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儿忍不住骂道:“你是怎么办事的?不过就是请个大夫,能有多麻烦?难不成这王府大院的,连个大夫都请不起不成?”
红珠脸红了又白,分辨几句,却又不知说什么,倒是君亦休听得真切,自上坐起来叫道:“燕儿!又在大呼小叫地做什么?我不过是有些累,哪用得着请什么大夫?这里是王府,规矩自然是多些。既然没见着管家,就不必去请了。红珠,你下去吧。”
红珠转身要走,却又被燕儿叫住,问道:“你回来,我问你,你去了这半天,怎么就没见着总管?他就那么忙?”
红珠轻声道:“奴婢前前后后都问过了,都说总管这几日不得空,说是……说是……”说着,她拿眼地去瞄君亦休,仿佛顾虑重重,言又止。
燕儿啐道:“有话就说,吞吞吐吐地做什么?!莫非你们王府的人,个个都这样没主意?”
红珠低了头,只得低声道:“说是明天风家要进府了,要住进扶柳阁,所以……这些日子一直在忙这事儿,没空理……咱们!”
燕儿气道:“这是什么话!那风家进了府,还不是跟我家一样的人?!凭什么就没空理咱们了?!没准儿那风家无貌无品,什么都不是,更别想讨王爷欢心!这些人,真是狗眼看人低!”
君亦休斥道:“燕儿!怎么这样口无遮拦?你几时学得这样不能容人了?你忘了,当初我是为了什么才要嫁进王府?既然目的已经达到,别的东西,有什么好计较的?记着自己的身份,别让人看轻就行了。”
燕儿还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扁了扁嘴,说道:“是。燕儿明白。红珠,你去传饭吧。想吃点儿什么?”
君亦休道:“有什么吃什么罢,这里总不比得在家里。凡事不能过于张扬争强。”
燕儿只得应了,张罗着吃了饭,君亦休仍然没什么胃口,草草地吃了些,便又歇下了。直到下午醒了,见窗外隐隐有了些阳光,就吩咐燕儿将椅子搬到院子里坐坐。喝了两口茶,刚把经书拿在手里,抬眼就望见荷塘对面的院子里人来人往,仿佛热闹得紧,不由得好奇道:“红珠,对面是什么地方?前几日都没人,今天怎么这么热闹?!”
红珠道:“君夫人不知道啊,对面就是扶柳阁呀。明儿风家就要嫁进来了,今天他们都在那儿准备呢!能不热闹吗?”
君亦休“哦”了一声,笑道:“想不到半个月不到,王府竟然娶了三次亲。”
红珠笑道:“这算什么,我们王爷有一次三天就娶了三位夫人!”她突然自知失言,连忙噤了声,去瞄君亦休。世人都知凤九天的侍多,虽然朝廷有规制,王爷的侍不得超过八名,可是凤九天喜新厌旧,娶了又休了的,不是一个两个,也有送了人的,犯了事撵了的,说起来,他的侍远不止八个了。只是奇怪的是,他从不娶,就算是再有头有脸人家的儿,进来也只能做个侍,若中他意,最多就多一些宠爱罢了。
君亦休笑道:“是吗?我倒是少见多怪了。”
红珠见君亦休并未生气,心中一宽,心想这个夫人倒是有意思,见自个儿的夫君娶了这么多子,也没什么反应。当下忍不住又笑道:“还是君夫人好。前些日子我听还珠说,那个芙渠阁的夫人听说风要嫁进来,还这么大的排场,昨儿气得是赏了他们一顿好气,连饭都没怎么吃呢!”
君亦休翻开经书,似乎并没在意她说什么,只淡淡道:“是吗?是个直子,有什么就说什么,倒也好。”
红珠没见她并未生气,忍不住又说道:“不过奴婢也听说了,那风家是个出了名的人胚子,风家在京城的时候,她就名扬四方了,前去求亲的王孙公子,不计其数呢!人人都说啊,除了那个天京第一人阮心璃,就没人比她更了!”
君亦休微微一怔,人?!若她与凤九天站在一起,必定是无双,天作之合吧!想到凤九天,她放下了手中的经书,望着对面的扶柳阁发呆。想了想问道:“红珠,你说是这个风家,可是前不久从京城迁来的?”
红珠道:“正是。听说这风家在京城世代为,虽说现在不为朝廷效力了,但势力也不小。连王爷也是要给二分面子的。这次风家下嫁,虽说也是个侍,可是王爷一点儿也没怠慢,礼数样样周到,他们……他们在议论说,这样的操办法儿,简直就和娶一样。没准儿那风家进了府,有可能被封为王呢!”
君亦休喃喃道:“风家……原来如此。”她望着对面的扶柳阁发呆。凤九天连娶三,除了她君亦休,另外两人竟然是萧、风二家!这两家,一个是她君家的对头,一个是告她父亲的原告,两个人,都与她有不深不浅的牵扯。想到这儿,君亦休长叹了一口气。虽然自她进府以来,连凤九天的面儿都没见着,却已经领教了这里的明争暗斗,人情冷暖。你不得宠,底下的人,自然是不待见的,你若得宠,那些夫人们,又岂能顺下得心头之气?!但若要她和她们一样,却千方百计地邀宠,倒不如没有人理来得好。
风家嫁进宁西王府为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宁都城。虽然只是纳,但是在风家和宁西王的操办之下,这场婚事还是热闹非凡,排场十足。宁西王府不仅大宴宾客,风家也在城中摆了三天流水席,来恭贺的人,更是不计其数。百姓们都说,这阵仗,不亚于前宁西王凤宇赞当年娶。
霁深园扶柳阁里门庭若市,凤九天已经连续三天歇在这里。那些人们哪里还按捺得住,纷纷前来探听虚实。就连萧潇,也是亲自上门拜访了一次。虽然这个风夫人史无前例地得宠,但众对这个新来的夫人倒是称赞的多,抱怨的少。据说她有惊人的貌,令红好也自叹弗如,至于情才德,更是为人所称道。就连霁深园其他院子的下人们,也说她是个好伺候的主子。
君亦休不爱凑热闹,每天只在自己的院子里看经书,闲来与燕儿红珠在院子里种上了不少的草草,自得其乐,也算是悠闲自在。她不得凤九天的眷顾,众子也就越发当没她这个人,沉榭里清静得很。有时候她竟然暗自庆幸,也许凤九天不来更好,这样她就不必搅进过多的是非里去。
天气越来越暖了,阳光充足。君亦休安心译经,病情渐渐平稳。如果不是记挂着家人,她的日子也算是过得舒心了。燕儿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午睡后,常常劝着君亦休也在园子里逛逛,生怕她生了烦闷之心。
这天君亦休与燕儿绕着荷塘慢慢地散步。这清风荷塘看起来不大,可真要走上一圈也要三刻功夫。走了一半,燕儿怕她累了,二人便坐在一旁歇息。才刚坐下,就听见背后一声轻呼:“哎呀,玉珠,我让你小心点嘛,瞧你!”
那语气虽是在责备,声音却是柔润婉转,没有半分厉。君亦休心中慨叹,这样的声音,想必人更吧。正在暗自冥想,就见柳树后走出两个人,其中一人,身着浅紫的衣裙,一看衣料作工,就知道身份不凡。她身后跟了一个红衣的小丫头,手里拿着一把碎了的瓣,一脸的愧。
君亦休一怔,这个子是她没见过的,一时之间有些猜不太准她的身份。于是仔细地打量她。只见她身段婀娜,云鬓如丝,眉目如画,肤如玉,竟是个佳人,心头恍然,作这般新打扮,又如此丽温柔,想必定是那新进府的风夫人了。
那子此刻也瞧见了她,一双含情目在她身上流连了片刻,微微一笑,施礼道:“小子风如絮,刚进府才七天,不知……如何称呼?”
君亦休见她举止柔和,谦恭有礼,果然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忍不住又暗自赞叹了一声,连忙还礼道:“不敢当。我是君亦休。进府,我还未曾去恭贺,实在是失礼了。”
风如絮睁大了眼,笑道:“原来你就是君?!那天我听王爷提起,府有五位,可巧其他四位我都见过了,正想哪天去拜会,想不到今日倒有缘得见了。”
君亦休心中略略不安,笑道:“怎么敢当。我虽比你早几天进门,可是论德论貌,都不及万分之一,理应我去拜会你才是。”
风如絮走上前来,拉着她的手笑道:“怎么这么谦虚,倒让不好意思了。你进门比我早,年纪也比我大,我要多多向你请教才是。对了,君,我进府之前曾经听母亲提过,好象我们风家和你们君家有些误会,可是真的?”
君亦休心中微沉,淡淡地笑了笑,说道:“既说是误会,又何必放在心上?”
风如絮没料到她对这件事如此轻描淡写,不住微微一愣。风家告君家的事,她早有所耳闻,只不过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君家也进了王府为。她进府以来,君亦休一直避而不见,她只道她是在心中记恨此事,惟恐她与她为敌,两家曾经闹上了公堂的恩恩怨怨,如今却被她一句话化解了。她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君亦休,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风如絮是大家,见过的达贵人,千金,也不在少数。可是眼前这个君亦休,平淡普通得似乎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可是与生俱来的气度,却令她对她,忽然有了一丝别样的感觉。当下笑道:“还是大度,我还当在生气,所以……”
君亦休轻叹道:“你多心了,我只不过不象她们爱热闹。我一向好静,也不爱四处走动。风别想太多才是。”
风如絮笑道:“既然这样,以后唤我如絮吧。对了,住哪里,我改天有空,一定去找你玩。”
君亦休笑道:“我住沉榭,和你正好隔着荷塘呢!”
风如絮喜道:“真的吗?那你和我最近了?太好了,我可以常常去找你了。”
君亦休正要答话,却见一个黄衣丫头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叫道:“!!王爷来了,正找你呢,快回去吧!”
风如絮面微微一红,轻斥道:“七巧!怎么又呼小叫的?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做事别这么莽撞!”
那被唤作七巧的丫头连忙顿了一顿,笑道:“是,是,我的好!咱们快回去吧。”
风如絮无奈地对君亦休笑了笑,这才匆匆地往扶柳阁去了。燕儿叹道:“唉,这个风夫人,倒真是个玉人儿,连训斥人都那么温和。”
君亦休低了头,轻声道:“我们也回去吧。以后,不可在人前人后,说人是非,明白吗?”
燕儿一愣,忍不住道:“!我不过是随便感叹两句,不算什么是非吧?这风夫人自进了府,我可是不以为然的。不过今天见了她,倒是……倒是的确没什么不好……”
君亦休道:“就是因为她太好,所以我们才要更小心。”
燕儿奇道:“为什么?”
君亦休悠悠道:“她的好,只会反映出旁人的不好,我们若是有半点不对,便会被人抓来比较,议论,在这个王府里,能少惹一事,便是福气。你明白吗?”
燕儿正想分辩,却听一人又道:“真是好气度,这样委曲求全,真让佩服。”
君亦休转头一看,见萧潇慢吞吞地走了过来,盯着她的眼光,竟有两分不快。当下低了头,淡淡笑道:“萧今天也有闲空来这荷塘边吗?”
萧潇道:“我只是路过,听说王爷去了扶柳阁,正好,我也没事,所以想过去瞧瞧呢!不如也一起去吧。”说着,她的眼光一直盯着她的脸,仿佛想探问她到底怎么想。
君亦休道:“有空自去吧,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君亦休刚刚走过她身边,突然被她挽住,她嘻嘻笑道:“我跟说笑的,扶柳阁有什么好玩的?我还不稀罕去呢!不如我陪回沉榭,前些日子家里捎了一匹好丝来,给瞧瞧,我正拿不定主意,拿它来做什么!”
君亦休回眸一瞧,这才看到她身后的丫头手里捧了一匹湖水蓝的丝锦,在阳光里透亮。轻叹一声,只得道:“这……也好。只是我那里冷清,怕你不喜欢。”
萧潇笑道:“谁说我不喜欢,我一直后悔,怎么没先占了那地儿,倒捡了个便宜!你要是不嫌弃,我可是天天来,看你到时候嫌不嫌我!”
君亦休见她笑意盈盈,仿佛真心欢喜,也不再多说,四人进了院子,吩咐红珠泡了茶来,这才坐了,细细地打量萧潇带来的那一匹丝。萧潇一口茶入了口,忍不住皱眉道:“这是什么茶?”
君亦休略带歉意道:“我胃寒,平时也少喝茶。这些是总管吩咐人拿来的,粗茶,让见笑了。”
萧潇叹道:“这子,若是生在平民百姓家,真是一种福气。只可惜进了这王府,倒是不合时宜了。这哪里是茶?分明是碎渣叶子!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容忍下人们这般不知轻重!若是换了我,早给他扔到脸上去了!”
君亦休笑道:“无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这里平时也没什么人来,我也不喝茶,送什么来,有什么关系?”
萧潇摇了摇头,笑道:“如此说来,倒是我多事了?”
君亦休道:“我怎么会是那个意思?只不过我这个人天生不太爱讲究这些,自然不比得,品位高雅。”
萧潇盯着她笑道:“算了,我也不是想计较这个。茶撤了吧,改天我让人送些好茶来。胃寒不爱喝茶,可万一有客来了,哪能用这些东西招待人家?知道的只当是不讲究,不知道的,还以为不是这府里的主子!”说着,她意味深长地瞟了她一眼,将手中的茶递给身后的丫头浣珠,让她去倒了。
君亦休抬眼去瞧她,这个子,若是清高,又为何偏偏对她这样好?若说她心机重,她百般示好又有什么目的?她君亦休一不得宠,二无财势,在她这里示好,根本就讨不到半点好处!看她的样子,也不象是那种一心争宠的的人,想要在这个园子里多结交一些势力,好对自己的将来有用。那她……又是什么样的人?
君亦休突然有了一丝迷惑,萧潇,似乎真的象一个谜。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