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思平一摆手道:“此次皆赖这位聂少侠救护,否则朕多半已被曹贼所害。聂少侠,朕倒是颇为好奇,满堂文武皆中了毒,为何唯独你无碍。”
聂远答道:“聂某有一门避毒内功,是以无碍。”
段思平大为惊奇,又道:“朕虽不涉江湖事,但亦是小通武略,却不想还有如此精妙之内功。聂少侠若不嫌弃,还望能盘桓数日,赐教一二。”
聂远推辞道:“实不相瞒,这内功亦是她人传授,在下实不精通,无法教授于陛下。”
段思平身为一国之君,对聂远已是极为谦逊,谁知聂远却开口拒绝,惹得在场文武各有不悦。段思平只好不再提此事,又让高方派人追查曹迅嘉谋逆其后背景。
待到各项命令都分布下去,聂远去到跟前欲问解药之事,薛然将他拦住道:“今天皇上受惊,不如等到他论功行赏时,再提不迟。”
聂远只好点点头应允下来。段思平为聂远和薛然安排了馆驿,薛然每日只是来寻聂远喝酒玩乐,或是看歌女奏乐起舞。
过了两日,段思平忽然派人召聂远和薛然面见。太监将两人引到段思平所在的园林之中,却见此处种满了山茶花,馥郁飘香,甚为美丽。
段思平正坐在园中一张小桌旁等候,聂远和薛然走到跟前,微微欠身道:“陛下……”
段思平一摆手微笑道:“二位是江湖中人,今日在这后花园中,段某亦是江湖中人,二位不必行这宫廷之礼。”
薛然更不客气,当先坐到了段思平小桌旁边,聂远稍一犹豫,段思平道:“聂少侠请。”
聂远正要寻机问解药,便在段思平对面落了座。三人稍一静默,聂远正要开口相询,段思平又吩咐侍女道:“为两位斟上好的普洱茶。”
两人为聂、薛斟好了茶,聂远不懂品茶,小酌一口,亦觉这茶芳香浓郁。段思平道:“曹迅嘉谋逆之事牵连甚多,这几日高将军正严密探查,便不再设大宴相谢聂少侠了,还望见谅。”
聂远应道:“不敢,其实聂某起初也是稍有怀疑,不敢确信。若不是陛下自己内功深厚,迟缓了毒发时机,聂某恐怕也来不及拦住他。”
段思平道:“不管怎么说,这回多赖聂少侠救段某一命。薛少侠、聂少侠有什么想要之物,或是想要为大理效力、封官获爵,尽管说与段某,但凡段某力所能及,定不吝惜。”
薛然笑道:“我想要之物,段兄必不肯给。”
段思平故意相戏道:“哦?莫非薛少侠像那曹迅嘉一样,想要这皇帝之位?”
薛然摇摇头道:“皇帝之位有甚么好?若是喝得多了,只怕会被史官记一笔‘纵情酒色’,那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段思平笑道:“段某知晓了,今日回去后,就将大义宁王宫中所藏最好的佳酿送到薛少侠馆驿。再送玉带一条,黄金百两。”
见薛然满意,段思平又问聂远道:“聂少侠呢?”
聂远道:“在下有一挚友身中苈火毒,在下想求其解药。若能得偿,感激不尽。”
段思平应道:“此事易耳,我这两日听属下禀告说,在五毒帮分舵之中发现一种奇花,能杀百毒。我已命令御医用那花去调制良药,聂少侠可静候佳音。”
聂远站起身叉手谢过段思平,段思平急忙道:“聂少侠休得再谢,聂少侠救了段某性命,这等大恩,段某只是送你一瓶解药而已,传出岂不为人背后指摘说:‘这皇上忒也小气’?”
聂远道:“只需再借些返回中原所需路费,除此之外,在下确实别无他求了。”
段思平呵呵笑道:“你我都是习武之人,我虽不入武林,饮雪楼上也没我的排名,但我勤练十数年武功,料来也不乏有益之处。不如这样,聂少侠若不嫌弃,愿传授少侠一二武功,以谢重恩。”
聂远心道自己鬼谷武功尚且参悟不透,再学他人武功,贪多嚼不烂,能有甚么好处?正欲推辞,又听段思平道:“段某看聂少侠似乎有旧伤在身,虽然暂且显露不出,但恐为后患。”
聂远惊讶于段思平竟有如此眼力,便坦白道:“正是如此。在下曾经脉尽毁,后蒙正一教高人相救,方才大有缓解,但要穴仍是阻塞、经脉损伤未复,精湛内力不能尽出。”
段思平道:“段某于点穴之术颇有见解,或能相助一二。”说罢他在聂远少阴心经穴、命门穴、膻中穴等处点了数下,聂远果然觉得颇为舒畅。
段思平收回手指道:“聂少侠集鬼谷派内功、正一教内功、一种奇异的寒冷内功和一种怪异的阴毒内功于一体,前途无量,若能由一点穴高人每日调养,坚持五年而不辍,当可旧伤尽愈,武功亦当突飞猛进!”
段思平稍一停顿,说道:“聂少侠若不嫌大理偏僻,可屈尊做段某御前侍卫,正四品官。段某也可为聂少侠疗伤,切磋武艺,五年之后,任聂少侠去留,段某绝不干涉。”
聂远摇摇头道:“段君何必恩赏至此?在下还有别事在身,恐……不能从命。”
段思平叹口气道:“聂少侠救了在下性命,按江湖规矩来说,段某这条命也是少侠的,这又算得上什么恩赐?若是聂少侠执意要走,且待解药制好,这几日段某亦可再稍缓少侠伤势,尽些绵薄之力。”
聂远知他仁厚,答应下来。两人走后,一旁太监愤愤道:“陛下如此屈身,那聂远不过一个区区武夫,也未免太过不知好歹!”
段思平摆摆手道:“昔时周公一沐三握发,一饭三吐哺,遂有天下归心。聂远乃是鬼谷之才,非一武夫耳,孤施以重恩,方能留他。”
从这天起,段思平每日对两人重加赏赐,又不吝传授自己武功,想要笼络聂远与薛然,将其纳入麾下。
薛然每日视若罔闻,只顾喝酒;而聂远则每日都问解药,段思平却总说解药尚未做好,要将他留住。
如此一连过了月余,聂远渐渐焦急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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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之地时时如春,不知季节变化,柴嫣所在太原已经渐渐转暖。
这日柴嫣正闲来无事,拿了柄长剑在院中比划。使得累了,柴嫣正要歇息,忽然听一人说道:“小姑娘家家,怎么每日就知道舞刀弄剑?”
柴嫣看过去,正是柴氏在旁看了许久。柴嫣看她心情愉悦,并非责怪,便收起剑来走到她跟前请安道:“姑母,你身体抱恙,就不要乱走了,有什么事,让嫣儿过去就是。”
柴氏微笑道:“不妨事,天气暖和下来,姑母也就能到处走走了。”
柴嫣欣喜道:“那真是再好不过啦!对了姑母,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柴氏喜笑颜开道:“姑母给你们三个孩子各做了一件衣服,今天下午就要做好了,你傍晚用过膳来姑母这里拿,看看合不合身。”
柴氏对她一向疼爱有加,柴嫣自然十分喜悦,当即应承下来。这天傍晚,柴嫣来到柴氏房中问安,柴氏捧出一件长裙,吩咐她明日一定要穿出来给自己看。
柴嫣谢过之后,回自己房中试穿,那裙上绣着一只惟妙惟肖的玉凰,金碧灿烂,隽妙无比,柴嫣不由得心花怒放。
第二日柴嫣穿着那凰裙去盥洗,正撞见柴荣牵马外出。柴荣穿了一件麒麟锦袍,威风飒飒,柴嫣不禁赶上前去一捶他肩道:“这是哪家的俊哥哥?”
柴荣笑道:“俏妹妹就别取笑哥哥了,今日要商议紧急军情,待到重进出来,这就要走了。”
他话音刚落,李重进亦牵马从马厩走出。却见他器宇轩昂,精神倍增,亦穿着柴氏为他做的新衣。
待他走得越来越近,柴嫣正要和他打个招呼,忽地看见他左胸上绣着一只三尾金冠凤,柴嫣连忙低头看自己裙上的双尾灿玉凰,恰恰便是一对。
柴嫣霎时急得红了脸,心知是姑母故意如此。柴嫣将胳膊别在胸前,讪讪和他两人说了几句话,送走了他们两人,方才松了口气。
柴嫣回到房中,欲要去告诉柴氏自己心中有人,可转念一想:“姑母要我和表哥结亲,必是料定表哥以后能封侯拜将,我若说喜欢一个江湖中人,她必定不能理解,说了也是白说。”
她在屋中左右踱步,终日苦恼,一会儿想道:“姑母几次都说要看我出嫁,才对得起我爹娘在天之灵,真真令人头痛。”
一会儿想道:“或许阿远回来后,她见了也会喜欢。”
她越想越烦忧,最后急道:“我在这儿多待一天,姑母迟早要把我嫁了不成。”她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这时忽然有一下人走到屋外道:“小姐,驿馆送来一封信。”
“送错啦!送错啦!加急军情,是给我哥哥的。”柴嫣急道。
那下人道:“不是军情,是私信。”
柴嫣神情一恍惚间,连忙跳到屋外接过那信,见上面写着“河东道太原郭府柴嫣亲启”,她认出这分明是聂远字迹,当即大喜过望。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