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没有得到答案。他的好奇被无情地终止了。他的母亲张春生早早地送他出了村子,让他在外独自求学。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都会去细细琢磨这个问题的答案,却总是想不出个名堂。在他的眼里,这些父老乡亲可能偶尔会有些偏执和粗暴,内心深处却是永远对他和母亲尊重和谅解的。张家村里,没有任何坏人,有的只是淳朴而温柔的张家人们。
他们,根本不可能做任何坏事。
于是偶尔张明远回村时就问母亲:“为什么村里大家伙儿都那么有钱啊?”
母亲就会皱着眉回答:“这不是小孩子该管的事。好好学你的习,以后从这村子里出去。”
“不行!你不告诉我原因我就不肯走了!”
“你这孩子!怎么一点都不体谅母亲?了解太多对你压根没好处,你还不明白吗?”
张母连忙压低声音。她生怕隔墙有耳。事实上,她的家里也早已被各种监控所占据了。村里的男人们对这个寡妇投来的眼神不仅仅是色迷迷的,更是警戒和防备的。一个男人失踪了的女人,任何疯狂行为都是可能做出来的吧。
所以,不能。千万不能。专心钻研科技还有通信技术吧,或许以后总是有机会逃走的。
眼前的这个孩子,就是她的希望啊。
“我不明白。妈。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真的只是好奇而已。我们村子里一到晚上就一个人都没有了!他们到底在干嘛啊!”
“你就那么想知道?”
她望向紧盯着她的摄像头,却也只能微微叹气。
“花。花啊,孩子。漫山遍野的花。”
“哪里的种植场?哪里的花?”
“等到你学业有成,你自然就会看到了。盛开着的,无穷无尽的各色鲜花。”
于是张明远就开始期待了。他向往看到那样的繁华似锦,他向往看到舅舅,伯伯,叔叔和婶子们一起拥抱花簇喜笑颜开的温暖和幸福。所以无论怎样的艰难他都能忍耐下来。他依赖着村子里的经济支持,年纪轻轻就读上了博士学位。
但这并不是他想象中的人生巅峰。正相反,他的噩梦正悄然来临。
一个叫张剑的男人背叛了张家村。一夜之间被端的小村被厮杀和争斗所充溢。当张明远千里迢迢跑回这座村子时,只看见了残垣断壁,还有无尽的尘埃。高源市公安局对这里进行了突击,原因:这是个疯狂且险恶的,隐藏的制毒基地。
村民们的富足生活全是靠贩卖和制作毒品而换来的。而母亲所说的“花”,却是在村子角落里喷吐着毒雾的罂粟。他们沉迷于富贵且易得的生活,甚至当警察来临时都不知悔改,公然反抗。他们手持着菜刀,土枪,还有棍子,不知死活地对缉毒警们发动着冲击。结局,早已不可挽回。
梦破灭了。一切都已不复存在。死亡的钟声敲响,痛苦的尾声是无尽的折磨和嘶喊。张明远狼狈地从一片废墟中逃跑,逃啊,逃。他两天跑了四十公里,一直跑到高源市,跑到高源市公安局。
路边的新闻正欢天喜地地滚着屏:“高源市最大的制毒中心已于今日破灭,缴获毒资七千五百万元,击毙和逮捕张永生等毒贩数名。这是属于高源市警备力量的一次大胜利......”
是啊。大胜利。德高望重的正义警官背叛自己的父老乡亲,赢来的大胜利。正义的宣言,幸福的呼喊。
张明远只觉得天旋地转。世界的面貌开始变得模糊和颤抖。他早已举目无亲,而凭依着他活下去的那梦境也就此破灭。于是在他万念俱灰的迷茫之时,一个电话打给了他。
“徐”说:“张明远,你已经无路可走了。”
张明远不置可否:“的确。但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母亲的朋友。你母亲还活着。她跟我在一块。想让你们都没事的话,就照我说的做。”
他早就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走了。他早就知道自己已成为了别人达到目的的工具和戏法。但他已经别无选择。世界所充斥的本就是这样的一种激烈的矛盾,而生存还是毁灭无非只是一种无聊到极致的单行路口。
他近乎木讷地读完高等课程教育,用大量的通信技术试验充足他空虚的人生,但他最终却还是失去了一切,也最终彻底迷失了自我的人格。不管是对是错,只要活下去就可以了,不是吗?只要能活下去,一切就都无所谓了,不是吗?
所以在那漫漫雨夜,他回答“徐”的便是。
“告诉我吧。告诉我该怎么做。”
他“义无反顾“地投向了那罪恶的深渊,也就永远失去了自己的明天。张春生得到了一个名为“芦苇”的高级技术专家的支持,成功多次入侵了小区监控系统,还有警察的通信网络。截断电子信号,破译频道密码。“芦苇”给了她无数的,无偿的支持。但她只知道他是一懿帮的人,无法再获得任何相关线索。
张春生问他:“你知道一个叫张明远的人吗?二十七岁,公立大学的博士,学通信的。你有他消息吗?”
他就回答:“没有。但我可以帮你查。查到他什么时候出现。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我们可以一直合作下去。”
“是啊,徐答应我们,把陈凌和陈沁做了,就可以解脱了。”
“仅仅是解脱而已吗?你不应该挺高兴的?”
“高兴么......的确。杀掉他们会让我很有快感,但不足以构成高兴。毕竟是他们恢复了我的自由。”
“你恨张家村的亲戚们。”
“不是。相反,我会尊敬他们。”
“因为他们送我的孩子出去了。他们怀着忏悔让我的孩子获得了高等教育的资本。从这一点,我会一直感谢他们。”
代号“芦苇”,张明远默默流着泪,蜷缩在冰冷的小旅馆里。他如此想念自己的母亲,却只能以陌生人的身份与之交流。这一切,什么时候才会终结?
“徐”给了他答案:“非死,即是无期。”
世界是永恒的牢狱。而挣扎本身,无非只是惆怅的叹惋。
他拿着“徐”给的钱,组织网站,用无法追踪的ip发布招募演员的信息,并促成了群演的一整台戏的拍摄。而他也按着“徐”给出的指示,在出现警备空档期的时候调换了身份并绑上了炸药,黑掉通讯频道,从地道一路爬冲到了赵冰一行人的面前。
他对着看似发现了真相的赵冰冷笑着说道。
“人类不就是这样吗?不见棺材,不落泪。”
“就让大家再痛苦一些吧。”
而这一切的幕后,那个姓“徐”的男人,正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切。
他说。
这不过只是一场好戏。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