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直远,曾经的西和州州学的教授,谁能想到去年被金兵打成一锅乱粥的地方,发解礼部参加省试的举子中,居然连中皇榜三人,并且还有一人中的二甲第十名,此等成绩,在利州西路的科举历史中可是不多见。
不仅朝廷诸官稀罕,赵官家更是惊叹,殿试过后还特意召来这几位举子问话,也活该西和州全体官员有此一运,这三位举子不但对官家提出来的问题对答如流,还对国朝赋税、兵事、政事提出了一些自己的想法,很是博得了官家的称赞。
西和州全州官员为国荐才有功,阶升一级,原本被剥掉官衣的知州和通判,也从大牢里放了出来,戴罪立功,二人喜极而泣,抱头痛哭,哭完了就上奏本举荐俩人的贵人,西和州县学的教授。
州学教授,也就是从八品的清闲官职,平常管管学校的事儿,除了大比之年忙一下其余时间都是在“诗情画意”,州里的政务事儿,半点插不上手,被官场同僚戏称为“边缘人”,这下被两位大佬捧为座上宾,立刻抖擞了起来。
等朝廷吏部的调文快马加鞭递来后,人更是飘飘然似醉乎。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下让后世人津津乐道的“国子监”了,这个地方是做什么的?只要上过历史课的人都会晓得。
在这里,除了要说一下它是古代中央最高官办学府之外,还有个别的职能,便是管辖全国所有的学校,包括私学。
夏时称“校”,商周称“庠”和“序”,至秦朝时称呼为“国学”,国学分两类,天子和诸侯所设为“太学和小学”,地方为“乡学”,后面的魏晋南北朝,到唐宋明清中央官办最高学府为“国子监”或者“太学”。
唐朝科举制度的确立,让国子学大盛,儒学文化随着国家力量的强盛,传播到了整个世界,有一句话形容就是“有文明的地方就有东方的儒学”。
宋朝的国办学府,基本沿袭唐制,不光有国子学、太学、四门学、广文馆还有算学、律学、书学、医学等等诸多科目,为国家各行各业培养了大量人才,能在国子监读书的,莫不是朝廷大官人家的子弟,这些人类似后世的官二代,所以国朝对国子监,有者非同一般的管理要求,像学校的教职人员、学生、学习内容、升将学方面,都有严苛的规章制度,而且还会根据变化时时调整。
元丰二年,颁布的《学令》要求:太学屋舍有八十斋,一斋三十人,总二千四百人,有设内外之分,取百人进上舍,三百人为内舍生,其余外舍。
后世头疼的月考、期末考在这里也是照样进行,学官和教授们会根据成绩分“快慢班”,所以古人也在为考试犯愁。
能进一国最高学府的国子监,就意味着有了“做官”的资历,所以人人向往,不光学生们向往,各州各县的教授,掌管执行学规和考校训导的学正和学录亦是向往。
赶巧,绍兴十二年,官家在临安府重建了太学,大量招募官员子弟和平民中优秀子弟来进学,学生多了,学官们就不够用了,所以刘直远就被这大馅饼砸中,被特拔进太学做一学官。
虽然品级没变,但是外官升朝官自是涨了半级,所以得了信的他,马不停蹄的就想上任,当路过龙州之时,老好人吕知州自然会设宴招待他,待酒足饭饱之后,趁着空暇的时间,就想着让他测测自己辖区学子的学业水平,看看也能不能像他一样撞个狗屎运出来。
“真的吗?刘教授!不知道此位学子是谁?居然能得到您的夸奖!”
刘直远手捋胡须,笑眯眯的从袖子里拿出两张考卷,递给他道:“一位是薛氏书院的萧无洲,另外一位就是我说的学子。”
“哦,是吗?那我可得仔细瞧瞧这文章了。”
说罢,吕知州接过两份书卷打开来看,第一份是萧无洲的,他一边看一边晃头,不光字写的好,这题目答的也都对,尤其是后面的策问一题,看的他拍手叫好。
“刘教授,此学子水平,吾觉得过发解举不成问题!”
刘直远捧起茶杯轻轻喝一口,放下到:“我也是这么想,他满篇讲述了,我利州西路的政务与民生的长治久安,其中我最看重的是他写的大力发展商贸之事儿,里面提出的几条,我细细琢磨了,都是可实施之建议!”
吕知州跟着他的话,接连点了点头,嘴里道:“既然你如此看好他,为何却说另外一人是你心中之选?”
刘直远哈哈一笑,抬手示意吕知州看试卷道:“他做的却是不错,但是这一篇吾觉得更优于他!吕知州且细细看来!”
“好!”
吕知州点点头,放下看过的这张,再拿起他说的这份,低头先看名字,见写得三字,嘴里轻轻念叨:“咦,原来是他!”
旁边的刘直远听到他嘟囔,好奇问道:“怎么知州也晓得此人!”
“晓得,怎么能不晓得!”老好人吕知州微微笑道:“此人在我龙州可是有些名声的!锁官厅之前,也是我等同僚,为朝廷,为百姓也做了不好好事儿,哦对了,你看屋角处的那座煤球炉和黑煤球了么?听说就是他鼓捣出来的!”
“哈哈哈!没想到这炉子是他弄出来的啊,吾还以为是哪个匠人做出来的,看来他不光经商有些头脑,这器物之事儿的研究也是有些见解!”
煤球三件套,经过利州西路商盟一年时间的大力推销,别处不说,单单是利州西路辖区的各州各县都已经用上,听说利州东路也在逐步推进,刘直远不差钱的主,家里自然也会用到。
“可不!这小同僚可是有些想法的!”吕知州一边看,一边和他闲聊几句,字不多,仅仅一千余字,片刻时间已经看完,看完了却不说话,只是静静的思考,旁边的刘直远也不打扰他,默默的喝着茶水,一盏茶喝了大多半,只听着他喘口气道:
“此子大才也,寥寥千余字,就包含了,兵事、政事、民事以及商务事儿,尤其是在兵事上尤其独到的见解,吾观其试卷,虽然前几题经文考察处,有多道题未有答出,但后面策问一题却答的非常精彩,两下互补却是超过了前一学子的试卷。”
“是的!”刘志远应和道:“他未答出来的几道题,想必是还未学到,假以时日,认真学过后,必然能答出!这时候再加上策问一道,必然能得中,所以我说他明年在龙州一地的解举试上必然能过,咦,不对!”
吕知州本来听他说的好好的,突然听他惊叹了一声,赶紧问道:“怎么了?什么不对!”
“却才听你说起,此子是参加锁厅试的?”
吕知州点点头道:“是啊!他参加的是锁厅试!哎呀!我晓得了,看我这颗糊涂脑袋,此子参加的是锁厅试,自然不会占用外面参加正科学子的名额!哎呦呦,看我这记性,刘教授见笑了!”
“无妨无妨!”刘直远摆摆手道:“我也是才注意到这一点,既然此子走的是别头试,那且放过!”
“嗯!”
吕知州重重点点头,唤过伺候的仆人续了热茶,俩人喝过一场,再道:“这私学有此成绩吾属实没有料到,敢问教授,吾州官学如何?”
咳!
刘直远轻咳一声,放下手里的茶碗,抬头道:“这次只考试了龙州州学和龙州县学,其中州学里面的学子,相对于县学,课业要好一些,总体来说,今年我觉得,贵州举荐之礼部省试的学子,至少能有四五人中皇榜,至于名次……”
有四五人中皇榜?吕知州觉得是面前的老教授再安慰自己,翻看这两年的科举成绩,举州能中一人已经是大喜事了,还四五人?所以吕知州面前听着他叨叨叨,心里却开了小差。
锁厅试和正科试,朝廷对地方州县的考核都是有要求有记录的,理论上两者出来的成绩,都属于自己的“政绩”。
正科取士的人数,是有要求的,但是锁厅试,却是宽容,假如自己把参加正科的学子调整到锁厅试……
“咳咳咳!吕知州?吕知州?你可有听吾说话!”
哒哒哒,刘直远敲着桌子不满的提醒他道。
“哎呦哎呦!罪过罪过,刚吾走神片刻,教授恕罪恕罪!”
恕罪?他一知州,官阶比自己高,走神片刻自己能说什么?所以刘直远呵呵笑道:“无妨无妨,嗯,不晓得知州再寻思什么,这么痴迷?”
吕知州不是傻子,可不肯把心里话告诉他,就随意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屋里俩人研究着,贡院外头,今次参加考评的学子,熙熙攘攘的全挤在这里,高达两米的告示墙上,一张大红的喜报贴在这里,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五十个人的名字。
今次考试,只取前五十名登记在榜,尤其是前三名,都是用金笔书写。
榜单前方,一位穿着青布襕衫,头戴方巾的学子笑嘻嘻的冲着旁边的同伴道:“萧兄,没想到你的成绩居然进了前十,正是可喜可贺啊!这次过州里的发解举必然不是什么难事!”
他抱着拳恭贺,姓萧的学子却满脸的不高兴,指着排在自己前面的名字道:“前面几人也都罢了,这个叫赵大狗的一听就是粗俗之人,他为何排在我前面?”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