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则,东市突然冒出一家人气爆棚的食肆,叫青禾轩。
每天日中前,店里就坐满客人,人声鼎沸,相当热闹。
没多久就排队排到了大街上,有不少是带着孩子来的。
除了门口那张画着韩非的奇怪画作,肯定还有什么不一样的好东西。
二则,就是这个不一样的好东西,青禾团。
这三个字,引得很多老濮阳人纷纷回忆起来。
二十年前好像的确是有一种青绿色的团子风靡一时,后来不知怎么的消失了。
如今却又突然重出,城里都在传,是青禾轩的店东历经磨难、突破重重艰险才找回了失传的秘方,终于还原了这道略带神秘色彩的菜式。
这种半真半假的说法,都是荆轲花钱请托儿们传的。
再加上霍老这种权威人士的认可,还有郑义和张肖的一番推荐,青禾团的故事很快就传得满城皆知。
获得秘方的途径其实没什么难度,它的做法被段然清清楚楚记在脑子里,荆轲只是借着私生子的把柄把方子给套了出来。
但别人不知道,更不能跟别人这么说。
要利用青禾团消失了二十年的事情,来制造一个故事、一个卖点。
去找那些对青禾团有印象的人,他们就是青禾团曾经风靡过的证明。
味觉其实是一种可以深藏在脑中的持久记忆,能勾起人们对昔年的回忆。
一起吃饭的人、一起吃过的东西、一起经历的事情,多少年过去了,当初跟你一起吃的人,现在还在跟你一起吃么?
物是人非会带来一种强烈的对比,让人感慨,让人唏嘘,这些就是情感的带动,是藉由食物引起的共鸣。
荆轲相信,吃货国的人对吃的感情,千百年都不曾变过,也不会变。
在这个基础之上,稍稍夸大一下重新做出青禾团的艰难,强调店东孜孜不倦的追求,再用“绝密配方”这种字眼来吸人眼球,串成一个简单精炼的故事,让人们口口相传,是很有效的宣传手段。
就冲着这个故事和店门前大排长龙的场景,大家便都觉得这里值得一来。
有些人特地从城的另一头跑来排队,排了半个时辰终于吃上那道传说中的青禾团。
觉得果然新奇,其他的菜式也与寻常做法有所不同。
尤其是一道叫作烤乳猪的菜,乍看之下会觉得只是做了一半的八珍炮豚,有点不完整的感觉。
但皮焦肉嫩,油脂入口即化,酱料也独特,连很多行走各国经商的商人都没尝过这种味道。
客人们拿到了可以折价的荆券,第二天就又跑来吃。
已经有商人把这里当成应酬小聚的的地方,提前来订次日的烤乳猪,一群不同国家的人围坐几桌,还把青禾团叫作卫菜,卫国名菜。
真客人越来越多,荆轲就逐步减少了托儿们的数量。
并按当初约定好的,每人走时都额外拿到了一百钱。
到了第十五天,最后一个托儿走了,店里也还保持着之前火热模样的七八成。
青禾轩都忙疯了。
荆轲完全没工夫出去招掌柜和伙计,每天一早就要来店里帮忙准备食材。
丁秋一开始还自己用竹筐背肉,后来由他家肉铺的伙计推着独轮车送来装满肉的桶。
小乳猪也是在铺子里杀好了运来,腌制过后上架就可以烤。
段灵儿带着阿云来帮忙,她掌柜、收钱,阿云端菜。
一笔笔的小账在灵儿脑子里算得很清楚,哪桌点了什么,总共多少钱,她都能一口报出,分毫不差。
荆轲是跑堂的,前前后后地跑,哪里需要到哪里。
他在下市之后还会留下来吃饭,再跟大家一起洗碗刷锅收拾厨房,往往都是天黑了才回家。
回到家就往屋里一躺闭眼,再睁开眼睛就又要到店里忙活。
连跟段灵儿去小竹林的时间都少了。
青禾轩的一店人在高强度的协作中锻炼出了一种默契,忙而不乱,高效运转。
盖聂见他们这么忙,就撸起袖子过来帮忙,但要一天三十的工钱。
荆轲还觉得有点对不住,堂堂一个知名剑客来干跑堂的活儿。
结果他帮了没两下就跑到后院去休息放空,玩玩小狗。
日子又过了两天,就再没见着盖聂,也许是一时兴起上别处去了,他也没来打声招呼。
今天是仲秋望日,终于有了个相对宽松的下午。
各家各户要做圆饼来祭月,都在家里忙菜,青禾轩也只坐了个半满。
卫元君府差人来订了四十盘青禾团,要摆家宴,还要求暮食之前送到。
这对青禾轩来说已经不算什么难事儿,厨房扩了灶,又换了敞口大釜锅,能一次蒸更多的团子。
至于面粉,阿山为了挣舂米钱,简直是拼了。
他在夜里“咣几咣几”地踩踏板,一直踩到人定,很有种健身的感觉。
事实上他也瘦了,在厨房里更加灵活,还能多挣钱,多好。
此时,荆轲跟段灵儿在小室里开会讨论,捎带总结了前半个月来的成绩和收益。
最多时店里一天能赚四千八百钱,最少的比如今天,离下市还有一个时辰,大概进账两千六百多。
从听到“花钱”两个字就头疼的倒闭店主,变成现在坐拥万钱的小富翁和小富婆,只用了半个月时间。
两人也并没有松懈,为了持续收益和保证口碑,他们需要保持住这种繁忙的状态,还要时常开会,偶尔进行策略的调整。
赚来的钱二成在店里,八成在家里。
荆轲还找来钱行的人,把三缗钱换成了一个半的金饼还给段然,那半个金就作为利息。
段然夫妇本以为女儿和荆轲只能勉强撑持,却没想到青禾轩竟会这样受追捧,连卫君府都来人订团子、订菜要求送去。
他们便也不再多嘴,默默享受着养子和女儿给自己带来的谈资,在各自的小宴上出了很多风头。
而对于段家来说,钱已经不是问题。
问题是鼠曲草的汁。
两大筐草,只能磨出来两碗青汁,做一百二十个青禾团。
荆轲托着下巴皱眉道:“总不能每次都到田边去采,我们要自己种,大量地种。”
“那就要买地了,”段灵儿想了想,“雇些农人来种,还得保密。”
“这个好办,我之前和苏嘉出城,看到有些专门种鼠曲草的田,那是用来供给药行入药的,有现成的几十亩,直接去跟他们买就行,院子里也可以种些,具体做法只有店里这几人清楚,所以要给他们涨工钱。
“然后么,伙计也要招,今天时间来得及,我让吕仅去喊了吕萌,她一会儿就该到了,然后再来谈谈找掌柜的事。”
段灵儿轻点一下头:“嗯。”
阿让在门外轻敲两响,小声道:“东家,小荆哥,夫人来了,还带着另几位夫人。”
灵儿皱了下眉:“哪位夫人?”
“她说她是……您母亲。”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