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时代,冷兵器与热兵器的交锋还远未到分出胜负的时候。
陆地上,随着技术的发展,大炮和火枪的应用日渐成为战争的主流课题,重甲骑士横行于战场的时代落幕了,骑兵为王不知不觉就成了只能在故纸堆中找到的词汇。
然而就算是在不远的未来,那个即将让整个欧洲为之战栗的拿破仑陛下,他麾下的军队也不敢奢望用纯粹的火器阻挡住一支骑兵的决死冲锋。
刺刀是燧发步枪极其重要的战术补充。
事实上,欧洲之所以长久地坚持排枪战术,除了齐射有利于增加火力密度的理论之外,很重要的一个方面就是排枪是一。最适合兼顾步兵的埋身战阵型,那是古罗马兵团文化留给欧洲的冷兵器战争遗产。
海战也同样如此。
巨大的风动力战列舰横行在水面上,大口径的加农炮是他们最被信任的利爪和尖牙。
每个海上强国都执着于更稳定的船身,更多更长的炮甲板,更大口径的火炮和更快的装弹速度,但纵观整个风帆时代,真正葬身在火炮下的帆船数量其实少之又少。
海上炮战少则两个小时,多则持续几天几夜,仰仗着船坚炮不利的时代特色,往往战至弹尽粮绝,双方也不见得能够分出胜负。
速胜与决胜的核心手段依旧是接舷。
接舷战是一门独立的海战学科,包括抵近、靠舷、接舷、登船和夺船等科目,每一项都有着远比炮战更悠久的历史。
悠久的历史意味着前人已经对这些项目进行了深度的探索和优化,难以创新,模式死板,一些基本原则被奉作圭臬,仿佛些许改动都是罪大恶极。
接舷状态不进行炮击正是所谓的基本原则之一。
会形成这一原则的理由有很多。
比如随着铸铁业的发展,船上的火炮从口径到重量都远远超出了陆地的规格,一门普通的加农炮需要3至10人操作,诸如24磅以上的重型炮,对炮手的数量要求更是达到12-14人。
船上的空间是有限的,水手的数量也是有限的,为了保证有足够的水手参与炮战,其他类型的水手皆被大幅消减。
大体上,除了最基本的操作员,每一个水手都是为了火炮而存在。
所以一旦发生接舷战,冲锋队必定是从炮手中抽调,一人不仕二物,难以两全齐美。
这是其一。
第二个理由,海战的最佳距离是三十到二百米之间,再远,海面的颠簸会让准度成为空谈,太近,炮弹的威力又无法得到释放。
被黑火药推出滑膛的炮弹需要足够的距离进行加速,也需要足够的弧线将动能转化为势能,再进一步重新转变为动能,造成杀伤。
接舷显然不具备这个条件,哪怕激发了火炮,发射的炮弹也很难穿透坚硬的船壳,造成有效的伤害。
然而,世事无绝对。
接舷状态不进行炮击的根源是炮击无用,人力匮乏,这两点在这场寒鸦号与布里根廷的接舷当中都不成立。
洛林以少敌多,对这场小规模水面战争的要求又是速胜,所以不可能把全部的水手投入接舷,真正随他登船的只有少部分人,留在船上的人力足以完成单舷的饱和射击。
寒鸦号作为为驱逐舰级别的武装商船,在舷高上又远远超过位列护卫舰的布里根廷,双方至少有2米的高度差,是标准的居高临下。
双方抵近,布里根廷的炮门正对着寒鸦号最坚固的船壳位置,寒鸦号的炮门所面对的则是对手无遮无拦的主甲板。
散弹的动能再得不到释放,用来击碎人体,也足够了。
随着洛林一声令下,火炮轰鸣,10门十二磅跑把数千枚散弹泼洒过布里根廷的甲板,掀起一片腥风血雨,把甲板上一切运动的物体扫荡一空。
一时间根本计算不出这轮炮击究竟有多大的斩获,鲜血与脑浆涂满甲板,洛林面前再无站立之敌。
他抛出了第一枚钩索。
在他之后,诺雅和等待已久的水手们纷纷抛出钩索,嚎叫着,用各自的方式冲过两船间窄窄的缝隙,结结实实踩在了一片血肉之上。
卡特琳娜隔着船舷向洛林捶胸敬礼,随后俯身,解开钩索。
“一定不会给斯库纳型可乘之机,也请船长保重,如遇困难,切勿冒进!”
“说什么困难……”洛林缓缓抽出刀,抬眼扫过狼藉的景象,“不知这艘船的船长是不是还活着。说实话,我还挺想知道究竟是哪个倒霉蛋接下了这趟活计,因为海民死于湖水,是耻辱。”
……
陆地的战局随着铁毡营加入包围圈,快速地进入到尾声。
印第安人开化的时间毕竟短暂,全面进入到火器时代也不过就是近几代人的事。
哪怕已经熟悉了火器,可在阵地战上,他们与白人依旧差着不小的段位。
更遑论愿意为百多支皮货步枪铤而走险的印第安人肯定不是印第安人中的精锐部落,而他们的对手却是号称除了任性,战力冠绝于天下的法兰西陆军中的佼佼者铁毡营。
战力的差距进一步拉开,倒霉的青铜不小心被排进了王者局。
惨叫、悲歌、绝望、哭泣……
当埃尔文中校走出丛林的时候,卫队早已把战场让给了铁毡营的战士,连伯爵都跳下马车,在战场边呼吸起艳阳下的早春空气。
看到埃尔文中校走过来,伯爵微微一笑:“没想到能在远离军营的地方与中校偶遇。”
中校啪一声并腿敬礼:“铁毡营正在进行防卫拉练,没想到会把伯爵牵连进来,害您遭受无妄之灾!”
“这不是你的错。”伯爵大度地摆摆手,“只是因为一些琐事,我需要在林边逗留一会儿。”
正说着话,天边突然响起闷雷一般的炮响。
中校皱了皱眉头:“湖上的情况是……”
“听说有群海盗把船混进了庞恰特雷恩湖,我的卫士长正在清理湖面。”
“海船?炮击?”
“中校难道不知道这事?”
伯爵诧异地看了眼亚查林,亚查林面带微笑,轻轻摇头。
这一反应让伯爵笑出了声。
他亲切地拍了拍中校的肩膀,慢条斯理说:“有人想为这两个月发生的事情盖棺定论,却得不到我的支持。所以他们大概觉得,只要解决了提出反对意见的人,反对就不存在了。”
“您是说……盖棺定论么?”
“是啊,究竟谁才是爱国者,这个问题的分歧很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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