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方刚更衣完毕,便接昔日派往元武帝陛下寝殿侍候的小金传来密报,元靖太子预感不妙以“陛下有异,速赴长青殿”为指引即可动身前往长青大殿,岂料跨进殿门却见满堂朝臣惊得窃窃私语——此刻该是早朝,若是至尊之位上空无一人众臣或可闲聊,可眼下那至尊之位上明明坐着一个人,这人不是姬皇后而是众人难以置信之人。
“父王?”元靖太子先是一惊,确认至尊之位上那身着威严龙袍之人正是元武帝陛下不假,激动得徒然要上前去,岂料遭了尊位之侧昔日传召宦官的一声冷哼提示,才意识到失礼就地跪了下来。
终究是十一年的沉睡,不单是元靖太子,大元王朝任何一人心中早已默认元武帝与众人早已是生死诀别,可今次那尊位之上却始终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如此强烈的冲击,可谓是失而复得。
母亲早故,唯一疼爱自己的父王卧床十一年,元靖太子踽踽独行十一年,深宫之中步步为营,费尽心力才立身之今,如今父王重归尊位心中的激动无人能体味。瞅着元武帝陛下尊荣元靖太子瞬时泣泪纵横,泪花涌动间早已不是那个战场上那雷厉风行的英雄,此刻他只是一个失声恸哭的孩子:“父王,您终于醒来了!孩儿好想你!孩儿这十一年来日日盼着你能醒来和孩儿说句话,十一年,整整十一年呐,父王这十一年来可梦到过孩儿听到过孩儿唤你?”
“哼!身为当朝太子大殿之上像个乡间小女子当着朝臣的面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这声音徒然而来,泼辣有力,莫大的长青大殿被这声音一震,全场寂然。循声望去,尊位一侧的廊道上姬皇后脚步凌厉面色清冷地走了过来,众奴仆顷刻间如同影子一般忙碌起来,待姬皇后人至尊位奴仆已以为她安排好了凤座。
姬皇后大步流星来到凤座转身之间一掀长袍威严坐下,众朝臣即刻跪下,异口同声道:“陛下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千岁!”
“众卿请起!”姬皇后令下,众人随即起身,只有元靖太子长跪不起。
姬皇后向来是人未至声已恫吓众人,原本早习以为常,元靖太子今日才发现她在朝堂之上已获得如此可怕地位,如今至尊之位上那是如假包换的父王,可众朝臣非但不跪拜反而对之私语,姬皇后驾到却如此奉迎倒是让元靖深感不安。
如此局势即便父王归朝,他的命令又有几分力度?十一年,十一年的复归至尊之位尚在却已是物是人非。
元靖太子胸口仿佛插了一把刀,此刻疼得他颤栗,灼灼目光紧锁满殿所跪炒成,终究是艰难挤出了几个字眼:“你,你们——”
众朝臣神色闪烁,哪敢与他对视,那无声的质问又如何能解释得清,此时此刻天威降临活下去的才有资格说话。
尊位之上元武帝陛下虽是病容,但神色却异常精明,只是岿然不动,仿佛僵住一般,元靖太子正诧异,姬皇后神色一转便道:“太子,你父王今次醒来乃是我大元王朝之幸九州黎民的福祉,你断不该哭哮朝堂!你父王方醒便手指这长青大殿,恐怕是惦念这天下大事!大病初愈却也极为脆弱,你一番哭嚎只会令你父王激动,望你暂且安心,日后自有叙情之时。”
“是,母后!”元靖无奈叩首,心中却是疑云重重,为何父王突然醒来却一言不发,如今他那双眼——
元武帝陛下那双眼并无一物,仿佛只是睁着却什么也没看,也不知他在冥思何事:父王,你真的醒了吗?你若是醒了,你和孩儿说句话啊!
“太子殿下,陛下卧床十一年,今次复位必有所忧,近日王城不宁皆与你有关,你该禀明原委,好让你父王定夺!”
眼下玄幽门复出,江湖诸派蠢蠢欲动,太虚门弟子周遭屠戮,九州首富爻氏元气大伤,魔婴逃出生天,九州必然风起云涌,如此局势元靖太子何忍对大病初愈的父王讲起,终究是无声地垂下头去。
姬皇后果有他心,冷冷一笑道:“哼!祸是你闯的,你自然不敢说!你不说,那就让哀家替你说!”
姬皇后徒然起身,踱步间面色已是冰冷如霜,那其中透出的可是无情杀意。
“母后!”元靖太子执手想要阻止,只是终究还是无奈地垂了下去:她的一番描摹,父王又该作何感想,只是即便是死罪恐怕这时候也不该争辩惹父王生气。
姬皇后踱步道:“元靖太子枉顾皇恩,不思社稷,无视礼法,私定婚姻执意娶乡野贱女,此乃一错!又自恃功高骄纵无度纵容金甲护卫当街戏童,更暗示金甲护卫私调王城守备入城扰得王城鸡犬不宁,此乃二错!魔婴现世,九州不宁,太子却私通雪域荒原苍雪盟搭救魔婴,弃九州安定苍生不顾,此乃三措!太子近日之举,桩桩件件只为讨好那乡野贱女,如此行径难堪当太子正位,日后帝君之位如何交与他!”
六十余岁掌管宗庙礼仪的太常卿希诀,此时起身朝尊位之上元武帝一拜,愤慨道:“哼!藐视宗法,是为大不敬!皇家婚嫁本不比民俗,出生帝王家自该以大局为重,社稷为重!如此任性妄为,实在有失太子身份!”
掌控大元王朝六十万大军的大司马秦悦此时也跳了出来:“是啊!不能再让他手握金甲三十六铁骑!莫让诸国以为金甲三十六骑都做了这些事,藐视我王朝军威!”
“你们这是要拉太子下位吗?”学识颇丰的老头长夫元嗪满头白发此时急得直跺脚,如此时刻也只有他一片赤诚,“元靖太子身有耀世之功,德冠宇内,九州黎民谁人不知!皇家婚事即是国事,太子不喜必然误国,你等有何必强求?如今诸事错综复杂,个中缘由也绝非太子任性妄为便可定论,如此弹劾于他有失公允!”
姬皇后冷冷一笑道:“学士大人,太子妄为损的可是大元王朝天威,勾结外族营救魔婴这与通敌卖国无异,这是大罪而非口上公允!”
“这——”长夫元嗪被姬皇后驳得哑口无言,去看堂下众人哪知人人皆是一副满不在乎的嘴脸,终究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姬皇后得意地回至尊高位前微微欠身道:“陛下,近前诸事如此,详实无误,请您定夺!”
“太子可知罪?”
“啊——”
尊位之上的元武帝陛下似乎意识清晰,此刻竟徒然发话,倒是让众人吃惊不小。
人人皆以为十一年卧床不起的元武帝复位该是姬皇后有意剪除元靖太子羽翼的一块金令,没想到这竟然不是摆设,吓得众人为之前藐视君威倍感惶恐,统统跪倒:“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元武帝陛下虽能言语,只是语气沉缓,多是气息奄奄之态:“哎——哪来什么万岁,寡人一病十一年,有劳众位爱卿替寡人分忧!”
“臣等福分!替君分忧万死不辞!”
朝臣异口同声之下,元武帝满意地点了点头,伸出干枯的手扶住尊位强撑颤颤巍巍病躯,道:“如此,寡人也要给众位一个交代!太子肆意妄为藐视宗法,纵容属下滥用职权,私结外族危及社稷,有负皇恩,妄为诸皇子表率,如今德行有失!难堪太子重位,数罪并罚——削,削太子位!”
最后一句险些令元长丰提不上气,在众人惶恐之色中咳嗽数声才回过神来。哪知长夫元嗪急忙跪倒:“陛下不可啊!此时废太子,民怨势必四起!您卧榻十一年间诸国早已蠢蠢欲动,明面上年年朝贡,背地里却暗探虚实,此时拔去诸国眼中钉肉中刺,九州恐怕苍生不宁啊!”
姬皇后冷冷瞥他一眼道:“哼!学士大人,你休要危言耸听!此举平的便是民怨!诸国野心勃勃众人皆知,只是你怀疑诸国忠诚便是质疑大元王朝元气!陛下初愈,一切待兴,你不该如此丧气!”
“哎!”长夫元嗪也只得甩手作气,眼下对姬皇后的强词夺理恶意揣测也是毫无办法。
元武帝陛下却又精神起来:“金甲三十六骑何在?”
一声冷问,长青大殿门口匆匆奔来一对金甲护卫,来到殿尾齐齐跪下,铿锵铠甲之声令人热血沸腾:“在!”
副统领独孤行赫然在列,搭话间微微侧头瞅了长跪元靖太子一眼。此时尊位之上元长丰又道:“金甲三十六骑是我大元王朝威严,当年寡人亲赐太子是为树我朝正气,如今太子妄形,寡人今次便收回金甲三十六骑!太子,请移交龙符!”
元武帝陛下令下,身侧宦官端了檀香木盘便走下殿来,神气地站在元靖太子面前。元靖太子哪有违抗的余地,只得从怀中掏出两片金色龙符双手奉还。
收回龙符元武帝又道:“请移交黑蚁军龙符。”
元靖太子不动声色再掏出一片龙符递上前去。
至此姬皇后嘴角漫过一丝得意冷笑,眼下已是胜券在握,只是众人不料此次元靖太子会被割裂得如此彻底,兵权尽失太子之位不保,如此能不能保住性命还难说,毕竟通敌之罪形同谋反,这可是死罪。
“太子重罪,是违祖制,念其十四年前平乱有功,不再深究罪责!罚废太子移出正德殿,另封佃州靖王,赐长生别苑,食邑五十户!永不得入王城!身侧奴仆统归后宫管制!不得有违!”
不想昔日疼爱自己的父王如此绝情,竟不问自己一句是否冤枉,元靖终于是绝望地匍匐一拜:“孩儿领命!”
这一句“领命”却有诸多怨言,母亲亡故父王未有半点交代,如今废黜自己太子之位也未有半点迟疑,如此君父如何不令人寒心!
哪知一念及此,元靖神识激动,体内一股灼心的力量瞬时膨胀开来,刹那间丹田处金辉光晕中竟幻化出昆仑雪猿的灵体来,元靖却全然不知。失意之痛已令他失控,咆哮间那昆仑雪猿灵体已越见庞大高可触及殿梁,吓得满殿大臣惊叫着四处奔逃。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