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我时,张涟清俊的脸上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连着我也疑惑了,他不是个藏得住心事的人,总愿坦荡荡地教人一瞬便明白他,可此时我却不懂了,他是诧异还是惊喜。权当我自负一次,应是喜多过惊的,因为他轻呵出声而后细细地笑,眉眼弯了,嘴角也弯了。
他迈着轻快的脚步走到我面前,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你怎么来了?”
我瞥了眼他湿漉漉的双脚,面上抿笑道:“好久没见到你了,今天找了机会出来,你还问这问那的。”
我踮起脚尖,向他身后探望,并不见灰土蒙蒙的场景,工人们有条不紊地作业,推着的独轮车在雨后的路面上辗出一条深沟。大概的一眼,倒勾起我许多的遐想,张涟如玉石般朗润的声音喊住我:“别再往前了。前面马上要铺运送货物的车马路,挖开了大坑。你去了,当心干净的绣鞋。”
不无惋惜地叹了口气:“哎,没来前也没这么想看,可来了,看不着又觉着可惜!”
“这又有什么难的,”他在身后回应道:“现在虽然已有雏形,可到底离我心里的样子还早着,你若想看,等园子建好,封园打扫时再来就是了。”
然后他轻声地打趣道:“我虽不是曹大人,可是让你成为第一个见到它的客人,这点权利还是有的。只要你能离得开曹府。”
提到曹大人,我心中一闷,想起今日有任务在身,忙松开了微皱的弯眉。换上明丽可人的笑容,右手竟伸出捻住他卷起的衣袖:“哎,出去啊?”
被我感染后,他扬起的笑颜灿烂的像前晚放燃的焰火,可随即又带着歉意道:“可是我走不开呢。马上要铺车马路,我得看着……”
不给他推脱的机会,我摆手道:“我还当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铺路!这种芝麻大的小事还要劳烦你吗?走吧!”
不远处一直站着的监理副职,插进我们的话中:“是啊,监理大人好久也没出去了,今日小姐来了,怎么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呢?”
那人说话暧昧的很,我心中已有了大大的不快。只见张涟更是面有愠色,毫不客气道:“马上就要开始铺路了,你不去看看石料运送来了没,站在这里做什么?”
那人憋成了酱紫的面皮,悻悻地走了。
我一时失了神,没想到张涟是这么坚持。昨晚我也是想了很久,思来想去,总觉得只要我开口,他就会答应,没想到竟然这么执着,非要履行了自己的职责不可。这样的一个人我要去欺骗,要对不起他,他了解真相后,恐怕那个悻悻而走的人便是我了。心中的愧疚像波波袭来的泉水,半天便要将我融化。
鬼使神差,我托起他的手背细看。冬天的太阳也会灼伤人么?他比十月里见面时黑了,但仍然修剪了干干净净的手指甲。我将他的指尖放在鼻子下嗅了嗅,淡幽幽的梅香。一切做的那么自然,像久别重逢的恋人:“你侍弄梅花了?”抬眼才看见那双亮的不见底的眼里闪烁的情致,不过他两腮赤红的颜色让我也不好意思,触电般缩回手去,绞着衣角。很快他用温暖的掌心回应了我,我也放任了心情感受他。闭上眼睛细细体味,些许的怯意和着大量的甜蜜,这样的感觉会让人上瘾。
这究竟算什么?是真情或是美人计?总之张涟已经和我肩并肩地下了山,在我给与的柔情里,他屈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