻轻地吹起来。
此时的天鹰行馆,正沉沉酣睡,如丝如缕的箫声,并未惊动什么人。
暗黄的室内。原本正抱膝坐在上发呆的紫,软绵绵地走下来,抬头望了望,却只能看见,这间长宽不过十步的狭小房间里,高高墙上,一个人头大小的透气窗。
几点细细的雪,从那透气窗里纷纷扬扬地洒下来。紫颤颤伸出手,接住了那几片雪,入手冰凉,眼前也变得迷蒙,仿佛又回到了两个月前,那个撕心裂肺的缠绵之。
独孤无涧,独孤无涧,他竟那样心狠,用欢爱来引她入瓮!
两个月前,下山第三天的无月之,那个黑衣男人忽然走进她的房间。一如既往,眸淡然,不言不语,走过来,抱起正愣在铜镜前的她,就走向了边。
她却仍然没回过神来,他已很久不曾碰她,自从那个叫百草的人出现后,他几乎就没碰过堡中的其他侍。
但是,当他颀长健壮的身体贴上她的身体时,她忍不住轻轻一颤,所有的疑虑顿时烟消云散,这是他,还是以前的他,总是忽然而来,霸道欢爱,从不说任何一句话,没有一丝改变。
手指抚上他背上纵横交错的伤疤,她意乱情迷地闭上了眼……
“你喜欢我?”他低低地呢喃,手指却邪恶伸向了她湿润的腿间……
“嗯……”她睁开眼,不由自主地身体一颤,接纳了他一只手指的忽然闯入……
身体的欢愉总是让人迷离,她褐发凌乱,忘了前世,忘了今生,却不知他的手指,正悄悄抽出,忽然力透指尖,又狠又快地,一指点在她“会阴穴”上。
“啊——”她顿时浑身一抖,一声尖叫划破满室。那种又酸又麻的刺痛,洪水一般冲向四肢百骸,然后,那身体仿佛不再是她的,软绵绵地没有了一点力气,除了刺痛,还是刺痛。
独孤无涧却出手如电,顺势而上,连点了她曲骨、石门、鸠尾、檀中、天突几处穴位,然后冷冷放开了她,走下去,一边穿衣服,一边看着她冷汗涔涔的脸,“痛吗?可你家主人封你武功之时,不是也要这么痛一次么?”
她拼命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瞪着站在前的男人。那是失传江湖已久的封功,他如何知道?
一旦内力被封之后,外人若要试探其是否有武功,或解开其武功,便需连点会阴、曲骨、石门、鸠尾、檀中、天突六穴。若有武功者,便会因为内力乱窜的原因,全身酸麻;反之,若无武功者,便不会有酸麻之感,反而是气血被封。
且不说此种试探,很少有人知道,其中会阴、曲骨两穴都在子隐秘部位,一般人哪里能触及。
独孤无涧已穿好黑袍,缓缓蹲在边,伸手拉过锦被,盖住她的身体,“我只是侥幸试一试,真遗憾,想不到是真的。谁派你来的?”
她定定看着他,大滴大滴的眼泪滑落在褥上,“……你这样对我……你这样对我……”
“百草险些落胎是你所为?”
“……你这样对我?”她却反反复复呢喃着。
“绿月你也杀了?”
“……你这样对我……”
独孤无涧冷冷看着她,“你是怎样对我的?高丽传来的火炮制作图纸离奇被盗,价值连城的南海血玉珊瑚被调包,出口西域的巨额珠宝、丝绸被劫,我苦思不得其解,为何我天鹰堡经手的事情,都要出点纰漏?你真是人才,我离开天鹰堡的日子里,你连密室都找到了,不过只怕还是没找到你最想要的东西。”
“你的伪装一直很完,连武功都封了八成,把所有的事都推在绿月身上。可惜,密室里那种特殊粉的气味,我也在你身上嗅到过,你后来全推给了绿月,可是晚了。”
他站起身来,俯视着她,“我没耐心和你玩了。谁叫你来的?谁又在天鹰堡接应你?”
“……”她摇摇头,泪水却汹涌,“……我爱你……”
“你想背叛你的主人?”他冷冷一笑。
“我的命不是我的……”她抬头望着他,“可是我的心是我的,我爱你……”
独孤无涧摇摇头,黑眸冷得仿佛是化不开的寒冰,“对不起,我生平最恨,别人骗我。”
他俯身,捏开她的下颔,强行喂食了一颗药丸给她,便转身离开。
“独孤无涧,”她紧紧咬着嘴唇,“你可曾有过一点爱我?”
“何谓爱?”他冷冷反问。
“哈哈哈……”她忽然笑起来,咬破的嘴唇,流出丝丝鲜血来。多可笑,一年的耳厮鬓磨,却不过换来他以爱为刃,让她一败涂地。
“我诅咒你,生生世世,不得所爱!”
子凄厉绝望的声音在中响起……
紫想到这里,慢慢蹲在地上,握手成拳,长长的指甲扎进手心里,鲜血渗出来,眼中却闪着蛇蝎一般疼痛又怨毒的光芒。
忽然,一阵若有若无、断断续续的箫声,仿佛天籁之音,隐隐传来,她全身一震,站了起来。
内力传送的箫声,在寂静里显得水一般温柔流畅。
她仰起头,唇边有冷冷笑意。“独孤无涧,我有多痛,你将来也会多痛。”
此时,苗疆,圣门。
“什么?失踪了?”一个又尖又脆的娇娇声音划破空。
妖冶的紫蓝轻纱,流泻在大殿之中,轻纱摇曳,一个身穿紫蓝衣裙的少气咻咻地从重重轻纱后冲出来,气急败坏地看着跪在大殿上的四个老头子。
“金长老,你再说一遍!”
一个身穿金长袍的老头子道,“门主留下了掌门玉印,带了夏秋冬四护法,与……与那中原小子一起走了。”
少顿时气得脸都发青,跺着脚,咬牙切齿道,“难怪娘说男人都是混蛋,真气死我了,我干嘛多事,救了那男人回来!那男人救回来就傻呼呼的,现在不傻了,反倒把勾走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他给吃了什么毒药?”
她愤然之极,伸手一探,抓了大片纱幔下来,“哗”的一声撕成两半。“不行!我要去把抓回来!”
身穿银袍子的银长老一听,顿时吓得老脸刷白,“小祖宗,小祖宗,找门主的事,我们自会安排,你可别去胡闹了。门主有令,若她三月不回,便将掌门玉印传于二!”
“什么?”少眼睛瞪得溜圆,声音差点穿透屋顶。
苗疆通往通州的道上,六匹马疾驰而过。
通州,天鹰堡。
一间灯朦胧的密室里,木长桌上立着两道灵牌,青袅绕,独孤无涧背手站桌前,仰头望着墙上的画像,呆呆不语。
画像中一男一,三十多岁的模样,男子气宇轩昂,子温婉丽。
“娘,你孤单么?可找到了爹?”
他垂下头,苦苦一笑,竟想起白日里,百草蜷睡在贵椅上的娇弱模样,连睡觉都不忘团起身子,护住腹中的孩子。
“夏侯寒放不了我,我放不了自己,对不起……”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