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八章 以后活动千万要多个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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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二八章以后活动千万要多个心眼



    “听说我表哥大本从漳德府回来了?”腊月二十三,李春宝从外面打长工回来问苏志燮。



    “不知道呀。”苏志燮道。这个是组织的秘密,她跟苏大本是“同志”的关系还不能告诉他。



    李春宝知道苏志燮被村长推荐到县城纺织厂做工的事,母亲还能照顾他们刚刚出身的孩子。家里一垄地都没有,多一个人在外做工就多一份收入,李春宝当然乐意。



    苏志燮从出生到嫁人,她还是头一回心意十足地跟家人过了个满意的大年夜,她把领到了自己用双手挣来的工钱给家人买了不少稀罕的年货。



    挣工钱这事是让别人看的,她参加的那个穷人的组织和为组织做了那些秘密的事情,是给自己的组织看的,是不能告诉别人的。



    过罢初一,她去辛寨娘家拜年,顺便到表哥苏大本那里走了一遭,自她跟苏大本在县城游行时认识后,她还没有跟他在一起坐过呢。



    经过半年来的学习、工作,还有接受革命理念,她觉得自己已经脱胎换骨了,她每天从早到晚都觉得自己活的有意义,有价值,有理想,有愿望,有奔头,她有许多话想跟这个表哥说,她在表哥面前没有任何秘密……



    刚过正月初十,好牢村长王义山忽然过来告诉苏志燮,纺织厂机房要开了,让她立马去报到。



    “机房要开了”这是他们定好的有紧急情况的暗示。



    苏志燮没敢停留,当天就到了县城。



    卫科长召集大家在一起碰了个头,简单地说了一下当前的形势:“日本人要入侵长治了,组织上要求纺织厂提前转移,大家各回各家一趟,迅速准备一下就来报到。”



    苏志燮出门时就没有打算再回去,也没有什么准备,干脆就没走,留在纺织厂,等待出发转移的命令。



    离正月十五元宵节还有几天时间,县城就出现了耍鼓事的,有狮子舞、二鬼扳跌、高跷队、扭秧歌队等,那些耍狮子的围在各家商铺门前跳来跳去,耍龙头的摆来摆去,为主人掌柜的预示着来年生意兴隆。



    苏志燮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这么多闹红火的,转着县城大街小巷无忧无虑地看热闹,方正上级也没给自己派什么任务。



    临到黄昏,苏志燮突然发现从一家大门里缩出个人头来,四周看了一看,又缩了回去,苏志燮已经养成了一个很警觉的习惯,见这个鬼头鬼脑的人很面熟。



    “杨笃宽?”她忽然想起来了,这不是那个被我们轰走的公道团团长杨笃宽吗,看他那缩头缩脑的样子准不干好事。



    于是便躲在一个角落观察起来,隔一会儿,只见那个杨笃宽左手提一个小盒,右手握着一卷纸,鬼鬼祟祟在一光滑的墙上把一张长方形纸很麻利地贴在上面,而后又选一个地方,整整张贴了十多处。



    苏志燮知道这是在贴什么宣传标语,这一定是杨笃宽在贴反动标语。



    等他走后,苏志燮紧步上前,不管三七二十一抬手就通通将那标语一张张撕掉。



    也就在苏志燮跟踪杨笃宽并撕掉他张贴的标语时,在她后面的还有三四个尾随跟踪她的青年,他们就是西街的秦英仓、张秀山和刘宝库他们。



    自那夜河口刘宝库将城门口挂着的人头盗走的事后,他们就稀罕刘宝库的本事,白天黑夜跟他形影不离。



    “那个人我们见过。”张秀山忽然说道。



    就是在他们盗走城门上人头的那个晚上,他们在纺织厂门口偶尔发现过一个身影,只见那人左手掂着个小桶右手拿个刷子模样的东西,那是个女子,个头跟他们差不多一样高,很苗条,走路轻盈,一捏一捏的。



    他们跟踪上她,见她走不多远右手拿刷子往墙上打个“X”,左手拿出像传单模样的纸麻利地在刷过的地方一贴,径直而去。



    他们过去看,是宣传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标语:“支援抗战,人人有责”“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他们在后面尾随着禁不住热血沸腾,还有这样的女子?



    就在离衙门口不远处刚贴过传单走后,从里面尾随着出来两个人,鬼鬼祟祟地,手里还拿着家伙,紧紧跟在那女子身后。



    前面的那人他们都认得,是公道团团长杨笃宽,每天在街上横行霸道的。



    他们不由自主地也跟了上去。拐了一个弯,又拐了个弯,传单照贴在墙上,却不见人哪去了。



    正好西街“永和堂”药铺还开着门,从里面射出一线亮光,他们怕被发现就急忙躲在一边。



    这时从一个方向走过来一个人,跟那个贴传单的个头差不多。



    刘宝库禁不住小声叫道:“大姐?”



    那人一晃就不见了。



    “什么大姐?”张秀山问道。



    “像是我大姐刘保童,她就是那个贴传单的?”刘宝库道,他已经被这两个个头差不多的女子搞糊涂了。



    刘宝库没有认错,那个真的是刘保童,她早已参加了纺织厂的组织,她也是跟着杨笃宽出来的,刚才贴传单那女的就是苏志燮,她是从药铺后门走的。



    就在那个拐弯处,刘保童将杨笃宽引开了。



    这回又是这个女子,不是张贴而是在撕。



    三个人跟着苏志燮到了纺织厂,刚到门口就被张秀山的四爹给叫住了:“小兔崽,跟我走。”



    张秀山的四爹说是来家探亲的,可他一直在纺织厂转悠。



    苏志燮回去将撕掉的传单交给卫科长。卫科长展开看,都是“中日亲善”、“中日合作”、“欢迎太君”’等反动亲日标语。



    “撕的好,撕的好!这是那些汉奸们要准备迎接日本人了”,卫华愤愤说道,然后又叮嘱苏志燮:“形势要变了,以后活动千万要多个心眼”。



    苏志燮点点头,心里感觉滚烫滚烫的,她清楚自己是受到了表扬,也受到了科长对她的关心。



    张贴亲日标语的就是那个杨笃宽,他被牺盟会驱出县城后,他就一直躲在县城里,进了西街“大仙道”。



    大仙道是南党贾荣科参加的邪道组织,也是他们寻欢作乐的地方,县城的几个土豪恶霸利用组织“大仙道”为名,在暗地里大搞非法的勾当,也是最早“防共保卫团”的特务组织,杀害了我们不少进步人士。



    日本人要准备入侵长治了,那些汉奸走狗们早就接到了他们上级的指令,提前为日寇搞煽动宣传,制造紧张气氛。



    杨笃宽为了在日本人的功劳簿上记上自己一大功,便亲自出马张贴反动传单,制造混乱。



    既然这些传单是反动的,苏志燮就不会让它们在街上出现,虽然她在短短的几个月里,对真正的革命道理还没有彻底领会,但她悟出了一个道理就是:日本侵略者是我们最大的外敌,我们拼命也要保卫自己的家乡。地主恶霸是剥削我们贫困农民的坏人,我们要分他们的田地,制止他们不再欺负穷人,实行你我平等。



    白天,整个街道都是闹红火耍武鼓事的,被她撕掉的那些地方还有痕迹,整个一天苏志燮完全没有看热闹的兴致,她觉得肩上有了使命,她感觉自己被谁都光荣。表哥说:她是个做大事的,不要跟那些不理解自己的人计较,自己做过的事以后会让大家知道的,他们会为她竖起大拇指的……



    黄昏又到了,苏志燮的心突突地跳起来,她并不是感到害怕,而是担心那个贴传单的到底还敢出来不。



    几个月的锻炼使她冷静了许多,卫科长告诉过她,做这种事最主要的是要冷静、心细。



    忽然,那个人又出现了还是手里拿着纸跟浆糊盒子,不过出来的不是昨晚的那个人。



    还跟昨天一样,还是照原来的地方张贴,等那人走后,苏志燮就去撕,刚张贴上去,浆糊还没干,也好处理。



    突然,她感觉后脑一热,眼前一花就啥也不知道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她发现自己躺在纺织厂的宿舍里,卫科长在她面前坐着。她感觉脑子还是昏昏沉沉的,后脑壳被纱布裹着紧紧的,她回想起自己的后脑壳被什么东西击了一下,马上就啥也不知道了。



    卫科长把她撕下的传单给她看,她不认字,又给她念道:“天不言自高,地不言自厚,人不言自能,水不言自流”、“仙道贵生,无量度人”。



    她认不得上面写的字,只是感觉那字跟上一次不一样。



    “这是人家大仙道里的内容,我不是让你多个心眼了吗”。卫科长道。



    她看出来卫科长没有埋怨她的意思,好像他就已料到她要落到这个地步。



    事后卫科长告诉她,幸亏他派人在后面跟着她。



    那个人还是刘保童。



    那些张贴亲日传单的人第二天是故意让苏志燮上钩的,不是刘保童将他们吓跑,苏志燮不只是受伤那么简单。



    “他们第二次糊的不是传单?”苏志燮问道。



    “谁会那样傻,明知道有人撕,还会照原样去做。”



    卫科长开始是提醒过自己的。



    那晚张秀山的二爹把他们叫到一块,给他们讲了不少革命道理,自始自终二爹也没有告诉他们自己的身份,到底二爹是不是共产党,在他们心里还是一个迷,不过他们相信二爹不是一般的人。



    不管他们心里怎样来评价二爹是个什么人,就这样不要说透,他们才觉得有一种神秘的感觉呢。



    卫华跟张秀山他们早就认得也很熟,都住在西街,出门就相见,那有不熟的。在卫华身旁突然多了两位学生模样挺文静的小姑娘,卫华介绍说,她们一个叫刘保杏一个叫刘宝花。



    刘宝库并没有感到惊讶,他知道她们比他还要进步,在游行示威的时候她们没少在前面跑。



    张秀山从他们的眼神中似乎看出来什么,问道:“你们认识?”



    “何止认识呢,他是我哥哥,也是保杏的姐夫。”刘宝花道。



    “哦,一家子人啊?”



    卫华也知道他跟她们的关系了,刘保童早已告诉他了。现在是国共合作抗日的时候了,他的身份也不那么保密了。



    他原名叫刘闪,是刘宝金的儿子,早年参加革命,前年组织上派他来到家乡利用纺织厂的工作作掩护,秘密发展革命队伍。来到壶关才知道,这里并不是他一个人单枪匹马,还有警务局的王作丰,还有黎城县遥镇公学的朱先生。朱先生是从南方来的。



    在这两年里,他连爷爷奶奶都不敢相认,若不是姑姑刘保童在京城见过他一次,他在家乡是没有人认识他的。



    现在站在他面前的都是自己的长辈,在这里只能称呼他们是“同志”。但是他的身份还不能让所有人知道,他已经嘱咐姑姑刘保童为他保密了。



    当然他在临离开壶关时是会去拜见爷爷的,他还是在小的时候跟父亲来过家一次,现在爷爷一定是认不出他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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