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尔哈朗刚刚起身,便得悉探报,张家湾被四海占领,漕运码头船只消失大半!
这厮不禁有些懵逼,厌烦的挥退探哨,怒气爆发,言道“怎的哪哪都有这群海上的贼寇?我大金同明狗搏命,却是让恁的小人占了便宜?”
杜度不由眉头微皱,言道“某曾攻打大兴不力,那守城之人铳炮犀利,疑似四海的打法!”
阿巴泰不禁咋舌道“咱们是不是不该将明军的舟船一把火给烧了?此番攻略张家湾却是麻烦了。”
金军陷通州,得米粮数十万石,降卒近两千,此外通州尚且驻扎着一标水军,有战船八十余艘。
这水军也是悲催,张家湾至通州河道狭窄,冬季冰封已至水路不通,只能蜗居在城外一堰塘之中。
此番却是被金军围困,纵火焚之,烧得一艘不剩。
“说这些有甚用!那张家湾粮草十倍余通州,必须拿下。杜度,你派人上禀大汗,咱们马上起兵攻打张家湾!”
言罢,济尔哈朗披挂上马,统军直奔小小的张家湾城池。
……
“少帅,城外之民走着大半,但仍旧有五百余人滞留,是否要放其入城?”有军兵禀报道。
却说得知金军来攻,四海急令未曾走脱的百余艘舰船停靠在西城一侧,远离运河西岸。一众船夫水手也被迁入城中躲避。
想在自家船上呆着?可以,只要你不怕死!
西墙近邻运河,距运河西岸不足三十丈,正是箭矢抛射的好距离,而且金军缴获明制火炮甚多,几炮下去,这船也就碎了。
顺流而下逃跑?更是不可能,河道两侧冰封,流水之地仅四丈阔,金军在岸上以弓箭射之,立成刺猬!
至于城外的百姓,四海则是无力顾忌,人都长着两条腿,只要不是痴呆傻儿,都知道张家湾早晚必遭战乱,不跑作甚?
可偏偏却当真有人不跑,守着自家的产业妄图侥幸,不禁让明生怀疑这五百余人的动机何在。
“尽人事,听天命,有来的咱们就收,不来由得他去!”
不过片刻之后,但见北方天际烟尘滚滚,金军铺天盖地而来,岂止万人,目测足足超过万五千人。步骑皆有,竟还还拖着十余门火炮。
明生不由微微咧嘴,无它,内中有数千大明降兵,大红的战袍尚未脱去,却是做了金军的前驱。
端看这气势,却是比当明军之时高过数倍。
所谓打狗看主人,这狗的脾性同主人也是类似,跟着凶人便凶,跟着怂人亦怂。
“备战!于庆之守东门,陆明远负责南门,刘兴祚守北门,彭海正,十八艘战舰交于你手,务必看住西城墙。”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
“果然是四海!”
阿巴泰语带调侃道“前番占了金旅尤不知足,此番又来捡便宜。这合约签之何用,擦屁股么?”
“七叔慎言!”
杜度急忙圆场道“此一时彼一时,若是不同四海签订一纸合约,我大金怎能高枕无忧入得大明腹地?大汗之远见非你我能够揣度,听命就是。”
济尔哈朗置若罔闻,径直问道“二位,张家湾一面邻水,三面可攻。我军是围城,还是要倾尽全力攻打一侧?”
“围城!叫他一个也走不脱,嘿嘿,最好那赵明生也在城中,抓住烹之!”阿巴泰恨恨言道。
“某亦赞同围城,张家湾城池小,驻军撑死了不过三千,城墙只两丈高,我军又有火炮攻城,何愁不能下?
三面防守,三面皆有漏洞,而我军兵多,正该分散其兵力。”杜度斟酌言道。
济尔哈朗暗暗点头,言道“既如此,阿巴泰攻东门,杜度攻南门,某自领一军攻打北门。火炮不分置,尽皆轰击北门!”
二人拱手领命,扬鞭而去。
半个时辰过后,张家湾被三面围定,一人一马不得进出。
张家湾北东南三向陆路可通不假,但却是不易摆开阵势。
数百年之发展,张家湾城外早已然自发形成了绵延之坊市,房屋鳞次栉比,道路弯转纵横,也就是人手差距悬殊,不然明生当真有展开一场巷战的打算。
城楼上,明生举目观瞧,但见有建奴军兵三五成群在坊市之中收敛,都是苦哈哈,建奴也不富裕,这偌大的坊市尽管没剩下几多人口,但总有遗留之物,这便是彼等的目标。
间或有躲藏的百姓被搜出,俱被奴兵押解着赶去军前,不需问,这些百姓都将是攻城的炮灰。
搜刮半日之后,两方各自食罢,济尔哈朗方才重新整队,压住阵脚,喝令一标步军攻城。
火炮轰鸣,城头时有中炮,这张家湾城似是年久失修,那中炮之地,都是墙砖碎裂一片,破砖碎瓦飞溅。
第一次,四海在火力上居然被人压制了,而且还是以蛮夷著称的金军,当真是可发一笑。
那操炮的自然都是投诚的明军,金军可没几人懂这玩意。攻打张家湾一点也不客气,炮炮必中!
“孟乔芳!可有信心拿下此城?”济尔哈朗端坐在大青马之上,淡笑着看向手下一员将官。
这将官尚未来得及剃发,仍旧是一身明朝将官打扮,乃是金军攻永平之时,投降的明军副将孟乔芳。
皇胖子也是会收拢人心,当即升其为总兵之职,统兵两千,俱为大明降卒。
“有!贝勒爷放心,奴才定然一鼓而下,提赵氏的人头以报主子提携之恩!”胸脯拍的啪啪响,孟乔芳信誓旦旦言道。
这厮想的明白,既做了贰臣,便是再没有回头路,只能为后金效死命,以求得身家性命安稳。
他本是大同一副将,对四海着实不甚了解,但总不至于比八旗大兵还要生猛吧?只要同明军介于伯仲之间,拿下此城大有可为。
“好!孟将军便辛苦一番,领兵攻城,本贝勒在城下为尔助威!
切记,四海乃海上的贼寇,善火器,尤以轰天雷最是可恶,不可大意!”济尔哈朗很是和善,笑咪咪言道。
自入关以来,金军越打人越多,投降的明军如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有这般二鬼子效命,八旗大兵自然要歇着,减少本族的伤亡是第一要务。
咚~咚~咚~战鼓敲响,盾牌手在前,弓箭手在后,急矢如浪潮一般泼洒向城楼。更有火炮助阵,炮火轰鸣,城头尘土飞扬。
四海军兵一时被压制得不得探头,只能窝在墙根静静等待。
刘兴祚面前的挡板已然被钉了数十支箭矢,如同刺猬一般密密麻麻,观之不禁让人头皮发凉。
他这一营人马负责北门,其实六百余人防卫一侧的城墙是足够的,多了也施展不开。
别看敌军过万人,一波攻击撑死了能派出千余人。
距城不足三十丈,孟乔芳稳住中军,令旗挥舞,其手下一员千总亲自督军,发了一声喊,步兵蜂拥前冲。
而弓箭手仍旧不停弯弓搭箭,箭矢似浪潮,不停拍打着小小的张家湾城池。
羊还是羊,在狼群的注目下,却是成了斗羊,汉军此刻勇猛的一塌糊涂。
刘兴祚面色赤红,义愤填膺!赵明生则暗暗叹气,怒其不争。
一个本就是其中一员,自然愤恨羞愧。一个是暗自蹉叹,这世界是肿么了?杀起自家人来一点也不含糊!
闻声听势,四海皆是斗战的老手,知敌已至城下,刘兴祚再不迟疑,高声断喝。
“放!”
都是老套路,轰天雷开路。
四海缺兵,唯独不缺钱不缺武备,从来都是用钱砸人,砸死为止!
丢这玩意忒也简单,点燃引信,都不用看的,一个勾手便从城垛扔下。
轰~炸裂声此起彼伏,地皮都在震颤,采实的积雪俱被掀起,城下再无一处安稳之地。
任你伸手再是敏捷,也快不过弹片。
一时间城下惨叫声连片,死伤惨重。
那千总咬牙死撑,这可不是给大明当差,跑了也没甚大的罪过,身后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呢?转身便是个死,只有攻上城头才能有一线生机。
率领一众亲兵接连砍数名欲要逃遁的军兵,止住溃败之事,便嘶吼着上阵杀敌!
亲兵皆着重甲,一手持刀,一手抓住扶梯向上攀爬!
“砸!”
四海军兵并未起身,随着刘兴祚一声令下,又是一波瓷罐丢下,此番却不是轰天雷,而是火油罐,四海称之为“酱料”。
瓷瓶壁薄,落地即碎,有火把从城头顺势丢下。
火苗随即窜起,在城下连成一线,须臾之间便有无数人中招。
火炙之疼痛尤甚普通的刀砍斧劈数倍,一丁点的油火溅身亦是疼痛难忍。
尤其在冬季,军兵皆内穿棉衣,火易燃而难灭,那铠甲也是打结处甚多,穿不容易,脱掉更是不易。火焰只要沾身,十有八九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烧死。
这就惨烈的不行,嘶吼惨叫之声撕心裂肺。
“放!”
轰~轰~轰~六门小口径臼炮接连咆哮,直瞄炮四海不曾携带,太过巨大,但臼炮却是不缺。
瞄准的不是城下之人,而是稍远处的弓箭手!
射不到金军炮阵,还打不到你等弓箭之人么?五十丈距离以内皆是其打击范围!
葡萄弹打密集阵,那就是屠戮,死伤以方圆计。
“射击!”
觑到弓箭手慌乱的空隙,城头的火枪兵突施辣手,铅弹如雨般砸下。
那千总犹在挥刀指挥登城,一颗铅弹正中鼻梁,呵呵几声,嘴角流血,倒地身亡!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