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候,北院的其他人抱着一推尸骨回来了,他们将尸骨用马革裹着,放在香香客栈的门外。客栈的店小二在老板娘的身边小声询问:“老板娘,他们将这尸骨放在店门口,你也不说说!这要是被大家知道了,大家嫌晦气不来咱们这儿了怎么办?”
老板娘一瞪:“胡说八道什么!”
“小的哪敢胡说?咱们之所以会在这儿开客栈,还不是因为上一家经营不善,就是让尸骨放在了店门口,结果大家都嫌晦气,都不来了!否则你哪能盘下这么便宜的店铺?”
两人的对话被颜汐芸听了去。
墨清的人打开马革,里面的尸骨被人拆解了下来,在那些零零散散的骨头下面,还有一些大块大块的血肉。
这一幕,让颜汐芸想起了初到清云县时,那个土匪装作的樵夫残忍杀害了曹家二姑娘的事情。他求爱不成,反倒因爱生恨,将曹家二姑娘杀害并分尸扔进了山中。
如果这件案子是有人故意为之,那凶手比那个土匪还要心狠。
她一脸难色的转过身去,腹中有些恶心不已。墨清回头见状,便吩咐他们:“将尸骨收下去!”
“是!”
接着,墨清走到颜汐芸的身边,将这件案子的来龙去脉告诉他们:“颜大人,此人已经是本案的第三个死者了。此案最奇怪的地方,就是这里每到春会时,便会死一个人,从第一个开始直到今天,已经第三个了。”
那也就是每一年便会死一个人了!
颜汐芸强忍恶心感,可即便如此,她也无法张口说话。她突然起身,走到客栈的后院去。这时候,客栈的老板娘便从案桌上拿了一瓶酒追上去。
御景司替颜汐芸问道“这三个死者可有相同之处?”
“这就是与凤郡不同的一点。从第一个死者到今天,三人都是不同的死法。第一位死者是被发现溺死在了河涧里,全身湿透,因为在水里泡的时间太长,所以那个女人的身体早就浮肿,看不清人模样了。第二个人则是死在了自己家中,经过我们查后发现,是有人点燃了他房后的干柴,所以才会葬身火海。”
“等等!”御景司忽然打断道“既然他知道有大火,那为何不逃?”
墨清则解释:“我们找到他的尸体时,他的尸体已经被火烧焦了。但是他躺在床上,按照一般人来说,遇见大火时,会立即起身逃跑,而不是继续安然的躺在床上。所以我们猜测,他或许是被凶人下了迷魂药,或者早已被凶手杀害。”
........
与此同时,在客栈后院里,颜汐芸扶着墙柱作呕,老板娘忽然走到她的身边来,倒了一杯酒递给颜汐芸,颜汐芸不解的看着她,她提着酒瓶,仰头畅饮。
颜汐芸摆摆手,有些为难的说:“我不会喝酒.......”
老板娘收回递出去的酒被,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后,长叹了一口粗气:“我以前也不会喝酒,但是自从开了这家客栈后,不知不觉间便练成了千杯不醉。你也可以试试,一杯冷酒下肚,胃里暖暖的。”
老板娘慢慢坐了下来,颜汐芸看见她脸上有些憔悴的表情,那双原本应该明亮的双眼却变得黯淡无光,似心事重重。
她又想起店小二对老板娘说的话,于是便也坐了下来,缓缓开口道:“酒精能够麻痹人,所以难受时喝酒,会觉得酒有魔力一般。”
老板娘冷笑一声:“话虽如此,可是不喝的话..........”
哪里能见到他啊.........
话罢,老板娘话锋一转,扭头看着颜汐芸说“对了,方才听那个当官的人说,你是大人?你一介女子,竟能打破陈规,识文断字,凭一己之力做上官员,可见,你不一般!”
不一般?呵~
回想当官的路程,她只不过是为了避免自己再次像上一世那样死在半路上,所以才会编个理由出来蒙骗太后。谁知道太后根本不按套路出牌,居然答应了!还一步步的将她升到了现在的六品官员。
“我姓霍,单名一个玉字!”老板娘霍玉大大方方的伸出手去。颜汐芸上下打量她一眼,发现她坐姿豪放,虽然不如寻常女子那般拘谨,但是浑身上下却散发着一股江湖儿女的气息。
颜汐芸不知深意的一笑:“颜汐芸!”
“幸会!”
“幸会!”随后,颜汐芸忽然想到什么,便话锋一转问:“听墨清说,你们这里每一年都会出现莫名的死者。关于这件事,你可清楚来龙去脉?”
霍玉听后,又一脸心事的仰头饮酒,她用手臂擦去嘴角的酒渍,一脸严肃的说:“听说过。从前年开始,只要每到春会时节,这里便会出现一个死者。时至今日,已是第三个了!”
“那不知前两人的死亡原因是?”颜汐芸追问道。
霍玉也不遮掩,直言道:“第一个死者是三里牌街的寡妇,被人发现溺死在河涧里,打捞上来时,全身浮肿,脸上也没了人模样。听他们说,这寡妇是因为常在那河涧边与野男人偷情,可是那个男人有家室,她便想跟着男人一起离开这里。谁知道男人不许,两人争执之后,男人便将她掐死,在她的尸体上绑上一块大石头,接着扔进河涧里。”
一个客栈老板,怎么会知道的这么详细?
霍玉说完之后,忽然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什么,便立马改口道:“喔,这都是我听那些在我客栈里吃饭的客人说的。这妇人的嘴巴长,三言两语的拼凑起来,也就知道全貌了。”
原来如此。
“既然有嫌疑人,那不知那个伤害了女人的男人可有被郡官关押起来?”
老板娘霍玉却是苦笑一声:“关押?郡官无用,抓一个男人都抓不住,更别提关押了!”
“可我听说,这里的郡府县衙里高手如云,一个男人而已,怎么会抓不住的?”颜汐芸有些不解。
霍玉则冷笑一声,饮尽酒瓶中的最后一些酒,扭头盯着颜汐芸说:“你可见过贾光明?”
贾光明?!
颜汐芸装作不知的样子,摇摇头:“我只听说此人是涫郡有名的富商,却不知他到底是谁。”
“他是谁?我告诉你!贾光明确实为涫郡的富商不错,但是他的所有钱财都是不义之财!”
闻言,颜汐芸一怔,她认真的听霍玉讲述贾光明的事情。
“贾光明在二十年前只是一个乞丐,那个时候,听观庙也不叫听观庙,叫观音庙。他就在那庙外一直靠乞讨为生了三年!三年,不多,不少.......或许是此人真的命不该绝,三年后的一日,住在安街有名的大户人家——竹家!”
竹?莫非说的就是聂子文和竹酒的父母?
“竹老爷和竹夫人是个大善人,他们每年都会开仓放粮,救济百姓,还会为百姓修路造房,受人人称赞。那一日竹夫人大发善心,见那贾光明可怜,便将他买入府中,做了个下人。他虽然为下人,可是竹老爷和竹夫人都待他不薄。他进入府中后一月,他曾经还活着的亲人来找他索要钱财,是竹老爷替他给了钱。进府两月,他又不幸染上了痢疾,那个时候,百姓们都让竹老爷和竹夫人将他丢出去,莫要让他染上了府中其他人,因为那时候,府中有竹大小姐和两个公子。可是竹夫人他们却不愿意放弃他,硬生生的为他花了不计其数的钱财,甚至四处张贴告示,以重金求医,才救回了他一命!”
没想到聂子文和竹酒的父母竟然如此慈悲心肠。可如此的大好人,最终怎么会落下那样的局面..........
“竹老爷一家对他恩重如山,竹夫人和竹小姐也待他不薄,从他进府的第一天起,竹老爷一家就从未将他当成下人看过,至少,没有将他看扁,贬低过。再后来,他日子过得滋润了,已然褪去了乞丐的滋味。可谁知道他竟又沾染上了赌,他欠下赌坊一屁股的债,竹老爷知道后,本想将他赶出府去,是竹小姐和竹夫人为他求情,竹老爷才不计前嫌的为他还了债。可谁又能想到,这件事刚刚结束,他又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颜汐芸疑惑:“不该爱的人?”
霍玉眼眶泛泪,轻轻点头:“是竹小姐!竹小姐其实是竹老爷和竹夫人收养的义女,竹小姐生性温柔,面对贾光明的求爱,她不为所动。竹老爷和竹夫人原本为竹小姐介绍了一门婚事,成婚的对象是上京的一位王爷,竹小姐和那位王爷一见钟情。贾光明知道后,心生不满.........”
说着说着,颜汐芸忽然发现霍玉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在心里感到奇怪,却还是装作一概不知的问:“像这样一个品行不端的人,难不成,他是求爱不成,对竹小姐做了什么?”
霍玉耸吸一口气,强忍眼中的泪水。
“贾光明再一次向竹小姐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意,可是竹小姐却依旧不理,贾光明心生妒忌和不满,便学着那位王爷的笔迹给竹小姐写了一封信,约她到一片树林里相聚。面对毫无防备的竹小姐,他在那里.........玷污了她,竹小姐虽然温柔大方,可却是个刚烈女子,她宁死不从贾光明,选择了投河自尽。竹老爷得知后,便一怒之下,将没能保护好竹小姐的贾光明赶出府去。贾光明失意,又沾染了赌博,可这一次,他根本无力还债,债主找上门来,他从债主那里得知,在竹府中有一个价值连城的传家之宝,贾光明见钱眼开,便又重新回到竹府去。”
霍玉越说越伤心,“可他根本不能找到传家之宝的踪迹,他想出一计,将传家之宝的事情告诉了山匪,借山匪的手杀了竹老爷一家。竹老爷,竹夫人,和两个竹公子..........都命丧他手,就连府中的下人丫环都无一人幸免于难!”
看来聂子文没有骗我,他的遭遇竟都是真的。
不过如此一来,贾光明又是如何成为现如今有名的富商的?
霍玉接着说:“他趁着山匪们不注意时,又去通报了官府,他帮助剿匪有功,朝廷给他了一大笔赏银。他就拿着这些赏银将竹府重新翻修了一番,翻修之后,又强行接手了竹府以前的买卖。他用赚来的银子贿赂了不少的官员,他们一起做生意,赚来的钱每人都一份。贾光明就是靠着这些买卖,才渐渐变成了现在有名的富商。”
话罢,颜汐芸忽然想起方才贾光明出现在街上时,百姓们都围着他的场面。令她感到奇怪的是,如果贾光明真的如霍玉所说那般可恶,那大家还围着他做什么?
颜汐芸询问出心中的疑问,霍玉听后,将头侧过去,抹去眼泪后,长舒了一口气说道:“贾光明阴险狡诈,他的事情众人皆知,可是他却蒙骗百姓们,说这样做是为了百姓,当遇到灾年的时候,他便将这些得来的钱财派发给大家,以救助大家。”
“那他.........”
颜汐芸刚刚说出口,霍玉接着说道:“贾光明知道民心胜于一切的道理,所以他也经常派发粮食救济贫苦百姓,他花了整整十年的时间,才让百姓们对他改变了偏见。”
看来贾光明的心机也蛮重的!
这样一来,也就能解释聂子文对他的恨了!
不过........回过神来,颜汐芸才反应道:为什么霍玉会知道这么多关于贾光明的事情?而且她的话与聂子文说的相似。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是涫郡本地人,可.........
还是得对她多多留意才是!
就在这时候,客栈大堂内传来了东西碰碎的声音,两人闻声,同时站起身来朝大堂里望去。颜汐芸一脸担心的朝大堂里走去,忽然,霍玉抓住她的手,对她说了一句:“我知道你们要彻查这件疑案,但是我劝你一句,离贾光明远点!”
嗯?为什么?
颜汐芸虽然疑惑,但是并未问出,而是同意的点点头。
随后两人来到大堂,颜汐芸看着桌子脚边碎了的茶杯才知道方才的声音是从何而来。她抬头看去,贾光明竟然不请自来来到了这里,所以那个茶杯,是因为聂子文激动之下,不小心碰碎的。
聂子文起身,强压怒气对霍玉说道:“老板娘,是我不小心打碎了你的杯子!”
霍玉摆摆手,一脸无所谓说“无妨无妨!”
聂子文转眼看向颜汐芸,颜汐芸长舒一口气,至少看见贾光明,聂子文真的控制住了自己。
聂子文,你没让我,没让太傅爷爷失望!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