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昏迷了几天?”
“9天。”科林斯基抱着椅子坐在他对面。
“那今天是?”
“今天是7月12号,现在是下午,这里是布什尼尔城市公园深处一间只在冬季启用的林工木屋,离莉莉湖很近,离我们的家也不算远。”科林斯基一股脑把标准答案全倒了出来,“还有什么想问的么?”
“……”罗伊抿着嘴,“这件事……我看不懂。”
科林斯基用恨不得抽筋剥皮的凶狠眼神瞪着看不懂先生,很久很久。
“趁着你昏迷的几天我简单梳理了一下最近的事。6月26日,泽维尔女士拜访州长。”
“27日,她用劫持的方式在这里对我进行了面试,我成功拿到德雷克商会的长约,成为工矿集团的雇员。”
“同天,我说服了父亲,让他在舞会上旗帜鲜明地投向德雷克商会,为其他利威尔做表率。”
“28日,舞会,泽维尔女士发表钢铁城市计划。”
“接着就是7月3号,你怀着为家族牺牲的崇高念头刺杀泽维尔女士,而你的家族在你见到她之前就驱逐了你,把所有事情推了个一干二净。”
“7月4日,泽维尔女士拒绝了议长先生的调停,但依旧以绝对优势通过了钢铁城市计划。德雷克商会离开哈特福德,钢铁厂项目组宣布在两个月后入驻。”
“7月5日,你那位父亲宣称得到了法兰西超级财阀的全力支持,要用十年把格林钢铁厂升级成年产粗铁10万吨的超级炼铁厂,还为这个项目启动了史无前例的超级融资,周回报率40%,每周清结。”
“但是哈特福德早已经不信任他了。超级炼铁厂计划在议会搁浅,第一轮融资也只收到87镑6先令,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的父亲将一败涂地。”
科林斯基顿了顿:“这些天发生了什么,你明白了么?”
罗伊惊骇莫名:“你居然从一开始就背叛了镇子!”
“我背叛了镇子?”科林斯基忍不住笑出声,“你究竟有多蠢,我用这种方式为你整理整件事,而你却只注意到我加入了德雷克商会?”
“难道还有别的?”
“你们家那位漂亮的教育家,西格莉特.特蕾西娅,她是什么时候来哈特福德的?”
“西格?”罗伊愣了半晌,“是在舞会前两天,似乎……也是26号……”
第一个巧合。
罗伊隐隐生出点奇怪的感觉,却又不能很好表达清楚。
“难道你觉得西格……不,特蕾西娅小姐是德雷克的人?”
科林斯基头疼地揉着眉心:“特蕾西娅是波士顿的女子教育家,为基达利尔先生服务了许多年。这一次,她为了在康州建立分校,经基达利尔先生推荐来到你家。”
“她的身份人尽皆知,至少公开的部分没有任何掺假的可能,除非自由之子基达利尔是大不列颠的间谍,或者这位女教育家从十几岁就干起了间谍的构当,这显然都不可能。”
“但这并不代表她的身份就是正常的。”科林斯基整理着这些天的收获,“首先,以家庭教师的年薪,几乎没有人能从教师变成校长,她不仅轻松迈过了这一步,还得到了大半个波士顿北区的支持。”
“第二,这个在波士顿深受信任的女人在特殊的时间从波士顿赶到哈特福德,而且这么多天几乎没有做过诸出堪探校址一类的正事,只是心安理得地待在你家。”
“你知道我对洛林.德雷克先生的崇拜!所以我才知道德雷克商会和美利坚的联邦主义走得很近,最近更是为联邦主义抢走了海军振兴计划的主导权,在政治上让民主主义者遭遇了惨败。”
“基达利尔先生、你的父亲,还有德雷克商会,在互不干联的商业关系之外,他们还是两个相对立的政治集团各自的钱袋子!”
“这就很好地解释了最近发生的一切。德雷克商会突然在毫无根基的哈特福德宣布推出钢铁城市计划,泽维尔女士与特蕾西娅小姐同时到访,你的父亲表现出玉石俱焚的反击决心,包括把你当作弃子的刺杀行动,以及在你失败后迅速提出的那个疯狂的,足以和钢铁城市计划一较高下的超级炼铁厂计划……”
“我敢说哈特福德已经成为邦联议会两大政治势力的对抗舞台,其目的或许是为了接下来的立宪和总统选举。”
“在舞台上,德雷克商会和格林商会是双方的代理人,泽维尔女士与特蕾西娅小姐是对抗的执行人,至于你……看起来只是个无足轻重的炮灰,根本没人期待你的成功!”
罗伊颓丧地软倒,奥廖莎担忧地看着,想要安慰,却无从出口。
“既然我只是个无足轻重的炮灰,为什么还要救我?你就不怕让你的雇主不开心吗?”
“怕。”
“诶?”
科林斯基自暴自弃地把脸转过去,对着房门。
“你昏迷了九天,我怕了九天,每天都怕得要死,再累再困也睡不着觉。”他说,“我和奥廖莎是赌上命才侥幸通过面试的,以你的智力根本就想象不出我们承受了多大的幸运跟不幸。”
“但我们闯了过去,得到了机会、前景、自由和未来……是你这蠢货硬把我骗进那场无谋的刺杀,我现在都想不明白我那时候为什么要扑出来……没有任何意义!”
“我可能根本说服不了泽维尔女士和耶斯拉女士,我可能根本就抓不住你,你可能根本就醒不过来……机会明明渺茫得可怕,我却连奥廖莎的未来都一起押了上去……”
“你欠我们的!”科林斯基从口袋里摸出最后的两枚英镑,捡出一枚,拍在桌上,“我一会就要出城,因为背负通缉的人坐不了公共马车,我需要更充裕的时间提前赶去波士顿。”
“你还有两天时间来恢复体力。奥廖莎把去迈阿密的生活费都花在了你的治疗上,你就有义务陪着她,保护她,在她求学的那几年挣钱养她。”
“别跟我说你做不到!你那些狗屎一样的恩怨和奥廖莎比起来一文不值,上帝让你活下来就是为了奥廖莎!我把她交给你,给我拼了命去保护她。”
“约好了。四年后……哈特福德再见!”
……
利威尔街,格林宅。
还是在老格林的书房,还是一样烟雾缭绕,西格厌烦地扇着扇子,纯手动地为自己抓捕着宝贵的清新的空气。
“你的planc看起来毫无用处,特蕾西娅,德雷克的项目组还有七周就要来了,但第二轮融资至今才卖出去不到50镑。”
“这都在预料之中,格林先生。”西格嫣然一笑,“planc是潘多拉的魔盒,邪恶散布需要充足的时间。”
“我究竟需要等多久!”
“大概……”她透过浓重的烟气扫了眼座钟,“三个小时。”
“三个小时?”
“是啊,下午5点,第一期融资发放回报,请准备好每单40%的回报,有六个幸运儿将成为这个计划的首批受益者,然后……你的融资柜台会被挤爆。”
老格林眯着眼看着西格:“这是真的?”
“我们的信任源于坦率和我从未落空的预测,您大可以信任我,planc会让您成为整个新大陆最富裕的人,只要您继续支付每周一次的40%,您的财富就没有上限。”
“然后呢?”
“那是您的事。”西格站起来,懒洋洋推开门,“太遗憾了。哈特福德将进入新的时代,短时间里这里都不再适合开展教育。我该回波士顿去了,等您的融资踏上正轨,就是我踏上马车的时候。”
老格林看着西格的背影:“特蕾西娅,你究竟是谁?”
“您不相信我是个教育家?”西格惊?地扭过头,“很抱歉,教师确实是我的职业之一。毕竟新女学的环境太恶劣,绅士们都不能理解家中女眷的价值,为了让教育得到支持,我只能把自己当作例子。”
“女人可以辅佐好男人,而且还可以毫不起眼,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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