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儿道:“,这还用问吗?想必是王爷在扶柳阁里设宴呢!可是吵着你了?”
君亦休低叹一声,道:“无妨。反正也睡不着,你把经书拿来,我再瞧瞧。”
燕儿道:“哎呀,这大半的,还看什么书啊?仔细伤了眼睛。不如奴婢搬个椅子,到院子里坐坐?今晚的月极好呢!”
君亦休笑道:“你这丫头倒会享受,这会儿还欣赏起什么月来了。”
燕儿撇嘴道:“我算什么会享受?咱们虽不比那扶柳阁的主子会享乐,也总得找点高兴的事儿来做做吧?!”君亦休眼一暗,燕儿自知失言,连忙笑道:“!现在时辰还不算太晚,不如出去坐一会儿,晚饭时萧夫人送了些好茶来,我泡给你尝尝?”
君亦休没答话,燕儿唤来红珠,自顾安排起来,君亦休捧着茶,心头有了一丝暖意。初的晚仍然有些凉,燕儿给她披了件斗篷,才放心她在院子里坐着。这里隔着荷塘,仍然能听见对面扶柳阁中歌舞升平,隐隐有一些嘻笑之声。她低头暗想,若是此刻沉榭里也是这样热闹非凡,恐怕她还不习惯吧。月映在荷塘上,笼罩着银的光华。层层叠叠的荷叶随风起舞,颇有几分韵致。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繁华如斯,景宜人,却不是她君亦休所好。
此刻扶柳阁中灯火辉煌,游自锋与凤九天正在二楼厅中作乐。主位上的凤九天一如往常,虽与游自锋说笑,却仍然是面无波。
游自锋坐在下右首,怀里还搂着一个子,他不时地拿眼去瞧对面的风如絮,低笑道:“王爷的,真是一个比一个啊!我都快羡慕死了!”
凤九天看了一眼风如絮,她的脸上忽然浮出一团红晕,似乎还不太适应游自锋说话这般露骨,连忙端起杯子来,喝了一口,掩饰着内心的不安。却听凤九天笑道:“如絮,你过来。”
风如絮一愣,她虽入府不久,但是这府中规矩早已经有人跟她讲得清清楚楚,知道凤九天身旁,从来不让人坐,她虽不明究里,但是也知道凡事都不可恃宠逾矩,此刻凤九天突然叫她过去,虽然心中不解,还是起身走了过去。
刚走到他跟前,就被他一把搂了过去,风如絮吃了一惊,挣了两下,也就随他了。凤九天笑道:“有人夸你,本王倒要好好瞧瞧。”他抬起她的脸,似乎有两分专心,又有两分漫不经心,他的眼光在她脸上游移,嘴角仍有笑意。却听游自锋笑道:“你还没瞧够不成?自打风夫人进了门,你就没去过别的院子!凤九天,如今你也有被人迷住的时候!”
凤九天笑意略减,放开她笑道:“迷住?那好象只有你游自锋才做的事!”他瞟了一眼风如絮,仿佛不在意道:“你当真觉得她?喜欢上了?”
风如絮的心突然“咯噔”一下,不由自主往游自锋望去,他一脸的不正经,似乎借了两分酒气,哈哈道:“喜欢上了又怎么样?难不成王爷你还舍得割爱?”
凤九天顿了一顿,望着风如絮慢慢道:“你喜欢的,我有什么舍不得的?!只不过……除了这一个,别的,你想要什么都成。”
风如絮面一红,低了头不敢说话。游自锋笑道:“风夫人,你看王爷多疼你!啧啧,看来我们的宁西王这一次也动了心了!”
凤九天不置可否,自顾喝酒,似乎根本没听见游自锋在说什么。眼光仍然停留在风如絮的身上。她执起酒壶来,为凤九天斟酒,手上却在微微地颤抖。凤九天抓住她的手,凑到她耳边低笑道:“怎么了?”
风如絮一惊,酒壶“咣”地一声掉在地上。厅里瞬时安静下来,众人的眼光都不由自主地朝凤九天望去。他神未变,仍然笑道:“看来这玩意儿不太好用,如絮,你可伤了手?来人!”
丫头立刻换上一个银制的酒壶来,将刚刚打碎的瓷器收了下去。风如絮不安道:“身无碍。多谢王爷关心。”
凤九天柔声道:“你今天似乎有点心不在焉,有什么心事?”
风如絮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眼前的男人令人捉摸不透,她头一次感到压力重重。当初若不是一见钟情,被他的外表迷惑,她怎么会答应父亲,嫁进王府为?!可是进了府,才发现这里远非她所想象,凤九天不仅有众多的人,而且似乎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上心。方才游自锋说想要她,显然只是试探而已,并非真心,但凤九天……虽未答应,却……并无情意。这又意味着什么?她抬起头去看他,心中已经五味杂陈。她生长在宦世家,早已经看惯男子的薄情寡义,争权夺势,如今嫁了凤九天,愈加不清楚自己的未来会如何。
凤九天抚着她的脸,有两分轻佻,两分探究,轻笑道:“你有什么事,不便对本王说吗?还是……想家?”
风如絮一愣,子出嫁后回门,本是正常的事。只是出嫁之前,父亲曾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可随意提起回家,她虽不甚明白,但也知道父亲定是为她好,因此并未提及回门之事。如今凤九天却主动提及,她心中微微欣喜,是不是他的心里,其实有一些她的位置?
想到此,低了头,脸上又止不住浮出红晕,低声道:“多谢王爷关心,如絮……初来王府,想先熟悉熟悉。家中父母安好,且离得也不远,如絮并不担心。”
凤九天收回了手,说道:“哦?那你对王府中的事,可还习惯?”
风如絮笑道:“这里很好,身得蒙王爷眷顾,有什么不习惯的?而且,们对如絮……也是不错……”
凤九天笑道:“她们待你不错?你都见过了?”
风如絮道:“是。五位我都见过了。本来有一位君是没见过的,可巧下午的时候我在荷塘边碰见她,如絮原先以为她在生我的气,所以不愿见我。今日一见,才知道原来只是个误会。”
凤九天面一顿,淡淡道:“风、君两家本来就惹了非,你们之间有怨,也不奇怪。”
风如絮笑道:“我原来也这样想,可是君心胸宽广,不仅不怨我们,对如絮也十分客气。不怕王爷笑话,身先前对她还真有些芥蒂,想不到,君竟宽容胜我十倍,丝毫没有半分责忿之心,唉,如絮真是自叹不如。”
凤九天眼光一动,站起身来,径直往厅外的沿廊走去。风如絮呆了一呆,不知自己又是哪句话说错,让他突然不理人了。这下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凤九天在沿廊前站定,往荷塘前方望去,月皎皎,对面的沉榭里安静异常,院子里仿佛坐了一个子,一身白衣,在月光里恍若仙影。
凤九天望着那个影子,半晌没有说话。他目力非同常人,早已经看出坐在院子里的人是谁。当初他插手君、风两家的司,目的就是要让这个人明白,谁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后来她果然前来示好,就连当初他送她的梅绢子也送了过来,只为求他保住君家。当事人得了教训,本来他可以就这样罢手,也可以置之不理。但不知为何,他仍然娶了她进门。也许她的态度让他突然有了些兴趣,这个君亦休相貌虽不算,但子,却的确有些不同。
她时而坚韧如竹,宁折不弯,时而又柔韧如水,委婉随。不管事情如何变化,她总能顺应而生,自得其乐。就象这样的晚,这扶柳阁中明明吵闹得一塌糊涂,任谁都会睡不着觉,如果是旁人,定然在屋里又骂又恨,可她却象个世外人似的,居然还有闲心坐在院子里赏月!
凤九天眼光一沉,唤道:“来人,本王想出去走走。”
风如絮连忙从丫头手中接过斗篷,给凤九天披上,却被他拒绝了。游自锋笑道:“你还有兴致出去走?这都什么时辰了?你是不是觉得一个风夫人不够热闹,索将你园子里的夫人们都叫来,大家玩个尽兴?!”
凤九天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径直往外走去。风如絮连忙跟了上去,二人出了扶柳阁,沿着荷塘慢慢地散步。才走了不到一刻钟,就听见游自锋的声音道:“别走那么快呀,你看,我把人都叫来了,不如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凤九天回头一瞧,游自锋正快步朝他走来,身后竟然跟着红好和盈、计嫱和萧潇。他皱了皱眉道:“你们来做什么?”
众面面相觑,仿佛都不明究里,却不敢答话。游自锋笑道:“我这个人,就喜欢热闹,人多才好玩。”
凤九天还未答话,就听萧潇道:“咦,君怎么没来?”
凤九天眸光一沉,却未逃过游自锋的眼睛,他笑道:“我没叫她。因为我想来想去,这整个园子我只有晓月阁没有去过,所以……干脆我们就去晓月阁里赏月得了。”
凤九天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冷冷道:“你对这霁深园倒是熟悉得很哪!你不是不愿意去那儿吗?今天怎么又突然想去了?”
游自锋抚手叹道:“我是听说那晓月阁改了名字,如今好象叫什么沉榭了。所以有点好奇,不如去看看。”
凤九天脸微变,唤道:“管周!”
管周连忙飞快地奔了过来,恭敬道:“王爷有什么吩咐?!”
凤九天沉声道:“晓月阁几时改了名字?!”
管周道:“禀王爷,君夫人入府时选中晓月阁居住,当时便改做沉榭。小的曾经回过王爷,王爷并未反对。”
凤九天沉着脸没说话。管周好象是回过更名之事,只是那几天他事多繁忙,的确没有留意这件事。他突然生出一丝不快,大步往晓月阁走去。众人不明究里,只得跟了上去。游自锋自语道:“你这么紧张做什么?不就是个名字?!”
一行人到了晓月阁的门口,“沉榭”三个大字映入眼帘,凤九天的脸似乎更沉了。坐在门内打盹的福至一见突然来了这么多人,吓了一跳,赶紧跪下请安。凤九天也不说话,径直走了去。红珠见了也是一惊,连忙退下了,此刻萧潇却突然笑着叫道:“君,王爷来了!”
游自锋看了她一眼,目光微微一沉。萧潇神未变,慢慢地往后院走去,边走边道:“君,你这儿月真好呢,难怪你不和我们来凑热闹了。”
坐在院子里的君亦休突然听闻萧潇的声音,这下可真的是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燕儿连忙扶着她迎了出去,果然见到凤九天和一干人走了进来,她只得屈身行礼,恭敬道:“身见过王爷!王爷万福!”
众人都在打量她,凤九天也不例外。一个多月未见,她除了脸苍白一些,似乎并没有多少变化。他在院子里缓缓地踱步,四下打望,沉声问道:“你为何要住这里?”
君亦休一怔,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有此一问,只得小心答道:“身入府时,总管说这园子里有四个院子空着,身可以择一居住。我瞧着这里靠着荷塘,风景好又清静,所以……”
凤九天冷笑道:“清静?!很好,的确象你的作风。为何要改名为沉榭?”
君亦休略略一惊,正要答话,却听萧潇道:“回王爷,这名字是身改的。身见这里临荷塘最近,莲阵阵,最为幽雅,故尔觉得沉榭三个字更好。”
凤九天淡淡地“哦”了一声,未置可否。他四下打量着,见园子里多了不少的草树木,此刻在银的月光中,荷塘安静如斯,与眼前的君亦休仿佛已经融为一体。
可是这如水一般的宁静却令他无端地有些烦燥,他仔细地看着她的脸,她的眼底,仿佛想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为何在她的身上,却找不到那种害怕的感觉?她并不怕他,她纵然惟命是从,心思却似乎并不在他身上。
君亦休眼里平静无波,什么都没有。谁能够想象得到,此刻她的心里却如翻江倒海一般难受?!只是因为早已经死了心,所以才可以维持她一贯的平淡和镇定?她也不知道,她只是看着他,反复地告诉自己他是宁西王,是西藩的王,不是她真正爱的人。她内心里不断地麻痹自己,不想表现出丝毫的软弱。
谁知她越平静,却越是令他恼怒。他曾经以为他已经完全掌握了这个人的心,掌握了她的喜怒哀乐,为何在面对他的怒气时,她却可以这样平静?她虽然卑微示好,低三下四,然而内心里,却并没有真正地驯服。
凤九天心念一动,收了脸,说道:“既然来了,就在这儿赏月吧。管周!”
管周立刻应声而出,张罗着下人将酒菜瓜果搬了上来。众人在院子里坐了,但都还小心翼翼,看着凤九天的脸。君亦休也不敢怠慢,吩咐燕儿红珠,安顿着各个夫人的丫头。只听凤九天忽然道:“如絮,你过来坐我身边。”
众吃了一惊,如此明目张胆地对一个侍示宠,对于这位冷情冷脸的宁西王凤九天来说,还真是头一遭。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朝风如絮看去,后者的脸上早已经是绯红,低头走到他身旁坐了,犹豫片刻,举起杯来,柔声笑道:“众位,如絮入府最晚,今天难得大家相聚,先敬各位一杯,以后还要倚仗各位帮助扶持。”她的声音无比温柔,眼光中也是平和一片,让人不能拒绝。众人心中虽有不服,却只得举杯共饮。
盈轻轻地哼了一声,扁了扁嘴,小声道:“倒是挺会做样子的。”
红好笑道:“久闻大名,据说在京城时才德就名满全城,如今一见,传言非虚啊。”
风如絮笑道:“过奖了,能有什么才德?谁不知这里坐的每一位,都是百里挑一的?我那点本事,真敢拿来献丑,还不让众位笑话了去?”
盈道:“那倒是……”
计嫱看了她一眼,打断道:“我们有几斤几两重,王爷都一清二楚。也别谦虚了。”
红好拍手道:“既然这样,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单是这样坐着,岂不无趣?王爷,您说呢?”
凤九天道:“你想玩什么?”
红好站起身来,娇声笑道:“最简单也最有意思的,拈签,如何?”
众都说好,凤九天便命人取来一筒签,递到红好手中,游自锋乐道:“有意思。不过这是你们人们爱玩的玩意儿,我就不凑热闹了。我只喜欢看热闹。”
红好将签筒拿在手中,环视了众一眼,笑道:“游公子不玩,不如就当令吧。签自王爷左侧开始传,凡抽中的,都不许耍赖。”
众人都含笑称是,签随即递到了游自锋的手中。拈签是一种很普遍的游戏,通常一个签筒中有二十支签,每支签上都有一个名,上有诗文一句,讲明拈中之人要受之罚或是所得之利。游自锋将签筒执在手中,看了君亦休一眼,转身递给了身旁的萧潇,浅浅笑道:“萧夫人,请。”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