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听了动静,忙迎上前来,她的眼睛微微有些红肿,见了盛长宁屈腿就要行礼。
看着她显然断断续续哭了好长时间的模样,盛长宁抿着唇扶起了她来,又问:“白露现在怎么样了?”
立夏摇头不语,眼眶却是又红了起来,她带着盛长宁往里而去,绕过内外隔开的屏风,便能看见里间的床榻之上的姑娘。
白露的面色已经不似先前的苍白,脸颊透着不正常的红晕,眉眼间都是苍脆低弱,唇上的气血尽失,时不时的,她的胸膛间还会低低地起伏两下,发出微弱的声音,似低咳,似呜咽。
显然地,她这症状,比之早上的模样,更加地严重了几分。
看着小姑娘双颊通红,连咳嗽都没什么力气出声了,盛长宁一下子就沉下了眉,“她这是发了高热?”
在旁边试图给白露降温的莫女官直起了身来,低低地给盛长宁行了一礼,回道她的话:“是……今早公主来看了白露一眼之后,这丫头便不大好了,身上的虚汗不断不说,还起了高热……”
盛长宁一时无言,如今左湳才刚走没多久,而郎中被带回来也是需要时间的……
看着白露的样子,她怕,白露撑不了多久了。
“公主,求您想想法子,求您了……”立夏一下子就跪了下去,她眼中的泪噼里啪啦地滚落在地上。
盛长宁静静地看了会,屋子里是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之感,她重新拾起步子,转身出了屏风后。
打开了门,一阵赫赫的凉风便顺势钻了进来——为免冷着生着病的白露,屋子里四下的窗户,都是被立夏她们关得严严实实的,盛长宁转手将门关上。
“能否去想掌柜的要些退热的药来?”
她回过头来,冲着跟过来的侍卫们道了一句,为首的人正是付远,看到他,盛长宁就忍不住想起无辜惨死在扶风城里的付生。
她知晓,如今左湳不在,众侍卫便就是以付远为首,他若是直接拒绝了她的话……
面上没什么表情的男子微一颔首,付远只轻轻一扬手,他身后便有一人径直往楼下而去。
显然就是听了盛长宁的话,去找掌柜的求药去了。
盛长宁抿着唇冲人微颔了颔首,表示感谢。
这一路上,她一直因着在扶风城时,众人对她颇有不满的行径而心生隔阂。
却不想,如今她无所依仗的时候,却也是这些人能帮她了……
盛长宁转身回了房中,踏步进去时,她还特地嘱咐了付远,叫他要是寻到了退热的药一定先送去给白露,无须先来向她禀报。
付远点头应下,她便安心了些。
回了自己的厢房中,盛长宁没去床榻上坐着,她直奔桌案而去,落了座,墨研磨开来,带起一片特有的墨香,叫人的思绪忍不住便安定了良多。
盛长宁执着笔,长睫低垂,腕力微动,在宣白的纸上一笔一画落下。
………………
左湳回来时,不负众望地将人给带了回来。
只是他带回来的是一名少年,看着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盛长宁看着便怔愣了一下,但她已来不及多想,直接带着人进了白露的厢房中。
——少年虽然年幼,但白露的病症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并不棘手,何况医者不分年龄,更遑论是如今这般特殊的时刻里,能寻到会医术的人已然是不错了。
替白露把了脉,少年便把目光直直地投向了旁边站着的盛长宁,盛长宁被他看得先是一怔,尔后才反应过来,迅速地让立夏将纸笔捧来。
少年在白纸上小心地落了笔,他写完后,盛长宁方拿起来看,纸上落下的字写得有些歪扭,但药方和注意的事项却标得很仔细。
“劳烦左侍卫去抓药了。”
盛长宁过目了一遍,没发觉这上头的草药有何不对,便将药方递给了一旁候着的左湳。
左湳低声应下,退去了。
盛长宁这才垂眸看向还未及自己高的少年,他低垂着头,似乎自被带进来他就一直沉默得很,没开口说过一个字。
仿佛被盛长宁的目光所烫了一下,少年轻颤了一下双肩,垂在身侧的手紧紧地绞着衣服下摆。
盛长宁这才注意到,这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生得骨瘦嶙峋,身上的衣裳也破烂不堪,若不是他面上和四肢尚且干净一些,他整个人都会看起来像街边乞讨的乞儿一般。
盛长宁的这个想法落下,便自己都惊了惊,因为她觉得,或许自己的这个猜测并非是错误的……
自喝下了付远寻来的退热药后,白露脸上不正常的红晕便已退了大半,此时又已有了治疗她风寒的药方,盛长宁便安心了。
立夏欢喜起来,擦了擦红肿得眼眶便想跟着出去服侍盛长宁,但被盛长宁抬手止住了,她道:“白露还未大好,你继续与莫女官在这里陪着她,无须担忧我。”
说罢了,盛长宁便轻轻牵起了一旁呆呆立着的少年的手,拉着他回到了自己厢房中。
“你唤什么名字?”
盛长宁拉着他落了座,却发现少年抬着一双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瞧,眼里的光是再纯粹不过了。
盛长宁笑了笑,唤外头的侍卫端来吃食和净手的水来,看着那一盘子糕点,少年的视线便从盛长宁身上挪开来了,眼珠子似乎快要黏在了那盘子上。
“擦手。”
盛长宁摇了摇手中刚拧干了水的帕子,眼眸弯弯带着笑,她一面给少年擦着脸上和手上的脏污,一面轻声道:“今日实在是要多谢你了,多谢你为白露看诊。”
这少年上来时,应该是被左湳带去擦了擦脸,只是有些污垢还未能擦仔细,斑驳一道道的掩在耳颈后,盛长宁耐心地尽数擦干净了。
少年的目光不再黏在那碟糕点上,又重新投了回来,望着盛长宁。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