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在队伍前方只顾俯身策马狂奔的曹操听到却是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的凝视前方仿佛毫不在意一般,只是不停用力猛击胯下马腹的双腿却出卖了其心中悲痛。
众人再跑一阵后,马匹终因失血过多而无力疾驰,速度已低得与常人行走几乎无异且马身摇摇晃晃随时都会倒下,众人见此焦急万分,无论如何鞭打也是无用,就在众人以为无路可逃之时,拐过一弯路后,众人惊觉前方道路尽头不再是绵绵不见其尾的密林长路,而是月下水光粼粼的河流,而河流的那一侧便是火光点点的曹军大营。
此景对于众人来说有如绝处逢生,欢呼雀跃自是不在话下,只是胯下马匹此时却是纷纷口吐白沫无力倒下,“曹操今日得以保全性命全赖尔等相助,尔等且放心去吧!”曹操下马后并没有急着离去,而是俯下身来蹲在马头旁轻抚其鬃毛,仿佛倒在其面前的不似马儿却似其子。更令众人震惊的是,即将死去的马儿在听到曹操此言后,硬梗着脖子嘶吼了一声仿佛回应曹操一般,之后才合上双眼再不动弹,众人以之为奇,即使知道追兵在后,一时间也无人上前打扰曹操,直到曹操自己主动起身,众人才继续向前。
没了坐骑的一行人既见生路在前,又恐追兵再来,在弃马之后皆是狂奔冲向淯水岸边。就在距岸边仅数百步之遥,众人生机唾手可得之时,后方喊杀声马蹄声再度响起,正是杀了曹昂的胡车儿领兵追来。
众人见状边跑边弃了身上的多余之物,黄忠带的士兵们俱是将长兵弓弩扔掉,只留随身一把短刃,曹操更是将长袍褪下只留单衣,虽寒冬风冷,但为了保命此时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军师你看!前方有人来了!”早已在岸边等候的戏忠与数名曹军士兵借着月光隐约看见远处有数个人影向自己这边跑来,那什长立刻紧张的对戏忠说道。
“嗯……”戏忠嗯了一声,又回首望了望身后河对岸的曹军大营,“方才回营的报信士兵应该已经到了大营,怎地大营现在还是毫无反应,莫非大营主将不信那士兵所言?若是这样那情况就不妙了!”戏忠皱眉想。
“尔等速速到周围取些可燃之物堆叠,每隔一丈为一堆,放置好后将其点燃!”戏忠立刻对什长下令。
“鹊儿,你与汉升妻子立刻上船,若待会事有不利,你们便乘船到对岸大营寻求庇护!”戏忠再对胡鹊儿道。
“哥哥!那你呢?”胡鹊儿略微有些紧张,生怕再与戏忠分开。
“放心吧!我自有办法不会枉送性命!”
“那……哥哥你自己多加小心……”胡鹊儿说完便带着黄忠妻子躲到船中,自己则站在船头望着岸上局势,虽是嘴上答应戏忠,但若待会儿戏忠真有危险,胡鹊儿心里也早已打算不会弃之而去。
“一会儿若是援兵不来,你只管带着主公几人上船返回大营,其余人……能上其他船只便走,若是来不及……”,戏忠有些无奈。
“小的明白!”那什长听出其中意味也不多问。
不久士兵们便按照戏忠命令将收集到的枯木等可燃之物分成数十堆而后点燃,瞬间岸边便是火光点点。
岸上远处疲于奔命的曹操一行本来已快力竭,见到岸边火光忽起,黄忠脑中一闪,忙指着火光处喊道:“火光处定是援兵!我等到了那里便性命无虞了!”,其实黄忠心里也拿不准火光处究竟是早已与自己约定好在岸边见面的戏忠或是敌军士兵,亦或是其他人,只知道以戏忠的才智应该早已料到当前局面,定有办法救众人性命,希望如此吧……黄忠心里想着。
虽不知火光处是死路还是活路,众人在听了黄忠之言后求生心大作,全身充满气力再度狂奔起来。
“军师你看他们后方似乎有大批兵马追击……”什长注意到远处情况,有些担忧。
“嗯……”戏忠再度转身看了看身后河面依然没有任何动静,“再等等……”。
此时正在追击曹操的胡车儿原本见到曹操身影正在兴奋之时,没想到岸边忽然火光遍起,以为对方早有援兵等候,赶忙勒停战马停下观望。胡车儿此前便听说过曹操用兵诡诈喜用伏兵,此时能抓获曹操拿个头功事小,自己小命事大,于是只命数名士兵前往前方左右林中探查是否有伏兵踪迹,自己则率领大部在原地焦急等候不敢向前。
胡车儿这一停恰好给了曹操一行逃到岸边的机会,半刻后,曹操众人趁此机会相互搀扶或跑或走终于赶到岸边,曹操本以为岸边如黄忠方才所说有己方援兵等候,跑近了才见到火光之下确有曹军士兵等候,只不过这数量……只有区区十数人,且其中有一人非曹军打扮,看起来却是有些熟悉……。
“见过主公!”什长与士兵们见到曹操纷纷单膝跪地拱手拜道。
曹操没有理会,只径直向那熟悉之人走去,待走近借着火光看清面前之人容貌后惊的一愣瞪圆了眼睛盯着面前之人,几息后才微微颤抖的伸出双手抓向那人不敢置信道:“志……志才,是你吗?”。
没错,曹操面对之人正是在此等候依旧的戏忠,眼见着曹操双手抓来,戏忠本想退步躲开,可是见到曹操身无厚衣遮体,面如黑炭蓬头垢面,想必之前是受了不少的苦,于是心中一软,停下正在向后移动的双脚,任由曹操抓住自己衣袖。
“军师!真的是你!”随后而来的典韦亦捂着右臂虚弱的惊喜道。
“嗯……”戏忠应了一声,望了望曹操身后还在踌躇不前的胡车儿等追兵后道:“疑兵之计不能持久,诸位还是上船吧!”。
“可是军师……这人数……”那什长看着或坐或躺在岸边的百余黄忠带来的士兵,担心船小数目不多不足载下全部,走到戏忠身边小声道。
这也正是之前戏忠所担心的,眼见着这么多人在此,不让哪个上船都是不对,戏忠皱眉不知如何应对,此时远处马蹄喊杀声响起,应是胡车儿确认没有伏兵再度杀来。
黄忠岂能看不出当前局势,为解戏忠窘境,黄忠率先开口道:“志才与诸位先上船吧!”。
“可是汉升……”戏忠瞟了瞟其麾下士兵,有些担忧。
“志才放心,我自有办法!”黄忠说完转身对麾下士兵大喊道:“黄某今日本已辞去官职,但诸位兄弟仍不计得失前来助我!此恩黄某在此拜谢各位了!”说罢黄忠单膝跪地对众士兵拱手相拜。
“黄将军客气了!”“黄将军莫要折煞小的!”“当初家母染重病,全赖黄将军私掏钱财请到名医,这才保住性命!小的就算为黄将军舍了这条命又如何?”“是啊!当年……”众士兵亦对着黄忠纷纷跪下,你一句我一句说出往事,几乎每人都受过黄忠的恩。
“好!黄某此生有你们这些兄弟也算值了!诸位兄弟也看到了,岸边船只不足让我们尽皆渡河,若是哪位兄弟家中尚有老母或妻儿无人照料,现在便速速登船,相信留下来的兄弟绝无二话,我黄某亦会留下与兄弟们同生共死!”。黄忠慨然大喊。
“汉升,你……”戏忠见黄忠欲弃了这活命的机会,有些着急。
“志才!不必劝我,你于我黄忠有恩,而他们今日又于我黄忠有恩,我岂能弃他们而去!”
黄忠虽让士兵们自行选择登船,但士兵们依然一动不动,相互之间没有眼神话语交流,皆是坚定的望着黄忠。
“你们这是……”黄忠见士兵们无一人动弹,茫然道。
“我们虽不是那阅书识字之人,但也知道恩义二字,将军不走,我等岂能独活?”“就是!”“黄将军可莫要小瞧了我等!”众士兵七好似玩笑一般各自说道。
“你们……”黄忠为眼前一幕所动,眼眶中泪水打转,不想被众人看到自己流泪的黄忠赶忙用衣袖抹了抹双眼,忽然起身大笑道:“哈哈!好!有诸位兄弟相伴,黄泉路上不孤单!”。
“哈哈!黄将军说的是!”众士兵亦起身纷纷大笑。
“诸位请速速登船,我等来拦截追兵!”黄忠笑脸含泪回身对戏忠等人道,而后走到戏忠面前只用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照顾好我的妻儿,拜托了!”。
“哎……”戏忠见此长叹一声,转身对曹操等人道:“大家上船吧!”,曹操亦被黄忠与士兵们情义所感,临上船前对黄忠等一揖到底:“今日曹某能保性命全赖汉升与诸位!曹某在此拜谢了!”,典韦亦对黄忠喊道:“俺典韦这辈子最敬佩的就是忠肝义胆之人,你算其中一个,可惜今日之后我们可能再无机会相见,不然定要与你喝个畅快!”。
“此言与黄某所想不谋而合!”黄忠对眼前这满臂鲜血的汉子拱手回道。
待众人一一上船后,只有戏忠与黄忠及士兵未登船,本以为戏忠最后一个登船的曹操正在船首焦急等待,却没想到戏忠忽然对那掌船曹兵道:“速速开船!莫要耽搁!”。
“志才?!”“哥哥!”“军师!”船上曹操众人与岸边黄忠一齐发出惊叫。
“速走!”戏忠对着发呆的曹兵再吼一声,曹兵反应过来立刻将船支离岸边。
待船只开始移动后,戏忠对着船只大喊道:“鹊儿,代为兄照顾好汉升妻儿!”。
“不!”谁知胡鹊儿听罢大喊一声后噗通一声跳入河中,此时船只还未完全离岸,胡鹊儿入河后站起,河水只堪堪淹过膝盖。
仿佛怕再次失去戏忠一般,胡鹊儿用尽全力从河中奔向岸边的戏忠,直至奔至扑进其怀中将其死死抱住才安心道:“鹊儿不惧生死,只惧不能与君随!”。
“哎,你啊……”轻抚着胡鹊儿的柔发,戏忠有些无奈亦有些溺爱。
“哈哈!志才得此红颜,倒是羡煞我等旁人呐!”黄忠大笑。
“……”生死关头黄忠居然还有闲心打趣自己,戏忠亦是无言以对。
“我曹操今日已痛失爱子,岂可再失一臂!若是我曹操能力仅是如此,那便让老天亦收了我吧!”这边船上曹操亦仿胡鹊儿跳入水中欲寻戏忠而来。
“典韦!快将主公带回船上!”戏忠见此对船上典韦大叫。
不用戏忠说,典韦见曹操跳入河中亦是跳入河中,本以为随曹操一同到岸上,此时听到戏忠大叫,犹豫一下后还是用单手抗起曹操将其扔回船上,并与士兵一同拽住拼命挣扎的曹操,这下牵扯右臂伤势,痛得典韦冷汗直流。
“乱世可无戏忠,但不可无君!望君日后以百姓为重不可肆意屠戮!”戏忠对着船只遥拜,此时船只已开出数丈远。
“今日本想让汉升兄尽薄力,没想到……”戏忠拜完回首对黄忠抱歉道。
未等戏忠说完,黄忠便伸手打断道:“诶!你我之间不说两家话,你于我黄家有恩,此时得报我心中倒是舒服了不少!”。
此时胡车儿追兵已接近岸边,“兄弟们!拿起手上兵器!让敌人知道,就算是失去了牙的老虎,也不是他们这些家畜可比的!”。黄忠拿起兵器走到众人前头对着追兵大喊。
“吼!”众士兵掏出短刃振臂高呼。
就在两队人马即将战到一起千钧一发之际,胡车儿追兵大队忽然再次勒停战马停滞不前,只惊恐的盯着戏忠等人身后。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