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院里见小室房门大开,段禾苗和吕仅坐在里面玩狗,稍稍松了一口气。
走近之后,刚巧听见荆轲和吕萌说什么等不等的,就进来询问。
“灵儿,”荆轲冲她笑笑,往边上挪出一个位子,“来的正好,我买了一把剑。”
“剑?”段灵儿扫了一眼他身周,没见着什么剑,就挨着他坐下,“我以为你是来谈掌柜的。”
荆轲点点头:“掌柜的谈好了,明天吕姑娘就带人来,她还十钱卖我一把剑,是吧吕姑娘,诶?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
吕萌已经后悔了……悔得肠子疼。
方才荆轲跟她讲道理,讲得好有道理,吕萌听着好气。
为了反驳他,证明他说错了,就一时激动,脑子一抽,把那把秦王摸过的剑给贱卖了。
濮阳吕氏一诺千金,这是吕家的行事准则,也是家训。
是为了教导孩子们谨言慎行,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思虑周全再出口,而不致冒失误事,而话一旦说出,就决不食言。
吕萌刚才就冒失了,自己挖的坑,跪着也要填满。
此时满脸怨念地盯着荆轲,那眼睛就像是要把他给活剥了吃掉。
没关系,反正他也不知道是哪一把,随便捡把护卫不要的给他就好。
荆轲见她脸色突然由阴转晴,嘴角还邪里邪气地扬着,便也猜到她在打什么坏主意。
当即说道:“奉劝吕姑娘最好不要冒出什么以次充好的想法,我记得那剑鞘是乌木身,金线描边,鞘末三寸处镶嵌着鸽卵大小的白玉,剑柄一掌长,柄身有拇指甲盖一样大的松石四枚,束柄绳围绕四颗松石按菱形缠绕,我记性好着呢。”
吕萌脸都抽抽了,脸上写满“岂有此理”!
荆轲灿烂地笑了笑:“吕家最守信了,是不?”
段灵儿轻拉一下他袖子,咬着耳边小声问道:“镶嵌白玉和松石的剑,吕姑娘十钱就卖给你了?”
“是啊,”荆轲无邪地点点头,脸上还带着占了大便宜的兴奋,“不信你问——”
“呜呜呜呜呜呜——”
吕萌忽然趴在桌子上闷声痛哭起来。
“父亲……呜呜……女儿对不起您,女儿愚笨,把您留给我的唯一遗物贱卖了出去,萌儿有什么办法,一诺千金,吕氏家训,不能违背啊啊啊啊,唉……呜呜……女儿没脸见您了,等到了那边……您……您该怎么打就怎么打……女儿绝不吭声半句……呜呜……”
哭得好惨、好委屈、好令人心疼。
荆轲和段灵儿无奈地对视一眼,灵儿低声道:“那是文信侯留给她的遗物,你就别要了吧,况且那样贵重的剑佩在身上……很招眼。”
荆轲不置可否,默默抓过一个柿饼,啃掉一口慢慢嚼着,听她哭,看她能装多久。
他确定这丫头是想耍赖,来换取自己的同情从而主动作废交易,这样就不用食言了。
啧,柿饼好甜。
吕萌越哭越惨,吕仅和段禾苗都跑过来不知所措地安慰她。
“小姑你怎么了?你……饿了吗?”
“萌姐姐别哭啦,我们、我们出去玩狗。”
段灵儿戳戳荆轲:“她不能再哭了,母亲她们还在前面,若是听见……”
他皱眉叹了口气:“好吧,既然你哭得这么努力,我也不夺人所念,不买便是。”
吕萌立刻抬起头,神色如常:“好的。”
然后若无其事地抹抹眼泪,吸了吸鼻子,面容忧伤,内心狂喜,轻轻巧巧下了榻:“那我先走了,明天带掌柜的来。”
“慢。”
荆轲喊住她,抱起双臂,声音冷峻:“这就想走了?我青禾轩是这么随意的地方么?”
吕萌有点不安地转过头,看向段灵儿求助,希望这别是家黑店。
灵儿也不知荆轲想干什么,疑惑地摇了摇头。
荆轲一脸高深莫测、心机重重的表情。
继上次被吕萌当街扇脸之后,又在她这儿吃了亏。
本来可以到手一把很贵的宝剑,居然被她耍赖给哭了回去。
嗯,必须要从她身上赚回一点东西才能解气。
“你今天要是想出这个门……”
荆轲冷漠地伸出一根手指,慢慢指向吕萌,她有点紧张,下意识地用手护住身前。
他竖起手指,接着说道:“……就必须买一百盘青禾团。”
“……”
……
时近下市,夕阳西斜。
前厅的夫人们早就离开,客人也零星换了几桌,应该是今天最后的几笔生意。
青禾轩的厨房里依然热气腾腾,忙忙碌碌。
他们在忙完卫君府的四十盘青禾团后,又开始忙吕萌的一百盘。
一百盘青禾团要四千钱,吕仅被派回家喊人来付钱、提货。
至少得赶辆车来才能运走一百盘的青禾团,还得自备盘子和食盒。
吕萌也真的像人质一样在小室里等“赎金”,肚子咕叽直叫,愁容满面。
荆轲往门槛上一坐,妥妥地挡住她的出路,啃着一根鸡腿。
“喂,”吕萌靠在门框边,“我饿了。”
荆轲往厨房张望一眼:“快了,你回家之后就能吃到一百盘青禾团,四百个团子,一天一个还能吃一年多呢。”
吕萌被气得发笑:“唉,你害我要被阿娘骂死。”
“什么叫我害你?别以为哭两嗓子我就信了,欺负我心软呗,若不是灵儿劝,你就是哭破喉咙、哭瞎眼睛,我也不会作废那么划算的交易,唉……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哼,”吕萌抠着门框上的木茬,“一百盘团子,怎么跟阿娘解释?家里又没有宴……全家都在服丧,一年都不会办宴。”
荆轲举着鸡腿说道:“就说是款待家人和慰劳下人好了,吕家上下怎么也有七八十号人吧,一人一盘不就分得差不多了?再沿途送送路人,也算给青禾轩提个名声。”
“说的容易,这不像我会做出的事。”
吕萌叹了口气,把木茬往外一弹,弹到荆轲的鸡腿上。
他嫌弃地摘掉,皱眉问:“那你都做什么事?”
吕萌摇摇头,不想多说:“与他们格格不入。”
荆轲想了想,转头问她:“那天晚上,就是文信侯出殡前夜,你为什么一个人从院墙里翻出来?还穿着丧服,不知道会吓到路人吗?”
“我哪知道你会突然冒出来?还有,我的事,”她停了停,沉下脸色,“你少问。”
“不问就不问。”
吕萌看他吃鸡腿很香的样子,忍不住舔舔嘴,忽然问道:“你可以……借我点——”
“阿轲,”段灵儿从前厅唤了一声,“吕家来人了,过来点钱吧。”
荆轲应声而起,看向人质:“赎金来了,走吧,团子也该做好了。”
吕萌轻“嗯”了一声,跟他一起往外走。
荆轲丢掉鸡腿骨头,顺了条葛巾擦擦手:“你刚才要问我什么的?借什么?”
吕萌迟疑了一下,摇摇头:“没什么,你听错了。”
“哦。”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