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缘起——羁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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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

  这是一个沉寂的晚,阴凉而空旷的树林之中藏匿着一座小小的木屋,幕一点点的降临,浓郁的迷雾于大地之上缓缓升起,弥漫了整片树林。空中的月华尚未升起,林间的鸟兽已纷纷进入了它们甜的梦境,这一,树林里显得格外宁静,一阵阵闷雷沉郁的声响翻滚于四方天际,让静谧的树林陷入更加深刻的沉寂,还有那无端的诡异。

  “爹,你在干什么?已经这么晚了,为什么要收拾包袱呢?”简陋而洁净的木屋里亮着一盏昏黄的烛灯,小孩睁大清澈澄净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在一旁忙碌不歇的父亲,甜腻的声音里充满了不解世事的稚嫩和天真。

  男人把最后一件孩童的衣物叠好,怀着依恋的心情在包袱上打了一个结,然后抬头,俊朗的面容上浮起了一抹近乎绝望的温柔,他在孩的面前半蹲下来,努力想挤出一丝柔和的笑容,却怎么也掩不去眼眸中浓郁的不舍与哀愁。

  “爹,爹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呢?”孩攀上男人的肩膀,用一双小手捧住男人的脸,声音中包含着全然的困惑和不解。虽然没有泪,可是孩仍然看出了男人眼中如何也抹不去的苦涩,天真的孩当然无法理解那里面绝望的悲哀,可是,即使不懂,她仍然不希望看到自己的父亲露出这样的表情,在她的心里,父亲永远是温柔明朗的人,无论是为了什么,她都不希望看到父亲伤心痛苦的样子,因为,她舍不得。

  “双双,你还记得白叔叔和姜叔叔的家怎么走吗?”面对着眼前年仅8岁的天真的儿,男人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依恋和不舍,用最温柔的口吻说。

  “当然记得啦!白叔叔家就在扬州城南面天庙附近,骑马只要三个时辰就可以到了,姜叔叔的家在扬州城西门角的平安街,离白叔叔家有3里远,这些我早就记住啦!”见爹爹考她,孩的干劲马上就出来了,她献宝般地道出自己所知的一切,再得意洋洋地看着自己的爹爹,希望他能像往常一样摸着她的小脑袋说,“双双好厉害啊!”

  但是这一次真的不一样了,男人并没有像以前那样朝她温柔地微笑,只是轻轻地说:“好,记得就好。”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锦盒,放到孩的手中,严肃地说,“双双,爹已经把你的衣服还有干粮全都收拾好了,你现在就骑马去白叔叔家,把这个盒子交给白叔叔,就说……就说以后只能拜托他和姜叔叔了。”

  “爹爹……”孩接过男人递过来的锦盒和包袱,困惑地抬起头看着自己的爹爹,不解地问,“为什么,爹爹不和双双一起去吗?以前都是爹爹带双双去白叔叔和姜叔叔家的啊,为什么今天爹爹要这样说话?”

  “不,爹爹不去,爹爹不能去,双双,你要记住,你一定要亲手把这个盒子里的东西交到白叔叔或姜叔叔手里,不能让其他的任何人看到这里面的东西,就算要牺牲生命,也要保护好它,明白吗?”男人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之,他不是不知道让年幼的儿背负这样的责任是多么不公平,但是他已经……他已经没有办法了,他现在只希望儿能够顺利平安地到达白姜两家,把自己托付的东西交到自己的两个结义哥哥手中,只要有大哥二哥的保护,双双会平安的吧,他的双双一定可以平安成长的,对不对?

  “不要!爹爹不去,双双也不去,双双不要离开爹爹!”孩的嘴噘起来,不住地摇着头。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她心里隐隐有一种很不安很害怕的感觉,仿佛只要现在不看住爹爹,爹爹就会消失,以后她就再也找不到爹爹了,这种感觉让她没来由地感到心慌,所以,即使乖巧如她,也要坚决拒绝这次的离开,她绝对绝对要看好自己的爹爹。

  “双双,你不听爹爹的话了吗,你要让爹爹生气吗?”男人英挺的眉毛仅仅拧起,说话的声音也很反常地严厉起来。

  “爹爹……”看到异常反常的爹爹,孩不由地后退了一步,颤颤微微地说,“双双不想爹爹生气,可是,双双真的不想离开爹爹啊,爹爹会不见的,爹爹会不见的,双双好害怕!”说着,她的眼泪不自地流了出来。

  “双双……双双,对不起,爹爹不是故意凶你,爹爹只是……”男人温柔地擦去孩的泪水,带着苦涩的口吻柔声说,“双双,你听话,你乖乖听话好不好?答应爹爹,带上这些东西赶快离开,去找你的白叔叔,姜叔叔,爹爹不在的时候,他们会替我照顾你,保护你,你听话,走吧!”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爹爹不和双双一起走,为什么要白叔叔和姜叔叔保护我,双双只想和爹爹在一起,双双只要爹爹啊,为什么爹爹要说那些话,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

  男人偏过头,痛苦的神情一览无余:“爹爹已经……爹爹已经走不了了……从今往后,爹爹再也不能再也不能……”就在这时,男人忽然全身一震,脸上顿时凝重起来,他一下子抓起孩的小手,飞快地向后院赶去,“来不及了,他们就要来了,双双,双双你快走,马上就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爹爹……爹爹——!为什么你走不了,他们是谁,谁要来了?为什么我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爹爹——!”孩被自己的爹爹拉着,心底浮起了许多的困惑和不解,然而,更多的却是心头如何也挥不去的不安。

  “不要再问了,双双,记住我说的话,快点上马,快走,走了以后……走了以后就不要再回来了!”男人把孩抱上一匹纯黑的小骏马,用力地推出一掌击在马屁上,那马儿被这一掌惊起,疾速飞奔而去。男人看着逐渐远去的背影,终于露出了释然的一笑,他没有忽略,树林里的那一丝丝不寻常的响动已经越来越近……

  孩被马儿突如其来的奔驰吓住了,她手忙脚乱地拉住马背上的缰绳,等她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回过头的时候,她看到了让她一生都难以忘怀的情景,多少个黑影在树林里飞窜打斗,鲜血飞溅的腥味弥漫了整片树林,那是……那是好多人在围攻她的爹爹啊!她被那一声声凄惨的呼叫惊呆了,想喊,却怎么也喊不出声音,她害怕极了,眼泪如泉水一般奔涌而出,她好想……好想拉住马儿,好想回去找她的爹爹,但是,不行,不管她多么想要停下来,心里却始终有一个声音揪着她,不让她有一分任的机会。她不知道谁倒下了,也不知道谁还活着,她的耳边不断地响起爹爹交代她的话,双双快走,一定要把这个盒子交给白叔叔和姜叔叔,就算要牺牲生命也要保护好这个盒子……这些话她记下了,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回头,无论如何都不能……停下来,她和马儿越跑越远,越跑越远,直到再也看不到爹爹的影子,直到再也听不到爹爹的声音……

  “爹,你不要害怕,双双会回来救你的,双双很快就带白叔叔和姜叔叔回来救你了,很快很快……爹啊——”马背上的她哭着喊着,可是她的声音早已经嘶哑,谁也听不见她在喊些什么。

  扬州城,白家。

  深沉,远处的山林雾霭缭绕,什么也看不真切,一个身着白袍的男人负手立于空旷的院子之中,他微仰着头,静静望着头顶上那一片黯沉苍茫的天空。不知为什么,男人今晚总觉得心神不定,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一般,站了很久,他终于承受不了这令人压抑难耐的感觉,一扬手便抽出腰间佩剑,寒光四射的剑身毕露锋芒,与他那轻盈矫健的身姿一同在风中穿梭飞舞,扬起了一片片纷飞的落叶,他的身子舞动得愈来愈快,卷起了四周旋转的疾风,身体和自然融为一体,携带着羁绊,分不清彼此,若有人能在此时看到这番得近乎不真实的景象,一定会为之折服,乃至移不开视线吧!

  “爹。”一个生嫩中带着平稳的叫声在男人的身后响起,成功地阻止了男人几乎忘我的舞剑。

  男人慢慢地把剑收起来,回过头,只看到一个小小的却颇有气势的男孩直挺挺地站在他面前,男孩的双手交握于背后,直视着男人的眼睛,他清澈的眼眸中沉淀着安定的气质,那里面找不出半点孩童的稚气,男人看着眼前这个早熟得有些过分的儿子,顿时玩心大起,忍不住拿剑柄在男孩的小脑袋上重重敲了一下,看到儿子一面揉着脑袋,一面狠狠地瞪着他的样子,他觉得心里舒坦不少,然后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笑眯眯地问:“风儿,你找爹有什么事呀?”

  “你你你……”男孩终究是没有发飙,只是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这个笑得一脸无害的父亲,咬牙切齿地说,“姜叔叔来了?”

  “大哥来了?”男人愣了一愣,心头的不安又涌了上来,随口问道,“大哥他来是为了什么事?”

  “我怎么知道。”男孩见父亲的脸变了,心里也凝重起来,但不生气是一回事,向父亲示好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所以他仍然只是冷冷地开口,“姜叔叔就在前厅,你有什么问题直接去问他不就行了?自己一个人在这里瞎想有什么意义?”

  男人又是一怔,仔细地看了看自己的儿子,然后笑了,他知道儿子在关心他,却又拉不下面子来说好话,就用这么别扭的方式来表达,他心情大好,伸出手掌在男孩的头上用力地揉了几下,笑呵呵地说:“哎呀哎呀,真是一点都不可爱呀,我的儿子,你都来了这么半天了,说了这么多话,都没听你叫我一声爹呀,看到你爹我心情不好,也不说两句好话来安慰安慰我,还对你爹我这么冷言冷语的,这哪里像是做人家儿子应该做的事啊!唉,我白朗英明一世,竟然生出这么个无情的儿子,真是叫人伤心啊!”

  “喂!死老头,你够了没有!你知不知道这样很痛啊!”男孩退后一步,一个转身逃离父亲的“魔爪”,理了理自己被揉乱的头发,低声吼道,“我看你开心得很呢,哪里有什么心情不好啊,都老大不小了,还整天……还整天……你才一点都不像当人家爹的人呢!”

  “呦呵,终于反击了,我还以为我儿子永远都跟一根木头一样不会动怒不会发火呢,唉唉,好有成就感!”男人得意洋洋地笑着,一点也不理会男孩满脸的嫌恶表情,兀自叫道,“还有,你怎么能叫我‘死老头’呢,我白朗英俊潇洒,相貌堂堂,哪里像‘死老头’啊!”男人此刻像一个童心未泯的人,乐得跟自己的儿子玩大眼瞪小眼的游戏。

  “你——!无聊!”男孩气急,别开身子,不想再与父亲斗嘴,只冷冷道,“姜叔叔在前厅等着呢,你还不过去,还要让他等多久?”说着,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院子的角落。他真的不明白,父亲都已经是老大不小的一个人了,为什么还这么爱捉弄他,只要一逮到机会,就不忘整他一下,完全不像一个长辈,相较之下,姜叔叔可要庄重多了,自己的父亲,有些时候甚至比一个孩子还要像孩子。当然,父亲也有严肃的时候,那时候的父亲,也许真的可以称的上“完”二字,就像刚才舞剑时的那样,真的是集天下的盛气与傲然于一身呵,那样的父亲,他很崇敬,却觉得陌生,难以接近。看来,他还是比较喜欢平时的父亲吧,虽然总是爱逗他爱捉弄他,但是父亲笑起来的时候很温暖,总是笑眯眯的没有一点长辈的架子,这样的父亲不会有高高在上的感觉,也不会让他觉得遥远,他希望……他希望他的父亲能够永远都这样快乐,永远……都不会改变。

  “哎,你别走呀,儿子,我的话还没讲完呢,你别急着走啊,喂——!”看到儿子慢慢地走远,男人越发嚣张地笑起来,然后,无奈地摇了摇头,低笑着说,“什么嘛,说话的口气跟在教训自己的儿子一样,你可别忘了,我才是你老爹!唉!果然是越来越不可爱了啊!真是!”说着,他像是刚想到前厅有人正在等他似的,拍了拍手,开始向前厅走去。

  “大哥。”白朗慢悠悠地步入前厅的大门,便看到一个挺拔的身影正背对着他立于窗前,那人一身青衫素袍,负手而立,尤见风骨铮然,仿若谪世之仙。

  “朗。”那人转过身来,看着自己结义的兄弟,俊秀的脸上竟隐隐透着担忧之。

  “大哥,怎么了?出了什么事?”看到那人的表情,白朗心头一紧,知道一定有事发生了。青衫的男人名唤姜瑶,他与白朗还有风玉真三人是结义兄弟,少年时代的三个人也曾快意人生意气风发过,也曾发誓一辈子都要同甘共苦,共同进退,后来,他们身上背负的的责任让三个少年不得不卸下了所有的任,迈向成熟的人生,再后来,他们都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自己放不下的牵挂,所以三个人分开了,但是,他们之间的感情依旧深厚如昔,并没有因为岁月的流逝而冲淡,即使身在不同的地方,他们仍然时刻关心着对方,只要三个人中有一个人出了事,其他两人绝对会挺身而出,即使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这就是他们之间永恒的情谊。

  “朗,我今天卜了一卦,真他……”

  “真怎么了?!”一听到三弟的名字,白朗差一点跳起来,他没有注意,因为强烈的紧张,他的手指已经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抖了。

  “从早上开始,我就觉得心里很不安,很不安,所以我就为你和真各占了一卦,真的卦象上说……说他今天有……血光之灾。”姜瑶沉静地看向白朗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说出了自己此次前来的原因。

  “什……什么?”白朗踉跄地退后一步,随即跨步上前,双手紧紧拽住姜瑶胸前的衣襟,直直望入他沉静的双眼,一字一字地问,“怎么……怎么可能……你说的可是……可是真的?”看到他黯淡地垂下双眸,白朗便知大哥没有骗他,三个兄弟中,白朗擅长剑道,风玉真精通医术和防御,而身为大哥的姜瑶则通晓奇门盾术,八卦占卜之道,只要不涉及自身的命运,姜瑶的占卜通常是精准无比的,所以白朗从来不会怀疑大哥说的话,可是……可是要他相信三弟出了事,他要如何接受,要如何接受?

  “我也希望不是真的,但是,我算了好几次,都是……都是一样的结果,卦象显示,真现在的处境十分危险……”姜瑶困难的说出自己最不想说的话,他知道白朗难以接受这个事实,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愿相信这是真的,但是……他的卦象不会说谎,纵使再难耐,他也必须接受!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白朗已经听不下去,掉头便向门外跑去,他一惊,慌忙唤住冲动的白朗,“朗,你去哪里。”

  “去树林,我要去救真!”白朗头也不回地说。

  “站住!”姜瑶厉声叫道,“现在哪儿也不许去!”

  “大哥……”白朗顿住身子,缓缓转身,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敬爱的大哥,“为……为什么?”

  姜瑶一挥衣袖,负手转身,用一种特有的沉稳的声音说,“今天占卜的卦象说,这一次真的事,只能由他自己解决,如果他没有办法自己化解,不管我们做什么,都是没用的,你这样鲁莽地跑过去,不但帮不了他,连你自己也会……”

  “我管不了那么多,现在真有危险,我怎么可能置之不理?我不管卦象怎么样,在这样的情况下,要我放着真一个人的安危不管不顾,还要平静地待在这里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他的拳头紧紧地握着,冲着姜瑶的背影激动地喊道,“大哥不也是因为担心真才来我这里的吗?现在为什么……为什么要阻止我?”

  “朗!”

  “大哥!”白朗的声音忽然低下来,“我知道我不如大哥冷静,大哥担心真的心情一定也是和我一样的,大哥不让我去树林肯定有大哥的道理,我只是……我只是不想什么都不做,明明知道真有危险,而我却……我不想像没事人一样什么都不做,这样只会加重我的罪恶感,也许真如大哥所说,不管我做什么,都帮不了真,可是我……我……”

  “朗……”姜瑶愣愣地看着和平时不一样的白朗,终于叹了一口气,轻轻地说,“我明白了,朗,要去的话,也不能像你这么冲动啊,连剑也不带,就这样跑过去能干什么?至少也要准备两匹马带我们过去吧,不然像你这样跑,还没到树林,你就已经累死了,还怎么去帮真?”

  “大哥……”他讶异地抬头,望入姜瑶温和的眼睛,明白大哥已经答应自己的做法了,他扬起唇角,真诚地说,“大哥,谢谢你!”

  姜瑶笑了,像从前一样,一拳打在白朗的肩上,温声说:“说什么呢?真也是我的兄弟啊,我们曾经一起发誓过要共同进退的不是吗,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我们三兄弟在一起,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嗯!说的是!”白朗用力地点点头,举起右手,扬起一个俊逸迷人的笑容,大声说,“兄弟同心!”

  “其利断金!”姜瑶也高举右手,和白朗的右手击出重重的声响……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