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金坛封缸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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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时分,夏尚书便率随从回到苏州,一路颠簸,宝带桥便在眼前,远远往去,整座桥狭长如带.夕阳透过五十余桥孔,倒映在水中,虚实交映,有如苍龙浮水,非常壮观.



    老夏忍不住站立马车上,扶着胡须,眯缝着那双细长眼睛,大声吟唱道:“借得它山石,还摒石作梁。直从堤上去,横跨水中央.白鹭下秋色,苍龙浮夕阳。涛声当夜起,并入榜歌长。”



    小舍道:“尚书大人这是谁的诗?”



    “是善住大和尚写的,人称他诗僧,他平时喜欢行走江湖。“



    宝带桥今夜太平无事,小舍回家比以往早了些,路边一只白色的小狗蹲在街边对着他看,那萌萌的样子,逗得他不忍朝它啧啧嘴巴。



    不料那狗便一路随着它,形影不离。小舍去抓它,它也不跑,小舍便把它抱回了自已家。



    张王氏看这狗:虎头虎脑,脑袋是圆圆的,眼睛也是圆圆的,一闪闪,耷拉着耳朵,全身白色,毛茸茸的,便从小舍怀里夺了过去,冲着它道“你真像只小老虎!”



    小舍道:“对,以后就叫它小老虎。”



    张王氏看这小狗瞪大眼,四处观望,便道:“王伯不在,家里少了威力,我们养了它也可以吓唬吓唬小人。”



    红瑶弄了些稀饭,放些肉汤,“小老虎”显然饿了,“扑哧扑哧”几下就把那饭吃完了,舐着舌头,双眼盯着红瑶。



    小舍让红瑶再找些吃的,张王氏道:“不行,狗不可以惯着,让它带几分饥。”



    红瑶道:“太太,小老虎晚上放那呢?”



    张王氏道:“外面冷,先放我房里好了,一会儿我替它弄个窝。”说罢便抱它去了自已卧房。



    见张王氏走了,红瑶道:“少爷吃了吗?奴…”,奴字刚出口,她便羞红了脸,吐了吐舌头,改口道:“红瑶替你去热热。”



    小舍回到楼上暖阁,如意正在灯下绣花,小舍道:“娘子,你不好好歇着,绣什么花啊?”



    如意打了个哈欠道:“云绮妹妹赶工来不及,我就帮着绣些,反正闲着也没事。”



    小舍换好衣服便下去吃饭,红瑶端着饭菜从灶房出来,小舍道“不用端来端去的,就在灶间吃,里面暖和,烟火味又好闻。”



    小舍也确实饿了,中午饭菜少,当着那些斯文人的面,他又不好意思多吃。他端着碗,朝门外瞅了瞅,小声问红瑶:“家里人没对你什么吧?”



    红瑶摇摇头:“没有,我已经想过了,不管怎样,只要每天能见你,我什么都可以放下。”



    小舍不说话了,狼吞虎咽吃着,一下噎着了,打着嗝,红瑶就替他拍着后背,张王氏正好进来给狗找点水,见了小舍头一伸一伸的样子道:“吃饭吃得那么快干吗,又没人抢着你。”



    见张王氏走了,红瑶道:“少爷,太太就刀子嘴豆腐心,你别放心里去!”



    小舍把空碗放灶台上,抹了一下嘴巴道:“麻烦你替我烧壶水,我去念书,一会儿下来洗。“



    姚广孝让他好好念书参加乡试。乡试也叫秋闱,三年一次,在八月份,还有半年,如果按后世自已的水平,直接考个状元也不成问题,关键是怪僻的繁体字。



    宋朝开始,经义取代帖经、墨义,而明朝就干脆专考经义,读书人真正走进了“死读书,读死书”的死胡同.小舍文字关已经没问题,留下来只要一字不漏的死背书。



    念了二个时辰,小舍不像别的童生,平日里关在屋里,一心读书,他有那么多劳心劳力的事,眼睛发涩,便打着哈欠起来。



    红瑶端来削好皮的萝卜,上床萝卜下床姜,晚上吃萝卜究竟什么意思,他也不懂,只是习惯了而已。



    小舍吃完萝卜,就去澡间洗澡,红瑶在门外洗衣服,一边洗一边道:“少爷,你的腿又磨破了,裤子上全是血迹。”



    小舍道:“没事,马骑多了,你看咱雪龙马瘦了那么多就知道。“



    夏元吉要去常州府,汤宗去广西禄州上任,一个西去,一个南下。两个原本关系紧密的建文帝老臣,便在胥门外码头潸然泪下,扬镳分路。



    一个时辰,夏元吉一帮人到了金坛乌龙山脚下。常州同知已在那等候多时。



    山脚下有个白龙湖,依着山,一面湖水,清澄如镜。一帮人正在那挑水,看样子路程还不短,夏元吉问一个汉子道:“你们每天这么挑,还不如开个沟渠把水引到村上。”



    那汉子道:“大人,这白龙湖水离不开乌龙山,否则这水就没了仙气,没了仙气做酒就不灵了。”



    夏元吉道:“懒人自有懒说法,等你们挑过去仙气也跑了。”



    那汉子道:“罢罢罢,和你个外乡人没话说。”



    同知道:“这里有个传说:一位老妇带着她的两个儿子来到此落脚。玉皇大帝巡视神州,闻到这里稻谷香,拨云一看,发现兄弟俩在担水灌溉,玉皇大帝一阵赞叹,一股仙气便附在兄弟身上。顷刻间间兄弟俩化为白龙、乌龙。但他们忘不了下界的母亲,想把她也带入天堂。可母亲宁可守着庄稼,也不愿去享受,兄弟俩舍不得母亲,就化成一座青山和一汪碧水,终年守护娘亲。”



    夏元吉道:“原来这样,难怪农民那么恨我,我该去赔不是。”说完去追那汉子。



    那汉子瞥了他一眼道:“你喝过我们金坛封缸酒吗?”



    夏元吉道:“喝过,这回我专门从南京过来~”



    诸同知年轻,白皙的脸上透着书卷之气,他道:“夏元吉大人是皇上派的,你们白龙山九千九百坛酒准备好了没有?”



    那汉子原来是个里长,他听同知大人这么一说,用袖子擦了一下汗道:”已经准备差不多了,如今都集中在码头库房中,等最后八十坛收上来,便可运抵刘家港。”



    马捕头好酒,一听酒,口水便有些止不住了。他道“金坛封缸酒可是当今的御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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