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现在粮草充足,打了胜仗,控制了莽古山之后,无论是猎获,还是能从百姓那里得来的粮食只会更多,完全够你好好吃饭的,你身体垮了,我可找不到像你这样的熟练工了。”姜榆罔嘱咐道。
但卢崇少年心性,思路跳脱,惊喜道:“百户,你在南桑寨打赢了?听说有近千的麓川军去围剿你们,战况如何?”
“麓川军全军覆没,”姜榆罔回答道,就看到卢崇开始欢呼,又赶紧提醒道:“你别给我转移话题,这边告诉你道理呢,无论什么时候,自己的身体是要注意的。”
卢崇摸了摸头:“我知道啦,百户,可是这鸟铳制作工艺的确复杂,我们紧打紧地做,两个月下来才做了不到二十把合格的成品,记得你说过入夏之后,就有大战的风险。”
“那时候我可能连我们卫所这一百人都装备不起来,就更别说你还想武装的百姓了。”他面露难色地解释道。
“所以我现在过来告诉你好消息啊,”姜榆罔一笑:“消灭了麓川军的同时,南桑寨也被彻底烧毁了,村民们现在只能接受我的条件,在莽古山营地附近重建山寨,同时,他们也认我为主。”
“而以这莽古山一带最大的村寨南桑寨为开端,整个莽古山一带的村寨将会一个个纳入我的控制,”姜榆罔慢慢道来:“这里面我们能获得的战兵的数量还是其次的,最关键的是后勤的人员,尤其是你的工匠。”
“与其让这些人编竹筐,不如来炼金院造鸟铳!”卢崇立刻明白过来,兴奋道。
“正是这样!”姜榆罔点点头:“不过,他们过来炼金院也要一个过程,我打算让他们搬离原来的地方,在莽古山营地附近重建一个大的寨子,与我们的阵地相连,这样便于控制和管理他们。”
听到姜榆罔的这个计划,卢崇脸色变得有些沉重:“百户,这可是个大工程。”
“我自然知道。”姜榆罔说到这里,其实也不无压力。不过他毕竟是穿越过来的人,知道历史的走向和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情,所以还能保持镇定。
“我们要做好麓川军进攻孟养城的准备,这里面充足的武器是必不可少的,这些山寨的百姓加入我们,我这炼金院实际的负担要更重一些,我们时间还够吗?”卢崇问。
“够,”姜榆罔坚决地点点头:“现在前线大军战事胶着,麓川军在孟养这边不会轻举妄动,至少这个春天,我们是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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莽云,南桑,莽禄三个山寨的搬迁计划中,最先开始进行的自然是已经失去了原来的家园所在地的南桑寨。
自从少寨主莽格死后,南桑寨就陷入了群龙无首的状态,姜榆罔的接管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力,相反,许多村民还颇为感激姜榆罔指派明军帮助他们重建山寨,并没有多少人把南桑寨被毁归咎于姜榆罔,反而认为是入侵的麓川军故意烧毁了寨子。
这种心态,说白了就是一种仇恨的引导,人们会恨自己所恨之人,而选择相信看上去值得信任之人,哪怕事实有可能是相反的。
因为南桑寨最先进行搬迁,所以整个新山寨的重建工作也是围绕着南桑寨展开的。姜榆罔的莽古山新山寨设计图中,是在原本的明军莽古山防线的寨墙为基础,于此之上建立起一个类似碉堡的建筑,军民两用。
材质上采用孟养常见的竹质与土石的混合,一方面便于建造,另一方面也更坚固,还有防火之效。整个建造工作持续四个月,建成之时,姜榆罔预估为正统十四年的五月,它将会在即将爆发的战争中发挥最大的功效。
而这个建筑,姜榆罔将它命名为莽古堡,既是说明了这个建筑的功用,也是要从此为莽古山一带村寨百姓提供一个新的身份,从而告别过去————他们将会是莽古堡的居民,不再是南桑寨或莽云寨,他们的新头人是姜榆罔,不再是各个山寨中寨主家族的血脉。
而这一切,都是姜榆罔为了他们好,为了抵御麓川军,他们需要一个强大的势力来保护所有人。
至于莽云和莽禄两个大寨子,就没有那么配合了,搬迁的工作进行的很不顺利,因为莽古山一带的麓川军被姜榆罔彻底剿灭了的缘故,他们的生活现状获得了很大的改善,一定程度上失去了搬迁的意义。
所以情报部又获得了新的任务,潜入这两个寨子中,做一些分化工作,同时宣传麓川军将会再次来袭,渲染恐慌情绪,让一部分人动摇之后,后面的事情将会变得简单,毕竟从众心理还是最真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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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来,南桑寨的村民们基本上一直待在莽古山营地建立的临时帐篷里。这些数量繁多的临时帐篷都是来自孟养城的后备,因为大量士兵的阵亡,许多帐篷闲置了下来,正好被姜榆罔借用来,作为暂供村民们居住的地方。
而在几百米外的莽古山防线上,莽古堡的工程已经进行了两周,整个堡垒的底部已经初见雏形,大量的村民在此忙碌。莽古堡的建筑工程由张大可负责总指挥,这家伙是几名熟练工匠中唯一一个精通建筑的。
他的爷爷在卫所里就是各项工程的负责人,从小耳濡目染的他也跟着学习了不少建筑的细节安排和总体构建。姜榆罔则是为他提供了棱堡的设计图,虽然姜榆罔并不熟悉这些建筑的受力分析设计,但是无论是南桑寨,还是明军的工匠中,都有不少人参与建筑过许多建筑物,这些人的经验还是足以支持莽古堡的建造的。
莽古堡的建立由十名明军工匠加上六名有着丰富建筑经验的村民为主持,在全南桑寨的村民中选出来了三百人整参与到建筑工作来,每五人分为一组,总计六十组,每一个小组中有一名组长,每两个小组组成一个小队,两名组长一人为主,作为队长,另一人为副队长,建立起来了整个莽古堡的施工队。
姜榆罔设计这个施工队的编制,一方面是为了有效地进行工程管理,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加强自己对于这些村民的管理,养成他们的服从态度,便于从中抽调人手加入到明军队伍中。
施工时间两周下来,一些人就已经表示愿意加入明军了。他们与莽古山明军朝夕相处,发现这些人军纪严明,不像麓川兵肆意横行,与匪徒无异,而各种管理指挥也全无麓川军的那种飞扬跋扈的态度,处处讲道理,按规矩办事,耐心听从大家的意见又予以回应。
姜榆罔也接受他们的加入,并开始组建一支新的队伍,共计百人,也就说除了他手下的这一百人外的一支全新的百户队伍,完全由南桑寨的村民组成。
在一开始,姜榆罔也考虑过要不要再这些由孟养本地人,或是说是路传人的队伍里“掺沙子”,混进去一些自己手下的明军。但是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放弃了这个计划。
他将来是打算在麓川常驻的,那么他手下的部队终究会以麓川人占绝大多数,如果把麓川兵和手下啊的明军做一个明显的区分,区别对待,只能是为将来埋下祸根。
有意识地对待卫所来的明军,和麓川当地百姓加入而编成的新军,会导致他们彼此之间也产生这种认识,而一旦当大多数人都产生了这种差别意识后,无数的矛盾将会由此而生,这是姜榆罔一定要避免的事情。
相反,把所有人都当做自己的手下战兵看待,一视同仁,用职业身份来对人进行划分,而不采取其他带有各种偏见的方式,是一种最温和的,也最有效的同化方式。
在姜榆罔的眼中,人本来并不一样,但是他决不反对人变得一样,绝不会去主动阻止同化的过程,能把麓川本地百姓变成与卫所的民夫和战兵并无二致的战士,是他所追求的事情,而绝不会是他所不希望看到的事情。
很多偏见,其实并非是自下而上产生的,而是自上而下产生的。每一个人的存在于世间是渺小的,无论以何种方式,在何种状态下,都是渺小的。这些渺小的个体,其实是无法制造大的影响的。
所有的浩大到足以载入史册的事情,在姜榆罔看来,本质上都是由大的力量在推动的,这些事情中一些被推上台面的小人物,其实不过是被打扮装点好的象征,标志甚至是借口,是假象。
姜榆罔相信,只要自己对这些人一视同仁,并保证不会有掌握权力的人在其中捣鬼,就能完成麓川本地百姓融入明军队伍的同化工作。
简单地讲整个计划,就是所谓的,从今以后,麓川人和明军只是旧有的符号,大家都是新建的莽古堡的一份子,区别无非是有人是战兵,有人是工匠,而有人负责后勤罢了。至于出生地和故乡,那代表不了任何东西,没有人会因此遭到不公,也没有人会因此被高看一眼。
为了保证麓川本地百姓能有效融入部队,姜榆罔还是决定选择本地的民兵做军官,这之中最合适的人选正是阿乌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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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榆罔在南桑寨做的事情总得来说算是天衣无缝,虽然很多时候都是如踩钢丝一般惊险,甚至可以说是在赌,但是最终的结果还是安稳地收获了想要的东西,而没有暴露任何过程中的设计。
就像村民们不知道实际上是情报部烧毁了南桑寨一样,阿乌玛也不知道是姜榆罔的策划让他和女儿身陷险境,还把姜榆罔当做不顾自身安危挺身而出,救了他和女儿一命的恩人。
姜榆罔对于阿乌玛的这种想法当然也是欣然接受,阿乌玛此人对他的计划执行立了大功,从进入山寨,到打通内部,到最后设局诛杀麓川兵,几乎都是阿乌玛在其中,或自知,或不自知地出了力气,要是让他知道了完整的真相,事情反而会变得很不妙。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