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宴会是晚饭的事。
秦贺先将众人带到了宫城西南方的长明宫,请诸位仙君在此小憩一番,又道:“寒舍简陋,准备仓促,还望仙君多多包涵。”
皇宫里没有留客的先例,这地方的确是才收拾出来的,位置略偏僻了些,可算是冷宫的范围了,但对于修士而言,这种清幽的环境却是刚刚好。
秦贺很懂修士的心理,只将人带到门口就告辞了,也没留下什么侍卫或者婢女什么的,只道:“在下已经传旨,宫中所有人都会听从诸位仙君的差遣。仙君一路劳累,在下就不多打扰了。”
其实也用不着传旨,他们这一路走来,穿过了大半个宫城,宫里的侍卫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家皇帝陛下迎客之时如此恭敬,哪里还敢怠慢他们?
秦贺离开之后,众人进了屋。
长明宫有前后两重殿宇,虽是临时布置的,东西却很齐整,前殿的客厅里还放了几碟点心。
众人转了一圈,又回到客厅,面面相觑一阵,尚乘升耸了耸肩,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叶念一道:“刚刚在路上,我问过石皇了,他也说今日是十二月十二日。”
尚乘升想起之前在大街上扯着人问今日是几月几日的时候,旁人一脸看白痴的表情,问了一句,“他没觉得你有病吗?”
叶念一略鄙夷的瞧了他一眼,“谁那么没脑子会直接问?”
尚乘升:“……”
咬了咬牙,生气吧,又实在是有些好奇,问道:“不然还能怎么问?”
叶念一没搭理他,继续道:“石皇是整个石国修为最高的修士,他并未觉察到异常,想必旁人就更加不会有所察觉。”
尚乘升撇了撇嘴,道:“那是自然,本公子到现在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在这里呆了半个月。”
他说着,不由烦躁起来,皱眉道:“我们找不到对手在哪里,甚至连自己是怎么中招的,到底中了什么招数都不清楚,根本就无从下手。”
叶念一看了他一眼,“对方很可能是个大乘修士,就算知道他在哪里,你觉得你能有胜算吗?”
尚乘升也是气急了,脱口便道:“你个金丹碎裂的废物有什么资格……”
“尚乘升!”
他话还未说话,洛夕便拍案而起,怒目而视,瞪了他半晌,道:“你之前救了我们,我很感激。因为这件事把你卷进来,我跟你道歉。不过,你要是再敢说这种话,就算是得罪整个尚家,我也不会放过你。”
尚乘升刚说出口就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但这时候心情太糟糕,他本身又是个心高气傲的,何曾被一个炼气修士这般威胁过?
他气得笑了,微微挑眉,“你倒是说说,你个炼气修士怎么不放过我?就凭你手下那点儿兵?本公子吹口气就能把整个镇北军踏平了。”
“你……”
洛夕刚开了口,叶念一就拉了他一下,朝他摇了摇头,又看了眼尚乘升,道:“你们都冷静点儿。”
尚乘升撇开头,洛夕深吸了口气——
两人都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而为何会如此,他们也清楚。只是,正因为清楚,找回理智之后才更加的无法面对,或者说,无地自容。
叶念一道:“我们得先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说着,转首看向另外三人,问道:“我想确认一件事,真正逆转时间或者让时间停驻是不可能的,对吗?”
云缺摇头,“我在青临界从未听闻过。”
他说完了,就抬眼看向明烬和幽华。
明烬正吃着点心,感觉到他的视线,只抬眸眨了下眼,一脸无辜的模样,像是在说:区区一介凡人,哪里知道那许多?
倒是幽华开了口,道:“至少大乘修士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叶念一点着头,道:“也就是说,对方并没有真正让这个世界的时间停留在十二月十二日,只是用某种手段造成了时间停留的假象,如此一来,一定会留下破绽。”
洛夕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道:“我让弟兄们去跟宫里的侍卫打听打听,看看这段时间天息界是否发生了什么异常情况。”
他说这话的时候压着嗓子,声音显得比平常更低沉,也更克制,说完就转身就出门了。
叶念一转头,又道:“尚公子,能否请你出城一趟?看看是否整个天息界是如此。”
尚乘升沉默着点头,转身正想离开的时候,云缺突然开口叫住了他——
“尚公子稍等。”
云缺朝他拱了拱手,道:“不介意的话,我跟你同行如何?”
尚乘升无声的回了礼,转身,一个飞跃就跑远了。
云缺朝众人点了点头,跟了上去。
此刻,院子里就城下叶念一、明烬和幽华了。
叶念一虽看不出这两人的底细,但从云缺和尚乘升的态度就能看出来,这两人不一般。他略斟酌了下,问道:“瑾七兄可有何想法?”
明烬笑笑,“想法吗?好不容易进一趟皇宫,当然要好好逛逛。”
这般说着,拿着风车便出了门。
幽华也跟了过去,离开前还拍了拍叶念一的肩,笑眯眯道:“你很不错。”
叶念一:“……”
略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这位前辈还有几分孩子气。
他知道她是在说之前尚乘升和洛夕情绪失控的事。
强者在面对自己无法掌控的形势时,有时候会比常人更加容易崩溃,可是,他们不允许自己如此脆弱,只能用愤怒来发泄所有的情绪。
若是换了从前,若是他的金丹还在,若他仍旧是所谓的儒修的希望,他应该也会如此。
如今的他,只是再没什么好失去了而已。
……
明烬出了门,走了没多久,突然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问道:“什么东西烧焦了?”
幽华看向旁边的一条甬道,“这边。”
这条甬道很是冷清,落了一地的枯叶也无人打扫,偶尔还能看到一滩水渍,像是藏在繁华城邦里的一处贫民窟。
甬道的尽头是一座宫殿,名为长阳宫。那匾额上的金字也早已黯淡无光,宫门上的朱漆斑驳,甚至还有钝器击打的痕迹。
一股略浓重的黑烟从院中升起,伴随的,是一阵略古怪的笑声,还有时不时的叫骂声——
“……废物……画些没用的东西……都是废物……”
“……烧掉……废物……都烧掉……”
“……嚯嚯嚯……废物……”
——是个女子的声音,那笑声中似是带着哭,好像骂人也骂得十分的委屈。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