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鹰堡就在连城岭上。
天鹰堡是三年前横出江湖的,堡主本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男子。三年前的天山之巅,这名仿佛从未涉足过江湖的年轻男子忽然出现在五年一届的武林大会上,力挫天下群雄,摘得“武林至尊”桂冠,成为新一任武林盟主。
然而,更让人惊奇的是,他似乎并不稀罕武林盟主,只冷冷道一声:“天鹰堡独孤无涧得罪了。”然后,带着一只盘旋在空中的白大鹰逸尘而去,留下目瞪口呆的众人木在原地。
从此,天鹰堡名扬天下。
短短三年,天鹰堡垄断了北方马匹、船只交易,以及西域各国丝绸、茶叶、珠宝、料、布匹进出口贸易,在北方十三省遍设镖局,包揽天下难运之镖,赫然成为天下第一堡。
但天鹰堡甚少涉足江湖中事,只是安心做着生意,只要井水不犯河水,江湖中人都知道,那么那个冷冰冰的堡主是绝不会随便为难谁的。
当然,若是有人坏了规矩,那么他就有幸看见那个冷漠堡主残暴邪恶的一面,宛如他肩上那只猎食的大鹰一般,活生生地噬人血肉。
因此,这亦商亦侠亦正亦邪的天鹰堡,在沸沸扬扬的江湖传闻中,无不被抹上传奇和神秘的彩。
暮降临时,天鹰堡的主人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独孤无涧一走进天鹰堡,就一振右臂:“风云,回去了!”
那名唤风云的白大鹰一声啾鸣,十分听话地冲上云霄,盘旋两圈后,飞向了后山中。
“十五,吩咐鹰岩总管,多备些活孢子和新鲜兔子,风云累坏了。”
一个黑衣男子点点头,转身去了。
独孤无涧快步走进大堂中,往大堂上铺着白狐皮毛的座椅重重一躺,整个人斜斜地倒在宽大的椅子里。一个丫环为他倒上茶水。
初一挥挥手,大堂中的仆从都纷纷退下了。
“初一,这些日堡中可好?”独孤无涧喝口茶,懒洋洋地问。
初一道:“一切都好。”
独孤无涧高大的身躯缓缓坐起来,“我想见的贵客还未登门造访?”
初一知道他说的是谁。“回堡主,没有半分动静。那子死活不肯说出夏侯寒的行踪。”
“哦?”独孤无涧眯眯眼。掳来百青子之已经半月了,夏侯寒竟然还未来找他?莫非夏侯寒出了什么事?否则他断然不会不顾那个丫头的。
半月前,他找到那个丫头后,原本要带回通州,却不想收到消息,出口西域的大批珠宝、丝绸以及沉被劫。这已经是三个月来发生第五起事故了,独孤无涧意识到劫者非善类,于是连赶赴关外,吩咐初一带了那昏迷的丫头回堡去。
处理完那批南夷蛮子后,不想回到堡中已过了半月了。他没想到的是,夏侯寒这样沉得住气。
独孤无涧归来,全堡上下都忙碌起来。而最高兴的,却是堡中的四个丽侍,红袖、绿月、蓝玉和紫,四个人个个打扮得摇曳生姿,暗中较劲,期待着晚上独孤无涧走进自己房中。
。悬崖边,灯火通明,觥筹交错,丰的宴席如流水般铺开,歌舞升平,热闹非凡。
独孤无涧慵懒地躺在狐皮大椅里,漠然看着空地上人群舞,男人狂饮。
他对这样的酒游戏是并无几分兴趣的,只是为了犒赏为他流血卖命的众多手下而已。
他合合眼,觉得有些头疼。这几日都没睡好,噩梦。父亲一双泣血的眼睛,母亲半边被烧毁的脸,雪地里呲牙咧嘴的狼,蛇一般长满倒刺的长鞭……总是频频出现在他梦里。十五年了,这些交替出现的噩梦一直折磨着他,折磨得他常常从一种揪心的疼痛中半惊醒。
十五年的债,可以像山一样沉。
想到这里,他目中精光暴现,挥手叫来一个黑衣手下,耳语几句。
而此时,后院一间柴房里,却安静得可闻针坠声。
百草蜷缩在角落里,头斜靠在墙上,恹恹地望着生满蜘蛛网的墙壁。
她已经被掳来半个月了。但至今她不明所以,因为她从昏迷中醒来时,就已经在这柴房里了,暗无天日。每日有人送了简陋三餐来,但从不和她说一句话。其间,因为背上伤口发了炎,才有人找了大夫来为她包扎。
好在,也不见了那邪恶残暴的男人。一想到他,百草就打了个冷战,她被他踩得红肿破皮的右手已经好来差不多了,背上的伤口也好了七七八八了,可她依然记得他下脚时的凶狠和毫不留情。
师兄和爹爹到底和他有什么仇?让他这么恨她?
还有,师兄知道她失踪了,一定很担心她,他怎么还不来救她呢?那个坏男人会不会杀了师兄了?
正无端揣测着,忽然“砰”的一声,门打开了。
沐,更衣,绾起长发,点上丽的唇红。百草心中惴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越往前走,越是喧闹。男人们粗犷的笑声让百草心中的恐惧一点点滋生,她转身想跑回去,却被身后两个黑衣人揪住,一把扔进人堆里。
“啊——”一声尖叫。
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醉眼迷蒙、放浪形骸的男人们低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着丽红裙的年轻子被人扔在了空地中间。那子跌坐在地上,抬头看着围着她的一大群黑衣男人,像一只待宰的羔羊般,又惊又怕,瑟瑟发抖。
咦?难道是堡主为他们安排的助兴节目?堡主总是出人意料的举动,早就是全堡上下皆知的事了。
这么想着,男人们就开始热血沸腾了,但独孤无涧没有出声前,哪怕他们再心痒痒,也不敢动手动脚。
独孤无涧冷冷看着这一切,“毒圣”百青子的儿怎如此没有见识和胆量。
他慢慢站起来了。当他一站起来,刚开始动的男人们就立即老实了,纷纷让开一条路来。
惊慌无比的百草看见独孤无涧的一瞬间,下意识地捧着自己曾被他踩过的右手。
是那个邪恶又残暴的男人。
高大的男人稳稳立在她面前,俯视着她,仿佛一抬脚就可以踩死她,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
他蹲下来,注视着这个苍白纤细的子,她戒备地看着他,幼稚而努力地控制着一双黑眸里流露出来的惊恐。
全部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两人身上来了。四个原本欢笑的侍更是脸上阴晴不定,莫非是堡主的新宠?
“你怎么会是百青子的儿?百青子杀人不眨眼。”
“胡说!……我爹是大夫,只会救人,不会杀人!”百草一听他污蔑自己的父亲,忍不住急声辩解。
救人?天大的笑话。
独孤无涧冷冷笑笑,看样子的确如七叔所说,百青子最宝贝的就是这个儿了,舍不得让她沾一点血腥和世间污秽。遗憾的是,百青子最宝贝的东西终究是落到了他的手里,他有很多办法让这个子见识人间污秽和悲伤。
“夏侯寒去了哪里?”
百草摇摇头。她才不要说,他是师兄的仇人。
“看样子你忘记了。“独孤无涧面无表情,“忘记了也没关系。也许脱两件衣服,你就慢慢想起来了。”
没等百草明白他话中的含义,只见他手一挥,她以为他要打她,眼睛一闭,却不想胸前一股冷风袭来,她睁眼,赫然发现自己的上衣和中衣都已被撕开,露出粉红的抹胸。
“啪——”的一声脆响。众人一惊,那个绵羊一样的人竟敢掌掴独孤无涧。
百草愤怒而惊恐地捂着自己破碎的衣襟,瞪着那个混账又可怕的男人。“你敢碰我……我师兄一定杀了你!”声音不可遏止地发抖。
独孤无涧原本可以躲过那记耳光,可是他很高兴看着这个人既怕又恨的样子,就像风云偶尔雅兴来了,玩耍自己的猎物一样,然后再杀死它。
“那你叫他来,我正好想杀他。”独孤无涧忽然没有了耐心,冷冷道,“我再问你,神农心经在哪里?”
“没有……没有……我不知道什么神农心经……”百草悲戚地摇着头,眼泪流了下来。这个坏男人老是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还当众侮辱她,“我爹爹和师兄到底欠了你什么?到底和你有什么仇……还给你……都还给你好不好……呜…”
连《神农心经》也不曾对她说过?
独孤无涧不相信。他忽然扬起手,“啪”的一声,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在百草脸上,“你死了也还不起!”他最讨厌人哭了。
百草被他一巴掌打得晕头转向,绾起的黑发顿时瀑布般散落一背,整个人匍匐在了地上,嘴角渗出丝丝的鲜血来,右脸顿时红肿起来。她趴在冰冷的地上,泪如雨下,从小被呵护的她,哪曾受过如此粗暴的打骂。
众人心惊。独孤无涧绝对不是怜惜玉的人,但惹他如此动怒,不知道这个子到底是什么人。
百草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凌乱的黑发贴在她苍白泪湿的脸上,她强忍住呜咽,眼中的恨意早已驱走了怯懦和惊恐,她恨恨盯着独孤无涧,心里默念着:“师兄,对不起”,牙齿一用力……
“呃……”
没等她咬下去,独孤无涧铁箍一样硬的手已大力掐住她脸颊,阻止了她咬舌自尽。
“想死?”
百草惊恐地看到,那个男人眼中浮现出一种比任何时候都要残忍的笑意。
“我不会让你死。你不死,才能让夏侯寒生不如死,百青子死不瞑目。”
独孤无涧邪魔一般的话语在耳边轻轻响起。百草再一次昏厥过去。
众人背脊发冷。一种奇怪的气氛压抑着每个人,将刚才的欢乐驱赶得一干二净。很久以后,他们才明白,那是一种刻骨的仇怨之气。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