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简单,马将军是绿林军出身,孑然一身。而谢将军则是世家门阀出身,他要为整个家族考虑。”李青山笑笑,解释道。
耿况眉头微蹙,与钱之烽对视良久,却依旧没能听懂李青山这番解释。
“说白了吧,马将军的家人俱都死于灾荒。而谢将军的家人,则全都住在长安城内。马将军向我们投诚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可谢将军若投降了我们,更始帝便会拿他的家人开刀。”
“缘来如此…”
众人恍然大悟,再度望向李青山的时候,目光中尽皆充斥着惊叹之色。
“谢躬已经死了,从今以后,某便名谢肱。”谢躬对李青山作了一揖,感激道。
与李青山所说分毫不差,谢躬之所以宁死不降,皆因家人全都住在长安城内。更始帝对于叛将,那可是没有丝毫情面可讲的。
李青山会对外宣称谢躬战死,如此一来,消息传到更始帝耳中,谢躬的家人非但不会惨遭灭门之祸,反而会被当做烈士家属特殊对待。
这短短一席话语,便是轻易解开了耿况与钱之烽的心结…
“谢将军果然是个忠孝之人,义薄云天呐。来人,快带谢将军去沐浴更衣。将耿舒的卧房腾出来,日后,那里便是谢将军的居所了!”耿况对谢躬的行径赞叹不已,大手一挥,颇为豪迈地道。
“诺。谢将军,请!”
立刻有士兵小跑进屋内,对着谢躬作了一揖,恭声道。
“多谢耿郡守、赵王,末将告辞…”谢躬对耿况行了一礼,转而直接跪倒在李青山面前,竟是行了一个师生大礼。
若不是李青山,他绝对会身首异处,以此来保全家人的安危。李青山对他有活命大恩,故此,谢躬对李青山钦佩的五体投地。
谢躬今年已然四十五岁,孙子都与李青山一般大了。可此时,他却恭恭敬敬跪在李青山这少年面前,场面略显滑稽。
“我靠,谢将军快快请起,我可当不得如此大礼啊…”李青山吃了一惊,忙是上前想要将谢躬搀扶住。可无论他怎么用力,谢躬就如一块雕像般,纹丝不动。
这个动作保持了良久,谢躬终于缓缓起身,一步三回头,跟着那士兵沐浴去了。
“唉…”李青山双手掐腰,摇了摇头,似是有些无奈。
“青山,你…还真是天资聪慧啊。”耿况心中怅然,本想大肆夸赞李青山一番。可转念一想,他又将这夸赞的话收了回去。
李青山这小子,自从做出《侠客行》,被钱之烽的恩师大加褒奖之后,便将尾巴翘到了天上去。耿况想让他多看些书,却都被他用这件事噎得哑口无言。
继而,他耳畔似乎响起了李青山得意的声音:什么破诗,全都是一堆辣鸡,简直不配用这么好的竹卷!
弹指之间劝降谢躬,这件事,李青山的确办的极为漂亮。可…不能夸,绝对不能夸!就算这小子再怎么妖孽天才,也必须敲打敲打。
这般一想,耿况的脸色又逐渐阴沉下来。他以一种斥责的口吻,问道:“这件事你做的不错,可…却也不能因此而骄。我听说你将那些染了瘟疫的马全都拉走了,这件事,你今日必须要给我做个解释!”
“啊?”李青山本已挺直了胸膛,准备接受耿况的夸赞。可他等了半晌,却是得到这么个答复。
耿峣本也想称赞李青山几句,一听这话,立刻明白了父亲的用意,闭口不言。
钱飘谷却是有些幽怨地望着耿况,那等模样,似乎是想为李青山打抱不平。
“哼!你可知瘟疫是何物?这等脏病,一旦扩散开来,将会令得数万乃至数十百万人丧命!你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截下这些患有脏病的马?我令你明日入夜之前将这些马通通掩埋,否则…按家法处置!”耿况冷哼一声,却是将李青山当做了儿子斥责。
“我…你…诺…”李青山张了张嘴,迟驻片刻,却是无奈的垂下脑袋,对耿况勉强作了一揖。
李青山只觉心中郁闷。
能怎么说?还特么能怎么说?耿舒那孙子赖着非要跟他结义,谁知道这三个头磕下去,就特么能平白多个爹啊?耿家家训那么严,稍微犯点错便要被吊在房梁疯狂抽打。
一想耿舒那孙子的惨状,李青山便觉得双腿发软…
“青山,你来,来…”钱飘谷对李青山招了招手,娇躯向耿峣那边挪去,腾出半个席位。
耿峣右边紧贴着墙壁,此时左边又紧邻着钱飘谷。如果李青山过来,便只能坐在最左侧、钱飘谷的身旁。
耿峣柳眉微蹙,却是没有开口讲话。默默地拿起桌案之上那缝制了一半的冬衣,低头继续做她的女红。
李青山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并没有注意少女这些小动作,大咧咧走去,一屁股坐倒。如今木已成舟,叔寿已成了他半个兄长。他虽与这个兄长仅有一面之缘,可礼法使然,他必须在这里等候。
“嘻嘻…青山,这外面现在可都把你传神了。昨天我出门置办布匹,一路上见了十几名说书先生,都在说你呢!”钱飘谷笑眯眯看着身旁的少年,玉手轻轻叠放在玉腿之上,看上去乖巧至极。
“不就是从匈奴王城安然遁走吗?有什么可说的。这些家伙,还真是闲得蛋疼。不过…我骗拓拔栞熔了几千吨铁矿,将他的家底都掏光了……”李青山闻言只觉心中怅然,双手抱着后脑勺。再度恢复浪荡子的本性,自吹自擂起来。
钱之烽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他端起桌上茶杯,放到嘴边轻抿一口。那一双浑浊而又清亮的目光,始终落在李青山身上。眼见李青山坐在钱飘谷身旁,且与钱飘谷有说有笑,不由有些自得地扫了耿况一眼。
耿况眼角抖了抖,冷哼一声别过脸去,也不跟这个一朝得志的老家伙废话。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