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软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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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青城和小玉正在等着吃“片儿汤”,刚才进来的大汉嘴里提到了“开封府”三个字。



    这三个字对越青城来讲,已经铭刻在心里,从有了记忆开始,时常出现在他的脑子里。



    他不是神州人,身上有秘密,更有挖出致使家族惨变、母亲失踪的背后黑手,报仇雪恨的责任。



    这些事情不能随便讲,尤其是身边亲近的人。



    因为这些人都是亲人,他不想由于自己的原因,给他们带来麻烦和伤害。



    再说,星月国的事说出来能有人相信吗?



    说了有人能帮的到他吗?



    他不是不相信师父纪飞,当他看到师父显然不是杨林的对手时,他决定不说了。



    师父是什么样的人他最清楚,要是说了,那不是为难他吗?



    师父对他们严厉,但也非常疼爱他们,师父把他们都当成自己的孩子。



    自己的孩子有了事,做家长的能不帮吗?



    可他家的事,连那个皇帝舅舅都查不出来头绪,杨林那那种人也摸不着头脑,师父又能怎么样呢。



    越青城决定还是自己先来探一探,他没有名气,目标小,没有行走江湖,没什么人认识他,做事情方便一些。



    他正想着要怎么打听到“开封府”的具体位置,这三个字却在他耳边响起,他下意识地站了起来,不小心把手里的茶杯摔在地上了。



    小玉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她连忙问:“哥,你怎么了?”



    越青城反应过来,甩了甩手:“不小心烫着了。”



    他向柜台后的老者抱歉的笑了笑:“对不起,一会儿结账时,我会赔偿杯子钱的。”



    老者没说话,伙计跑过来了。



    伙计一边收拾地上,一边念叨:“这开封府,还没人在’老王片儿汤‘的店里摔过东西呢。”



    越青城听见这话,真想抽自己,这里就是开封府啊,汴京城就是开封府啊!



    这可不怨他,他又不敢说,又不敢问,又不是神州人,杨林也不是历史学家,那会儿也没有笔记本,没地方去查呀。



    越青城坐不住了,“片儿汤”上来唏哩呼噜吃了,也不等小玉吃完,结了账拉上小玉就回了朱家别院。



    把小玉安顿好,转身就走。狗蛋儿反应慢了半拍,没有追上,气的摇头甩尾巴,差一点撞到门框上。



    越青城出来走了一段路,冷静下来了。现在知道了京城就是开封府,可是“春香楼”在什么地方?



    想了想,这有什么难的,问吧。



    恰好迎面过来一对男女,越青城上前问道:“打搅一下,请问‘春香楼’在什么地方?”



    那男的一愣,正要开口,那女的推了男的一下,用手里的帕子虚打了越青城几下,说道:“小小年纪不学好,去那种地方干什么?回家去,去找你妈。”拉着那男人走了。



    在那个年代,凡是名字里带‘春’啊‘香’啊什么的地方大都是青楼柳巷,不是什么好地方。



    越青城虽然个子高,但脸却还是带着孩子相,一个孩子要去青楼,那女人没揍他就不错了。



    经过再三问询打听,虽然没问到具体地址,但是也弄明白了他要找的地方,很大可能在烟花柳巷之地。



    越青城对那种地方没有概念,这和他生活的环境有关系。他甚至不明白烟花柳巷具体是什么意思,也根本没有去过这种地方。



    在他人的指引下,越青城向内城的西南走去,因为烟花之地就在那个方向。



    烟花柳巷一般都开在城廓的西南之地,这是有讲究的,具体是为什么和我们的故事没有关系,就不说他了。



    这地方叫翠柳巷,现在是掌灯时分,怡湘馆的赵妈妈正在门口照应,看见一个半大后生行了过来。



    这后生衣着鲜亮,边走边看,像是在找什么地方。



    她一看这情形,喜上眉梢,这明显就是个雏儿,好买卖来了。



    越青城到了翠柳巷外就有点后悔了,他虽然未经人事,但是男女间的那点事情还是知道一点的。



    一看这地方,他心里不觉有些好笑。也不知道周家的人怎么想的,居然会在这种地方布置暗桩。



    想了想,自己脑子里记得信息不会错,就打算找找地方,找见记住了,回去和杨林商量怎么办,这事不用瞒着他。



    越青城进了巷子,边走边看。



    时不时有浓妆艳抹、衣着露体的年轻女子擦肩而过,有的还在向他掩着嘴轻笑,抛过来一个媚眼,也是把他弄得一颗心直跳。



    正在一间一间看着门上的匾额,就觉一阵香风飘过,一件物事向他怀中撞来。



    他本能地拿手向前一推,入手一片滑腻温软。



    抬眼一看,一个半老徐娘站在面前,那女人媚眼含情,脸上一抹酥红,含笑望着他,。



    越青城脸红心跳,跳在一旁连忙作揖:“姐姐恕罪,小生无意冒犯,鲁莽了。”



    这几天和朱永康耍在一起,别的没学会,一口酸腔倒是得了真传。



    赵妈看着这俊俏后生窘迫的样子,既好笑又有点心情激荡,这么帅的小伙子,自己年轻的时候怎么没有遇上呢。



    她右手轻轻推开越青城的手,左手用手帕掩嘴:“公子,你要吃奴家的豆腐么?”



    越青城想,你是卖豆腐的,不像啊。



    他慌忙地对赵妈说:“我正在找地方,不小心冲撞了姐姐,请见谅。”



    赵妈笑笑:“倒也不怪你,你找哪里呀?”



    越青城说:‘我找春香------’



    赵妈一把拉住他,打断了他的话:“什么春香呀,我这里秋香、菊香、兰香、梅香可是比她漂亮。”



    拉着他就往门里走,嘴里喊着:“姑娘们,下楼接客啦。”



    越青城再傻也明白了,这是要给他上节目了。



    情急之下顾不得许多,甩开赵妈,展开“穿花游踪步”,晃身形飞也似的逃走。



    赵妈只觉得眼前一花,什么也没有了。



    她揉揉眼睛,刚才的俊俏公子呢?



    越青城逃出老远才站住,心想,这种地方我可不来了,交给老杨吧。



    杨林还真有几下子,越青城一和他说,第二日中午就回来汇报,任务完成,“春香楼”找到了。



    原来这“春香楼”不是什么青楼,是一个经营胭脂水粉的店铺。



    这店铺在内城一处繁华街道上,卖的东西都是高级货,专供权贵人家的夫人小姐。



    越青城犯了难,这专卖女人用品的地方,怎么去呢?



    杨林呵呵一笑,说道:“你忘了,咱们现在在什么地方不用自己去,让他们来就行啦。”



    越青城开心一笑:“对对对,我怎么把这给忘了。”



    随即他又发愁了:“这朱家别院里也没有夫人小姐呀。”



    杨林用手指点他着的脑袋:“蠢不可教,我怎么觉得你练了‘凝意决’之后变傻了”



    越青城不明就里。



    杨林捋了捋不多的几根山羊胡:“夫人小姐没有,我们有郡主啊。”



    越青城心说,我看你才傻了,那朱永康即便身份显贵,最多也就是个世子,和郡主有什么关系?



    杨林见他还是不明白,也不逗他了,指了指屋外正在逗弄狗蛋儿的小玉:“那不就是郡主吗?她和朱永康是什么关系啊?”



    越青城恍然大悟,小玉是朱永康的义妹,可不就是郡主吗?



    那个年代,金兰结义可不像现在某些先生,去弄个名目,来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到了关键时刻,别说结拜兄弟,就是父母也是舍得的。



    越青城所处的年代,礼义廉耻信在人们的脑子里是根深蒂固的,背信弃义这种事人们是做不出来的。



    即便是黑道邪派的人,对外人心狠手辣,但是对自己人也是极重名分信义的。



    朱永康和越青城结拜时,小玉也拜了二位哥哥,这一拜可不是随随便便,那就真成了亲兄妹。



    朱永康那天还说了,这件事已经禀告了自家老爷子,老爷子不反对。



    只不过老爷子身体不太好,虽然越青城说应该去拜见一下,不能失了礼数,朱永康却说没必要,老爷子是带兵的,臭规矩多,免了吧。



    越青城听朱永康这么说倒是松了口气,他一个乡下长大的孩子,真去见那什么王爷,也是有点忐忑的,礼数到了就行了。



    既然招数已经想到了,越青城立刻就办。



    他叫过来个小厮,让他去趟“春香楼”,就说朱家的小郡主想用些东西,让他们派人过来。



    这是杨林帮他谋划好的,郡主要东西,“春香楼”肯定要小心伺候,不会随便派个人来。



    而越青城要找的人,如果在“春香楼”里,绝不会是身份低的人,没准儿这下就可以见得到。



    至于怎么接上头,就要着落在秦玉珠传给他的镯子上,杨林自己也是看到镯子,才确认了越青城的身份的。



    那小厮前脚走,朱永康后脚进来。



    越青城告诉他,闲的无聊,弄个事儿耍耍,说了叫小厮去“春香楼”的事儿。



    朱永康却是很郑重,又陪起礼来,说他没把小玉放在心上。



    越青城这几天已经习惯了朱公子这套,又是一番安慰宽解,小玉更是有些不好意思,心里却暗暗记下了朱永康对她的情分。



    朱公子到了,这假事也变成了真的。



    丫鬟婆子一阵忙乱,给小玉梳洗换装,那是郡主,不能失了皇家的体面。



    过了一会儿,两个丫鬟伺候着一个女子走进了厅堂。



    但见这女子,体态婀娜,莲步轻移,步入了厅堂。



    她头上梳起了两个发髻,盘在脑后,乌黑的头发一丝不乱。



    发髻中间插着一朵珠花,点缀其上的几颗珠子翠绿翠绿,微微发颤。



    头发两侧,各配着一个粉色蝴蝶状的发卡,把头发扎住。



    峨眉清扫,不施粉黛,长长的睫毛,一对杏眼,清澈明亮,透着几分狡黠。



    鼻梁笔挺,鼻头略微有一点圆,鼻孔有一点点外张。



    嘴不大,红润的嘴唇微闭,下嘴唇比上嘴唇稍稍厚一点,嘴角有点上翘,自带笑意。



    一张瓜子脸,有一点瘦,面颊有点往里收,脸色有点白。



    身上穿着水绿色的裙子,粉色的腰带衬托出芊细的腰身。



    腰带上一边挂着一个紫色的小香囊,香囊上面绣着一朵梅花。



    另一边,用细细的红线拴着一个铜钱大小的绿色玉坠儿,垂在身侧。



    裙摆下面,半露出两只粉色的绣鞋,看上去,那纤足只够盈盈一握。



    两只手搭着交叉在小腹处,手指修长白皙,手上握着一块粉色绣帕。



    越青城、朱永康包括杨林,仿佛觉得面前的女子,是仙女下凡落在了人间,美艳动人,不可方物。



    就见那女子的一双美目看了过来,脸上泛出羞涩之意,红唇微启,说道:“你们怎么这么看着人家?”



    几人回过神来,这不是小玉吗?



    听见小玉问话,三个人互看一眼,打起了哈哈:“今天天气不错,啊,”“是是,看这日头,快晌午了吧”,另有一个酸音响起:“仙子,小生这厢有礼啦。”



    那美人儿用手帕遮住嘴角,不好意思的笑了,窗外的小鸟被那美颜惊诧的跌落到树下。



    众人正在笑闹,跑进来一个小厮,回禀道:“春香楼的人来了,在门外侯着。”



    朱永康连忙让小玉坐上主位,两个丫鬟一旁伺候,他们几个随意坐下,吩咐一声:“让他们进来吧。”



    小厮跑了出去,一会儿,就听见脚步声响,门帘一掀,进来了几个人。



    前面是那个小厮,弯腰告了一声“人来了,”就退了出去。



    他后面站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这女人个子高挑,身材丰满。



    她身后,跟着个十七八岁的粉裙少女,手里捧着几个盒子侍立一旁。



    四十来岁的女人向主位上的小玉曲身施礼:“春香楼软玉见过郡主。”



    小玉有点慌,这阵仗她有点对付不来,看向朱永康。



    那边朱永康一挥手:“免了,可是带什么好玩意儿来了么?”



    软玉看向朱永康:“这位是殿下吧,”给他施礼。



    朱永康抬抬手说道:“不必多礼,来,看看你的东西吧。”



    软玉向身后的少女摆了一下手:“把东西放下,给殿下和郡主瞧瞧。”



    少女犹豫着,不知该把手里的盒子搁在什么地方。



    朱永康说道:“就放在桌子上面吧。”



    少女把盒子放在桌子上,退在了一边。



    朱永康几人到了桌子前面,把几个盒子一一打开。



    越青城一眼盯住一个东西,伸手拿了起来。



    软玉看着他的手,眼神一动,身子微不可查的抖了一下。



    别人察觉不到,杨林却是松了口气,人来啦。



    越青城看着手里的东西,他的身上微微发抖,声音有点发颤,问那软玉:“这东西是什么地方出的?”



    小玉也看到了越青城手上的东西,一下站了起来,几步走到越青城身边,从他手上拿过那东西,掀开了盖子。



    就见这个小盒子是青玉做成的,扁扁的,圆圆的。



    里是一块艳红艳红的胭脂膏,气息幽香。



    这个盒子,跟死去的崔友仁手里拿着的一模一样。



    软玉看着这两个人有些不明白,她连忙回答:“这胭脂有个名字,叫‘幽香’,是江南杜家秘制,京里只有我春香楼才有。”



    越青城还待再问,杨林在一旁碰了他一下,他会意过来,对小玉使了个眼色,小玉冰雪聪明,立刻说道:“这胭脂看着好,闻着也香呢。”



    软玉赶紧凑上话:“那可是,这胭脂我们一年也就能拿到十几个。”



    朱永康对小玉说:“妹妹你喜欢的话,就让她多送几个过来。”



    小玉说:“好啊好啊,”把刚才的失态遮掩了过去。



    几人又从桌上挑东西,越青城这时已经无心弄这些,朱永康却是很认真地挑挑拣拣,还在问着小玉喜欢哪样,小玉胡乱应付着。



    那软玉在旁边看着,有意无意地问越青城:“公子也喜欢这些?”



    越青城应付着:“我是给妹妹挑的。”



    软玉看看他:“公子面生,不知是哪家府上的”



    朱永康听见的,接过话来:“这是我的义弟。”



    软玉赶忙对越青城行礼:“是我眼拙,没看出来。”



    直起身子又说:“我看公子器宇轩昂,就是-----”欲言又止。



    朱永康一旁不高兴了,问那软玉:“我弟弟怎么了?”



    软玉说道:“殿下莫要气恼,我看你这弟弟有些不会打扮,所以-----”



    要知道,那时候的男人不像现在,一个板寸,汗衫一套就齐活,那也是搽脂抹粉,香囊玉佩,汗巾折扇的一堆零碎。



    朱永康会过意来,笑骂:“你这婆娘打的好算盘,倒是会做生意。”



    回过头来对越青城说道:“青弟,改日我陪你去她那里,挑几样喜欢的物件儿。”



    越青城心道,那是卖女人用的东西的地方,去那里做什么。



    软玉看出来了,对越青城说:“你不知道吧,我那里不仅贩卖胭脂水粉,京里各家的公子也是我的常客呢。”



    越青城心里鄙夷,这王公贵族的子弟,喜好真是奇葩。



    朱永康在一旁,从腰上取下一个香袋,举着说:“你看,她这东西做的不比公---公家的差。”



    杨林在一旁接过话来:“是呀公子,反正也无事,老朽陪你去一趟,看看喜欢什么,买几样回来。”若有深意地看了看越青城。



    越青城明白了,杨林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正要答应,又犹豫了。



    这里一个小玉,还有个朱永康,不方便呀。



    就听小玉说;‘哥,你就知道自己,我这里一堆东西呢,改天不能去吗?’



    朱永康善解人意:“玉儿,有我呢。”



    又对越青城说:“青弟,你去吧,快点回来,晚上咱们去吃螃蟹。”



    越青城感激地看着朱永康,心里想,兄弟就是兄弟,亮堂!



    他不知道,小玉早就看出那女人和杨林有些不对,她见杨林鼓动越青城去,明白里面有事,这才想办法留住了朱永康。



    越青城和朱永康、小玉打了个招呼,杨林陪着,跟着软玉往外走了。



    到了门口,却被拦了下来。



    怎么回事?原来,是狗蛋儿要跟着。



    这小家伙站在门口,咬住越青城裤脚,怎么也不放。



    那意思,要不带上我,要不,小爷(是小姐)不活了。



    越青城哭笑不得,杨林一旁说道:“它就你的听话,带上吧。”



    越青城把狗蛋儿抱上,一行人坐上马车,去“春香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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