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吃罢早饭,春哥二人商议着怎么招募人手,那鸟船长五丈八尺,阔一丈五尺,两桅三帆,也不是谁都能操控得了的,必须是经年的老手,像狗子爹这样的二把刀,只能做个帮衬。有几个相熟的,都在周掌柜船上,可也不敢同周掌柜照面啊,见面捅三刀,谁敢去!
“要不,春哥你写个牌子吧,月钱写的丰厚些,在街上逛两圈,也不拘是明人,还是高丽人,总有那敢舍命的,干坐这里也没甚的用。”仲平咂了咂嘴,也想不出别的法子。
“我要是能写字,母猪也是能上树了,还是得找金掌柜帮衬。”春哥没得办法,自己人生地不熟,哪里去找人,只得起身去寻金掌柜。
金掌柜闲来无事,正在厅堂端着一本书在看,间或咂一口茶,看着好不惬意。看见春哥过来,拱了拱手,示意春哥落座。
待春哥说明来意,金掌柜微微沉吟。“若说人手,我调配给你也是无妨,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岛上人员多有所依,有几个闲人,也不是老实的,距此二十里的江华岛或有可用之人。昔年与倭寇一场大战,不少大明兵丁因伤无法随军回国,分散安置在各地。据某所知,在江华岛广城堡就安置有部分兵丁,有些伤愈归国,还有一些就此定居。这些人虽年长了一些,但大都熟悉舟船,精通海战,现今虽有些许田地,也仅仅是维持生存而已,生活困顿。我意贤弟可雇佣当中诚实可靠之人。”
春哥自无不可,当即安排小舟,几人奔赴江华。
一路无话,到得广城堡,寻得明人聚集地,却好似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这哪里是人,分明是阴司鬼差。总计三十余人,浑身烧伤,肌若老树者有之;少臂独眼,面目可憎者有之;单腿拄拐,摇摇晃晃者有之。这些人能活下来,简直就是奇迹!也难怪这些人宁愿老死异乡,也不回大明,回去作甚,给父母添累赘么?春哥等看着这些人,心酸莫名,都是汉子啊!可就是混的惨了点。
金掌柜面含歉意,不曾想这些人伤的如此之重,看来是白来一趟,正准备安排舟船返回。春哥确是同为大明人,有些不忍,央求长者,将大家聚集在一起,站在三十几条汉子对面,春哥开始了人生的第一次公众演讲。
“诸位兄台,我本山东登州人士,早年逃难辽南,现今又走了狗屎运,做一些海运生意。不过生意刚刚起步,有船无人,现需八九人帮衬,有吃有喝,暂定月钱一两半,待来年生意过来,给诸位留下的朋友送酒送肉!”
此话一讲,众人哈哈大笑,当中一满脸烫伤大汉高声道“这位小哥,莫不是拿我等寻开心来了?我敢去,你敢收么?当心某半夜锁了你去见阎王,哈哈~~~”
“有何不敢?哥哥接着”说罢,春哥将白灿灿的银子丢了过去。
“呦呵,有胆量,豪气!某姜福随你走这一遭便是。”大汉接过银子,也是爽利,答应的痛快!
见姜福答应的如此痛快,其他也有些蠢蠢欲动,只是这毕竟是交托性命的勾当,再无人上前。春哥见此又大声说道“某在此立誓,只要诸位兄弟不负我,我定不负诸位兄弟,有违此誓,不入祖坟!”
这年代,也没有契约,所以立誓大多被人信服,更不要说不入祖坟,这比杀了自己还要严重,当然,除非你是一个泼皮,拿撒谎当吃饭。这些老兵也不是傻的,没人拿春哥当做泼皮看待。
“某陈立也算一个”
“某周亳也算一个”
“某周飞也算一个”
…..
很快,七个手脚齐全的全部昂首而出,春哥二话不说,将银子分发给诸人,又郑重承诺按月给银,绝不拖欠。话说这些人怎的如此便答应了,想来也是生活困顿,八九月的天气,众人还穿着单衣,单衣也如那乞丐的百衲衣一般,如何保暖?三十几条大汉,能劳作的不足大半,那些能劳作的也是面目吓人,周围土著也是敬谢不敏,能躲多远躲多远,哪敢雇佣这帮大爷?如今有了机会,既有银钱,又可回转大明,如何不去,不去才是傻子憨憨。
众人拿了银钱,却不是揣进怀里,而是都给了张姓长者,眼见着要分别,诸人不禁洒泪,相互叮嘱,相约来年再见。春哥看着热血上涌,又掏出五两银子交与长者,这才依依惜别,离了江华,回转弥法岛。
过得两日,千盼万盼的鸟船终于到港,果然头如鸳鸟,身似游鱼,深棕色的油漆光滑明亮,在海中起起伏伏,宛若鸳鸯昏睡,不想十余年的老船,被保养的如此之好。金掌柜带着众人扶梯登船,将帆索缆绳,龙牙狗托,牛栏鹿耳等等,事无巨细,逐一介绍。春哥仲平二人心中澎湃,恨不得马上扬帆飞驰,姜福等人则是目泛泪光,似在追忆往日的峥嵘岁月。
“赵贤弟,这船就交给你了,之前的名字确是不好再用,你可有想法么?”站在船头,金掌柜看向春哥。
“名字?我大字不识一筐,如何取得,不过能有此次机缘,结识金兄,皆因我儿”春哥暗想,嘴上却说道“哥哥既让俺取名,那就叫“明生”吧”。
“明生?日月所照,生意兴隆!好兆头,好寓意。贤弟真是深藏不露,不想还有如此才学!”
“哥哥休要夸我,我儿名明生,我以我儿名命之,哪里来的才学。”
“如此亦是甚好!诸位,千里送君,终须一别,一应补给都已妥帖。愚兄在这里祝诸位一路平安!”金掌柜示意仆人,仆人早已备好,摆了香烛,恭奉三牲,春哥领着众人遥拜妈祖,分飨诸神。又举酒一坛,拜祭天地,将剩酒一一分与众人,众人举杯饮尽,应声道别,这才重新登船。
“姜兄,请了,如昨晚相商,你便是船头,船上一应事务,都听你的。咱们出航,回家!”春哥对着姜福拱手延请。
“好嘞!兄弟们!重操旧业,回大明喽!”姜福喊罢,众人奔跳如飞,各有所持,只片刻,船已经离了港口,航行于海面之上,如鱼似箭,有海鸥盘旋,真正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