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人爱动嘴、爱辨理、爱管闲事天下人皆知,读书人爱自由、爱嫉恶、爱打抱不平权贵们皆知,读书人爱作文、爱比试、爱批判读书人自知,所以就有了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的典故。
宋朝的老百姓形容读书人是,炮仗般的性子,一点就炸,而且还是一串一串的炸,这句话形容的很对,比如说龙州贡院门口聚集的这群来看榜的读书人。
这次测试说白了就是吕知州一时兴起的摸底考,但是不知道那个混球传出谣言说取中的第一名,明年的解举试可以免试!
这下还了得?不闹出些动静来怎么对得起咱大头巾的身份,于是这帮不怕天不怕,地不怕的书生就云集在贡院门口,叫嚷着说:
“考试不公,评判有失偏驳,凭什么我青英就考了四十名,他赵三就能排第五?平常在学校里考试,他的成绩都是排在我后面的!”
有带头喊的就有起哄的,于是原本只是上榜成绩排后面的学子们腹议排前面的,后来就变成没上榜的质疑上榜的,平常你在书院里什么表现大家都有目共睹,这次居然上榜了,而自己这些‘老资历’却得了个落榜!心里能好受么?于是这质疑的呼声越来越大。
读书写文章可不是谁岁数大,资历老谁成绩就好的,遍数整个文坛,有多少名声在外的明士被刚出头的毛头小子搞的灰头土脸,斯文落地。
但是读书人这个杠,嗯,不吃亏的主,认为自己的文章要比他好,所以不服气。
这一闹就是一场大乱,且愈演愈烈,这场测评只是让开在龙州城内的各大官学私学的学子们参加,其他诸县的学子都没有安排参加,本来人家心里就腻歪,当听说“第一名可以免试发解举时”这帮外县的学子们不干了,在龙州城里的,呼朋唤友的也跑来贡院门口,高声吆喝着“有失偏驳!舞弊徇私!”
不管那座城池,贡院这等十分神圣的地方,都不允许有人闹事捣乱,尤其是看大头巾不顺眼的军汉们。
领队的都头一挥手,一帮闹的最凶的学子就被抓了起来。
枷锁铁链自然是不敢用的,所以数十个兵丁“气势汹汹”的“押送”着十几个学子进了龙州县衙门。
正在“研究案件”的陈县令慌忙用手帕擦掉口水,排衙升堂。
“咚咚咚!”
“威武~”
举着水火棍的衙役用力的敲击地面,已期望营造出来的威严气势让堂下的“案犯”服罪招供。
“陈县令!我等是江油县的举子,敢问此次测考为何限制我等参加?”一位头戴锦色头巾的读书人,不等示威棒结束,就率先质问道。
“大胆!”当庭案目是一位最讲究规矩的人,县令还没说话,你个毫无功名的举子倒是先说话了,规矩何在?体统何在?衙门颜面何在?
所以他伸出手指就冲着说话的举子大声呵斥道:“你这学子,怎这般不懂礼数,左右给我赶出衙门!”
大宋的读书人是幸福的但也是悲哀的,因为他们只有考中科举,才会得到功名,若不然举子也只是个好听的名称而已,稍微有些权势的人家就能随意的欺负欺负。
这一点不像是后边的明清两朝,只要过了州府里举行的乡试,得了“举人”的功名,就算是有了功名,除非被官府剥夺了功名,若不然临死都是举人。
而宋朝,州府举办的发解举人试,只是一次性的功名,考中则罢,考不中重新开始,除非你连考数次都不中,国家才可怜你,特奏名赏赐个功名出身。
案目发话,值守的衙役不敢不听,当即就举着水火棍走到大厅里,推搡这群读书人。
坐在公案后面的陈县令,赶紧喝道:“万万不可放肆,诸位学子都是我龙州有才之士,诸位差役万不可伤到他们,教我难做!”
说着话人就站起来往堂下走,旁边的案目板着脸拦住道:“县尊,此等学子,不安心读书,只会捣乱县衙,您刚刚瞧到了,他们来到官府县衙,居然好无礼数,如此目中无人真是羞辱我龙州县衙过甚,属下官擅主,请他们出去学好了礼数再来。”
“不可不可,他们只是年轻气盛了些,不晓得礼数不为过啊!哎呀,你这个狗才,莫要用棍子伤到他们,仔细我抓你吃板子!”
皂班班头原本听见自家县令呵斥,手抖了一下,刚想跪地求饶,忽然见案目打了手势,弯下去的腿瞬间又挺了起来,解下腰间带鞘的刀子就高喊道:“众为兄弟,这帮读书人忒不讲究礼数,折辱县令太过,速速赶出衙门,让他们学了礼数再来。”
一众衙役听见他喊话,齐齐的应声是,原本做样子的推搡,瞬间有了几分力气。
君子动口不动手,一方面是因为,动手显得粗俗无礼,另外一方面是因为手上没力气,所以他们许多人虽然也奋力挣扎,但是没多久,人就被衙役们赶出了县衙大门。
“粗俗!无礼!我堂堂孔孟传人,居然被这帮卑贱的衙役赶了出去,真是无礼,气煞我也!看我去与他们理数!”
还是这个头戴锦色头巾的举子率先发声,但是这一次周围人却无人响应。
“怎么,安道兄,子武老弟你们这是什么表情?”
咳!
俩人瞅一眼衙门里面,隐隐约约坐在公案后面的县令,叹口气道:“王奎兄,这明显的是陈县令不想躺浑水,随意找了个理由赶我们出来!让我说还是别进去了!”
“果然如此!”王奎狠狠的指着大堂道:“我说这案目怎么这么胆大,居然敢不理睬县令的话就赶我们出来,原来是唱的双簧啊!”
“唉!王奎兄,你这也才发现啊!我早就明白!”
“早就明白?”王奎瞅着说话的举子道:“你早就明白怎么还让他把我们赶出去!”
说话的举子指指站立在县衙门口虎视眈眈瞅着自己这群人的三班衙役道:“他们人多我们又有什么办法。”
“你……”
“算啦王奎兄!”第一个安慰他的举子发话道:“张栽兄也是无奈,怨不得他,最根本的是因为这县令不想理事而已。”
王奎听了他解释,气鼓鼓的抱着胳膊道:“那你们说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的看着这不公平之事儿发生?”
“那怎么可能!”
一众学子纷纷吵道:“我们都没参加,他凭什么取第一名免试解举试?若是我等也参加,这第一名还不一定是谁呢!”
“就是就是!”
一群学子纷纷吵嚷道。
“那你们说怎么办?这摇头老爷不想理事,我们可有什么办法?”
“哎!对了!我们可以去找苏通判!”某位学子灵光一闪的发言道。
“对啊对啊!这龙州可不是他吕知州的私人堂,我们去找苏通判说理去!”
“走走走!”
龙州县衙大堂,端端正正坐在公案后面的陈县令,听着衙门口乱糟糟的声音越来越远,就冲着旁边的案目打个眼色。
案目点点头,冲着堂下的班头做个手势,这班头就急急的跑了出去,不大会儿人就跑了回来。
“怎么样?”案目问道。
“人都走了!听说是去通判厅说理去了!”
案目点点头,扭头看一眼一脸正气的县令,再扭头低声问道:“可有说我们县衙不是!”
“没有没有!”班头使劲儿晃着手道:“只是说吕知州,处事不公,没说我们什么。”
“啪”一声响。
公案后面的陈县令狠狠的拍下惊堂木,冲着俩人厉声呵斥道:“此乃县衙大堂,你二人不可私语。”
“是县令,下差错了!”俩人抱着拳赔罪道。
陈县令点点头,冲着站在大堂外面的一个衙役道:“去,把门外学礼数的举子唤来大堂问话!”
衙役拱手道个是,蹬蹬蹬的跑了出去,片刻后又跑了回来禀告道:“回县令,门外众学子已经离开。”
“离开啦?”陈县令咳嗽一声道:“真乃无礼,算啦,等他们学业有成,估计会好些!嗯,既然人离开了,那么此案就此作结!”
“是,县令!”
有人形容这些没有取得功名的读书人是狗皮膏药,因为处理他们,若是重了,会惹来非议,对自己官声不好,处理轻了,这些人又不会改过,所以陈县令才如此处理。
他为了名声可以这么做,别人也不是傻子,哪怕对仕途没啥兴趣的苏胖子也不想招惹一身是非,所以干脆称病不出。
老大不想惹事,下面各厅的主事人更不会自讨苦吃,当日轮值的参军只是敷衍了事的记录了一下,道声,整理案情,过几日再处理,人就闪去了后衙。
没了办法,一群外县的举子就只好云集在知州衙门大门口。
赶巧与送刘直远离去的吕知州碰到了一起,一群人呼啦啦的围了上来,像菜市口泼妇们骂街一般,三言两句就把吕知州惹火了,大手一挥,一帮读书人就被下进了大狱。
说是进大狱,其实也就是押进来让这些人冷静冷静,所以他们也不紧张,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讨论着什么。
就在他们差点讨论出火气时,牢房门口传来一声怒喝:“赵大狗,你给小爷等着,等我出去了必找你报仇!”
话音落,另外一道正在变声期的嗓音响了起来,“哎呦哎呦,萧兄您能别喊么,小弟这耳朵都被你震聋了,咱俩蹲一间牢房,没必要用这么大嗓门,不嫌嘴角痛么?”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