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往事沉浮托付秘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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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说中雷厉风行的南宫一实则轻慢,无知上一次因巫灵谷魔婴案前来求救,也是这般待遇,然而太虚门终究是出了手,可见这只是他个人脾性罢了。



    眼下虽对来客冷嘲热讽,但既然肯出关,想必这番说辞不过是发泄被人搅扰兴致的气话而已。无知倒也未在意,起身道:“老夫一来要谢太虚门搭救巫灵谷渔村被皇庭所扣六十六人一事!”



    听说是来道谢南宫一眉头微蹙,倒是缓解了几分冷色,傲气却丝毫不减:“无知先生行为还真是乖张,此事都已过去十一年,如今才登门致谢!莫不是此前忘了,还是另有所求?”说话间南宫一轻蔑地瞟了一眼无知手中玄杖道,“人人称你无知是九州大智慧者,可你这魔杖却从不离身,倒是让本道人困惑!”



    “这手杖是魔物黑水玄蛇脊骨不假,可蛇灵已被老夫驯服,已不能自发魔性,自然也不是魔杖!”



    “哼!邪便是邪,不过是换了人驱动而已。‘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莫非先生不知!”



    “老夫若是邪祟,今日坐上这太虚门紫霄大殿上位,日后一切的罪过是否也要将太虚门计入其中?”



    “胡搅蛮缠!”南宫一理亏,却不敢再轻易硬逞嘴上功夫,“听说你连马也跑死一匹,如此急切来我太虚门恐怕不是为了讨杯水喝吧?”



    无知却不紧不慢道:“南宫道尊可知蓦山血役?”



    岂料此话一出,南宫一旋即拔身而起,刹那间已是面无血色,自是惶恐与恨意的纠缠:“你这是何意?”



    南宫一反应激烈,自有原因,蓦山血役罪魁祸首虽是乱世苍龙,而魔君苍龙挥戈而起的真正诱因太虚门却是讳莫如深,眼前这大殿便是血的教训,一千三百年前太虚门阻击魔族付出的牺牲在九州人族看来的舍身取义,于太虚门而言却是无尽的耻辱,人人忌讳谈及之事。



    “南宫道尊不必如此激动。此事已是过眼云烟,太虚门紫霄大殿建立的初衷也绝非让你等背负这番自责诸此千年!”



    无知这番解说南宫一倒是颇为欣慰,怒色弱去便道:“先生此番来我太虚门意欲何为?”



    “蓦山血役后,太虚门、皇庭与荀氏一族共塑结界,并定下三方盟约,其中阵法秘谱千机图由荀氏一族封藏,绝不透露其中玄秘。一千三百年来荀氏一族从未违背约定,而千百年来皇庭却一日未停止暗中追杀荀氏一族,妄图夺取千机图!三方约定本意互相钳制,老夫不解的是为何旨以扶扬正气的修仙第一门太虚门可以做到眼睁睁看着那荀氏一族绝脉,而身得逍遥?”



    “先前你口上劝我忘却那千年秘事,为何现在又断我太虚门功过是非!”



    “老夫只是想知道若千机图唾手可得,太虚门当如何抉择?”



    “这——”南宫一面露难色,微微思忖片刻才道,“十一年前,皇庭查出荀氏一族最后一人藏身你巫灵谷,可终究未得千机图,至今那传出消息的己巫与手握秘谱的荀氏生死不明,太虚门又能如何?”



    无知却神色黯然道:“千机图系关九州安定,人族存亡,断不能落入江湖之手!”



    “这些太虚门又岂会不知,如今千机图下落不明,你说这些又有何用?”



    无知回身怔怔望着那南宫一道:“实不相瞒,千机图此刻就在老夫身上!”



    “什么?”无知此言一出,南宫一竟惊得站起身来。



    “十一年前老夫上太虚门求南宫道尊前去解救身陷魔婴案的村民,却也有一事隐瞒……实则十一年前的魔婴案由己巫抢夺荀氏千机图引发……”无知起身拄拐缓缓徘徊,思绪已是回到十一年前。



    那一年的初冬,元武帝陛下病发,元靖太子亲临巫灵谷求无知为父诊病,临行前无知将幽岚托付于村中少年荀召……然而诊病归来,无知却发现无涯居炭盆死灰发白,满屋器物东倒西歪一片狼藉,荀召与两个孩子却踪影全无。



    这幅景象无知如何镇定,当即下山寻至渔村,一路逢人便问:“可有看到荀召?”



    只是那番急切却让纷纷摇头的村民诧异万分。



    “先生今天这是怎么了?”



    就在清晨无知因担心幽岚与盒中婴孩无人照料便交代荀召前去照看,不想回到无涯居竟空无一人,两个孩子的去向,恐怕寻到荀召方能知晓。



    穿过村中几条小巷,皆见笤帚木柴等用具乱洒一路,直达远处,无知快步向前,终于是来到了一栋木屋前。见二级麻石阶梯上木门虚掩,无知掀起长袍便推门而入。



    岂料,屋中景象竟然比方才无涯居中所见更为糟糕,屋中桌椅自然也是东倒西歪,并不见人。无知一通呼唤不应,细寻之下才发现八岁少女幽岚此时竟躺在桌角,原本双丫髻上的金丝绢花镶嵌五彩石此时不翼而飞,青丝飘散下的娇嫩额头竟满是殷红鲜血,而一身精致软纱裙也浸染血渍,人早已昏厥过去。



    而在旁边的木柱脚下,十八岁面色蜡黄的青衫少年荀召却颓然坐地半身倚靠木柱,一枚匕首已经完全没进胸膛,其中汩汩鲜血扑腾而出!



    无知旋即上前一步,小心扶起荀召急道:“发生了何事?”



    荀召两眼泛白无力,回答已是艰难,只是缓缓抬手向门外指去:“是,己巫,他抢走了那个盒子!快,快追……”



    “什么?!”无知颓然一惊,不料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言罢,荀召沾满鲜血的手无力垂下,两眼便缓缓合上,想来是昏了过去。



    无知速将荀召扶正,双掌交叠之间便向荀召输出一股丹气,数次之后,荀召总算有了一丝气息,一声咳嗽后竟是满嘴鲜血溢出。



    无知将之依靠于木柱之上,荀召才神情困倦道:“先生,不必为我损耗您的修为!是荀召无用,未能完成您的……”



    “荀召,你别说话!”



    “不,先生——若非您十年前将荀召从鹊桥下救起,我恐怕……救命之恩,本该……涌……涌泉相报,遗憾……我,再也没有机会了!这——”荀召言语间一只血手竟是朝一边晕厥的幽岚探了去,只见他竟从幽岚鞋子中缓缓掏出了一个锦囊来,面对这只锦囊,他深深吸了口气,似乎拼尽了一切精力。



    “难道这是?”无知不由为之一惊。



    “先生乃九州智者,想必早已知晓荀召身份……不错,这——”荀召艰难说出一句,到此却也是强弩之末,无知见状又为他输入一道丹气,他的气息才逐渐平稳了些。



    荀召才又道:“这锦囊关乎九州人族命运!我荀氏一族周遭灭门,全因此物……”



    “与蓦山血役有关吧?”无知微微颔首,去扶住这少年肩膀,让他尽量舒服些,“此事,老夫也知道。”



    “蓦山血役皆因九荒与九州之间的结界被破而起,魔君烛龙大败后,受长殷上人指点太虚门十大护法以无上道法加持我祖上从河图洛书中所悟得阵法及大元朝物力终重塑结界……结界重塑,即定下三方盟约,其中阵法秘谱千机图由荀氏一族封藏,并以全族性命起誓,永不外泄。能重塑结界,保九州苍生安宁本是我荀氏一族引以为豪之事,怎料这却是祸事!我荀氏一族乃是机关世家,不仅是阵法的创造者也是所有法塔的承建者,自是通晓其中奥妙……结界重塑后,大元王朝帝君为保江山永世无忧,欲暗中将我荀氏一族灭门以保证此阵法永不开启!”说到这里荀召停了下来,已是一脸疲态。



    休息片刻荀召神情已由讥诮变为怨怒:“于是,手握秘谱的荀氏一族也走上了一条千年之久的逃亡之路!皇庭千年剿杀,荀氏一族四千余人只余下我们一家三口被追杀至这九州边缘之境的巫灵谷,然而身过鹊桥我父亲母亲皆是丧命,若非先生救我——想来人族也是悲哀,如今除去皇庭,江湖中人竟然也想要携秘谱而令天下!那恶徒己巫即是皇庭走狗也是玄幽门恶徒,我与他周旋良久,终究被他识破身份……”



    荀召顿时咳嗽数声,险些憋过气,面色越发变得苍白,可他还是说了下去:“荀氏一族千年的使命到我这里算是结束了,可九州苍生——如今六大上古兽灵秘藏九州蛰伏不出,一旦秘谱落入兽灵宿主手中,结界重开九州必是生灵涂炭!先生,荀召时间已不多……在这巫灵谷渔村还有谁比先生更值得托付?不过它终究会招致杀身之祸,若先生顾念安危请务必送往太虚门,他们必会妥善处置!至今一千三百年已过太虚门也未能查出六大上古兽灵下落,自是谁也可能是兽灵宿主,先生万不能让秘谱落入他人之手!”



    无知点头答应。



    荀召终于是露出了一抹微笑;“荀召本以为等不到先生,才将它藏入岚儿鞋中,待先生有一日发现……自会明白!好在——还是让我等到了!”



    “噗!”荀召侧脸之间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无知正要去扶他却执手意图阻挡,终究是微微摇了摇头。



    无知也未想到这个少年如此深明大义,十年前在鹊桥偶遇他们一家还是遭人追杀的情境。那时他却也只不过是个孩子,那般年纪已经领略人间之最痛,理说他心里只有刻骨的恨,怎知在弥留之际竟还心怀九州万千百姓的命运,将这惊天绝密告知并郑重托付!



    只可惜,谁也救不了他。



    “恶徒己巫虽未得秘谱,却带走了盒中那孩子……”说到此处,荀召眼已无神,却执念未消,似乎在挤出最后一丝气息,“我知道……那孩子……万不能让己巫出谷……”



    “荀召!”荀召气息微弱,几乎难以听清,神色已经越发飘渺,隐隐的泪水弥漫眼眶,离世的凄然之象显而易见。无知忍不住痛苦地喊出一声。



    荀召此时却望向了还未醒来的幽岚,竟有些愧色:“岚儿……是……我打伤……锦囊……只,只能给,太——”



    荀召终于还是气绝身亡,此时身下全是血迹,几乎淹没了半间屋子。无知微微叹息,伸手合上他的双眼。



    霎时间,一记金光从他身体上浮现,渐渐地升腾而起,似如碗状,盘旋片刻便飞逝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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