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双手紧张得绞在一起:“我,我只是不想被人发现是我杀了悦儿……”
姜羲睨着她:“可你刚才说,你杀死者是因为一时情急,她长期欺压于你,你不堪受辱想要反抗,结果失手把死者掐死了。我竟然不知道,你一个仙铃院的小侍女,在情急之下还能心思缜密到记得处理自己的痕迹,这可跟你描述的状况,有些不符啊。” “我,我……”茶儿抖得跟筛糠似的,眼珠子不安得晃动着要不到安落的地方。
在这时,仙铃儿轻轻往前踏了一步,靠近了茶儿,声音如流水如茶儿的头顶倾泻而下,浇得她身心俱凉。
仙铃儿垂着眼眸,看不清情绪,外人只觉得她仿佛很伤心——
“茶儿,现在悦儿因你而死,难道你还要执迷不悟,继续隐瞒真相吗?还不快将事实尽数道来?”
茶儿僵硬地抬起脖子,望着月色下清理若仙的仙铃儿,嘴唇无意识启合: “是我故意想要杀了她的,丝帕是我事先准备好的,我是恨她,想要杀了她。我要她成为仙铃院的亡魂,成为井下的枯骨,一辈子都不能重见天日。”
这麻木又残忍的话,听得附近人纷纷皱眉。
一个小侍女,怎么会有这么恶毒可怕的心思?
“我杀了悦儿,是我杀了悦儿。”茶儿歪倒在地,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只知道不断重复话语,“……我杀了悦儿,所以……”
她突地直挺挺起身,瞪着眼睛狰狞失常的样子竟然与白布的悦儿尸身有几分相似。离她近的人都被吓得连连后退,姜羲叶诤等人虽然还算淡定,却也有官兵侍卫冲出来挡在贵人们面前,生怕这疯起来的凶手暴起伤人。 哪怕茶儿是个瘦弱的小侍女,但一个能把同伴活活掐死的小侍女,显然已经被众人划分出寻常人的范畴了。
但是茶儿并没有往他们这边来,她扭头冲出重重人群,路过之处其他人都像是害怕沾染可怕疾病般的下意识避开,也无形之给茶儿让出一条路,这条路直直通向那口枯井,也是茶儿将悦儿尸身丢弃的地方。
她毫不犹豫跳了下去,稍晚反应过来追去的人,只来得及抓住她一闪而过的碧绿色衣角。
只听得咚的沉闷一声。
等茶儿再从井里被人带出来的时候,脖子呈诡异状扭曲,面孔被鲜血模糊,已是气息全无。 ……
茶儿跟悦儿的尸体被县令一行人带走了。
仙铃院后院的闹事也总算消停,前院的客人们也不再被限制出入。
正如鸨母所担心的那样,不少听闻仙铃院出了命案的客人们,选择走出仙铃院去了其他地方,转眼热闹喧嚣的仙铃院只剩下一地寥落。
鸨母欲哭无泪。 叶诤倒是没有急着离开,他脸色沉沉地对着姜羲与楚稷说:
“仙铃儿有问题。”
姜羲与楚稷并无惊讶之色,显然,他们也是这样认为的。
现下旁人都走了,三人谈话不必顾忌。
姜羲点头道:“这个仙铃儿,刚刚还在为了身边两个侍女的事伤心落泪,可等茶儿也跳井死了,她却没见多少伤心,反而轻松了不少,像是茶儿的死为她解决了心腹大患似的。”
叶诤也道:“杀了侍女悦儿的人应该是侍女茶儿不错,但她到底是如她所说负恨杀人,还是受人指使,我们不得而知了。”
其实他们都更加认同后者,茶儿受人指使。
而指使茶儿杀人的,嫌疑最大的是她们的主子仙铃儿。
可仙铃儿,这个仙铃院的头牌娘子,平康坊红极一时的绝色妓子——又是为了什么,要杀了悦儿这个小侍女呢?
一直没怎么说话处于神隐状态的楚稷,忽的来了一句:“你们是不是还忽略了一点。”
姜羲和叶诤都侧目看他。
“拐卖。”
“你是说……阿朗下午撞见的那件事情!”叶诤神色一震,“等等,我再把阿朗叫过来,详细问问事情的经过!”
原本被打发走的叶朗,又被重新叫了回来。叶诤开口让他把下午的事情详尽说出来,叶朗虽然不知是为何,却也一五一十地说清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叶诤还是不是在一些细节追问,叶朗本来都快忘了,硬是被叶诤逼着回忆起了所有的细节,纠结得头发都快扯掉了。
被利用完的叶朗,再一次被叶诤打发走了。
他郑重道:“现在,我们所知道了刚才多了几样——第一,悦儿找叶朗求助时,身背了个小包袱,叶朗还听到了像是金银器撞击的叮当声;第二,有拐子跟踪是悦儿说的,叶朗并没有看到,所以悦儿所说是真是假,也没有人知道:第三,叶朗留在仙铃院,也是悦儿极力劝说的,她还说会去找仙铃儿过来,帮叶朗见她一面,可之后却杳无音讯了。”
姜羲沉吟分析:“第一,悦儿既然带着包袱,那显然不是外出来买东西的,相反,她很有可能是想逃跑。第二,有拐子跟踪极有可能是悦儿的谎言,她可能是意识到了危险,想要找人帮忙。第三,她想办法让叶朗留在仙铃院,目的也很可能是想要借叶朗之力保护自己。这么说,这个悦儿是知道叶朗的身份了?”
“阿朗整日不着调,时常会偷偷跑来平康坊,悦儿认识他不怪。所以一开始悦儿在大街找准阿朗求助,也是因为认出了他,在利用他的身份保护自己?”
“那我大胆推测一下——这个悦儿,可能是知道了仙铃儿的什么秘密,惹了麻烦,便打算收拾金银细软逃跑。可她刚出平康坊,发现有人跟踪,她不一定能够安全离开。情急之下,她认出了身为皇室宗亲子弟的叶朗,借口被拐子跟踪,利用他来保护自己,”
叶诤听完姜羲的一番话,觉得这猜测大胆又合理,只是有一些地方他还不太明白。
“如何断定悦儿知道仙铃儿的秘密?也许她逃跑是因为她犯了大错呢?”
“若是惹了祸事,她不应该掉头回去,而是找个地方躲起来。她回去,是因为她有把握,可以用她所知道的秘密逼仙铃儿退让。只是她太天真,没想到仙铃儿会那么狠,直接借茶儿的手杀了她!”
“这么说,茶儿也极有可能是仙铃儿逼死的,只要茶儿一死,没人知道仙铃儿的秘密,她便可以安之若素了!”
叶诤不免激动起来,他觉得真相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偏偏楚稷给他们泼了一盆凉水:“你们的推测很好,却仅仅只是推测,证据呢?”
叶诤一下子又泄了气。
是啊,查案是需要证据的。
姜羲却道:“如果我们的思路是正确的,哪怕没有证据,也可以顺着这个方向去查,总会有留下来的蛛丝马迹。”
“对!”叶诤斗志勃勃,已经准备好接下来几天开始寻找线索了。
“不过。”姜羲忽的想起,“你们来平康坊,不是为了查少女拐卖案的吗?”
叶诤刚露出的笑容顿时僵住。
楚稷也轻笑出声。
姜羲摇摇头感慨之时,守在旁边的木言却跑了过来。
“宁十九郎来了。”
“宁十九郎?”叶诤眼睛瞪得都快掉下来了,“那个高山流水的宁十九郎,居然还会来平康坊?他来做什么?”
叶诤一头雾水,明明他们都与宁十九郎不熟啊。
“哦,他大概是来找我的。”姜羲淡定道,“平康坊也是我带他来的。”
叶诤更震惊了:“你居然带宁十九郎来平康坊?”
“……你那什么眼神!”姜羲不满呛他,“怎么跟我玷污了宁十九郎似的?”
“也差不多了。”叶诤啧啧称,“不过你什么时候跟宁十九郎这么熟了,我从来没听说过宁十九郎跟谁一起逛过青楼,你这是得天独厚的头一份啊!”
姜羲想了想,没说出宁玘在华方山隐居的事情,只是借口说是在江南认识的好友,只是之前并不知道他是宁十九郎,只知道他叫阿七。
“看来你们关系不错啊,宁十九郎都能跟着你一起来青楼了。”叶诤仍觉得这件事情不可思议。
姜羲听得心里毛毛的,她来之前真没想那么多:“我带他来青楼,该不会坏了他的名声吧?”
叶诤当即摇头否定:“怎么会呢!估计世人算知道了,也不会认为宁十九郎青楼是寻欢作乐,而是体验红尘百态。”
宁十九郎留给世人的高洁形象实在是太过于深入人心,他的行言举止是大家心的典范,是无数人心之所向。
姜羲不在乎别的,只要别把逛青楼变成一件坏事行。
“反正是我带他来的,把他丢得太久了不好,我先走了。”姜羲顿了顿,还是道,“如果这个案子还有别的新进展,记得托人跟我说一声!”
她也较好,美貌名妓仙铃儿,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
叶诤自是应下了。
等姜羲走了,叶诤一回头,见楚稷眸似深海,蒙着一层看不透的壁。
“怎么了?瞧着你不太高兴的样子?”
“你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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