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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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古镇虽则偏僻,但却是南北交通要道,通往南疆的驿道与北上京都的官道都经过这里。



    通行的说法是,这里原本只是一个荒僻的山野,但自从千年前中夏帝国第一位皇上修了这南北的大通道,便有一些流民沿着道边搭起了茅屋,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凡事一但有人开了头,便有样学样,慢慢这里就形成了一个沿道边的村落。



    又因为千百年前村落周围凡百十余里皆荒无人烟,商旅行脚长途跋涉总要找个歇脚的地方,故而村落慢慢发展成了一个远近闻名的小镇。



    但另一种说法,则与此相反:封古镇是由中夏帝国皇上钦点的兵户,派在此地垦屯。



    当然,更加隐秘的一种说法,则要神秘得多,因为这个说法与附近的长陵坡有关,那里有一个中夏帝国最为宏大的墓葬,墓葬的尸骨数十万计,因为这个说法过于恐怖,居住在小镇的人大多讳莫如深。



    各种说法过于凌乱,加之五百年封古镇曾经历过一场浩劫,那些掌握封古镇历史延迁的豪族大户,被夷族灭种,后来生活在此地的人,几乎都噤谈小镇的历史。



    慢慢地,封古镇的历史就变得模糊起来,以至小镇究竟有多少年代,没有人说得清,小镇为什么叫封古镇,同样没有人知道。



    就像它天然就存在,自然而然,封古镇的人也不去关心。



    别以为封古镇一直会冷清,太阳快到头顶的时候,封古镇就热闹起来了,远处的梁子上有了聚会,封古镇的闲人们聚在梁子上,喝茶、闲聊、谈女人,梁子上不时响起叮叮当当的锤响,那是张铁匠在打铁。



    但今天的气氛显然异于往常,封古镇冷清的像是一个巨大的墓场,日上三竿前几乎没有任何人息,甚至连狗叫也没有。



    这不像是慵懒的封古镇人因为天冷而集体懒床了,倒像是不知不觉不约而同的睡过了头。



    梁子上虽然静寂异常,但现在好象忽然睡醒了一样。



    老吉是第一个睡醒的人,初冬的天气虽有些寒意,但老吉并没有太在意。老吉在意的是自己今天为什么会睡过头,这样岂不是影响生意?



    他爬起来的时候,眼睛花了一下,定了定神,目光穿过还没顾上糊上窗纸的窗棂,看到对面的铁匠铺子,那堵大门板还紧闭着,垂在门板上的两个大铁环似乎微微颤动,但门板安静的根本不像被开启过的样子。



    老张头也睡过头了?



    张铁匠的铁匠铺子和老吉的茶铺是紧邻,没有人说得清这两家铺子是什么时候建到梁子上的。



    特别是张铁匠的铺子,设在梁上更不靠谱。



    张铁匠的铺子为什么会设在梁子上,封古镇的人没有人过问,按茶铺老吉的话说,张铁匠将铁匠铺选在梁子上是占着风高炉旺的地势,老吉不但开着茶水铺,还兼着测字问卦的营生。



    张铁匠手艺好,但讷于言,老吉的茶艺一般,却洞悉人情事故。张铁匠选址梁子上也许仅仅是因为头脑发热一时冲动,到了老吉那里,就变成藏风聚气、阴阳风水了。



    老吉手里提着镔铁茶壶,壶柄上的湿毛巾滋滋的冒着白烟。



    梁上的风吹过来,老吉的身子抖了一下,他紧了紧单薄的长衫,眯起眼呆望了一刻,梁子下的小镇看起来还算安静。



    梁子离封古镇不到一里路,这里已聚了几家门面,门前幌子在风中哗啦啦摆动。



    “镇子里来人了。”老吉咕哝一句,“镇子就要不太平了。”



    不知何时,张铁匠的大门板开了,打铁炉里的火也桶开了,炉火旺的时候,张铁匠把一把奇怪的铁器从火炉里取出来,铁器赤红得散发出光晕。



    铁匠把赤红的铁器放在砧板上,抡起锤子,叮叮当当地敲击起熟悉的传入老吉耳鼓的打铁声。



    “有人进到镇子里了。”老吉咳了一下,声音提高了一些,“此人身携魔剑,暗藏杀气,可能会带走封古镇的福运。”。



    “不过,我们这是梁上,算不得是封古镇?”老吉抬起头,目光扫向铁匠,等待对面的回复。



    张铁匠继续打铁,没理他。



    张铁匠身材五短,但很是壮实,张铁匠的膀子足有茶铺的老吉的膀子三个那么粗。



    同样的靠火吃饭,张铁匠被火烤得脸上身上黑里透红像烙了火炭,老吉却像被烟雾熏透的腊白肉,脸色灰白干瘪如柴。



    张铁匠不说话,叮叮当当打他的铁。



    张铁匠有个女儿,约摸十二三岁,与张铁匠截然相反的是,这丫头乌发粉面,一双忽闪着灵气的大眼睛和粉嫩的樱唇,一看就是个美人坯子。



    小姑娘坐一个麦草墩上,一下一下的拉着风箱。风箱的风舌一开一合,发出有节律的“啪——嗒”、“啪——嗒”声。



    小姑娘袖口挽了挽,露出雪白的手臂,她这个细微的动作,恰恰被老吉扫过来的目光扑捉到。



    “哼,难怪大家都说这丫头不是铁匠亲生的,这黑炭头一般的夯货,能生出如此白净水灵的女娃?”



    老吉攥出一个竹筒来,竹筒被手经年摩挲,早已暗亮如红黑的赤铜,竹筒上刻着细如发丝的花纹,纹饰奇特,不像本州物产。



    老吉将竹筒放得离眼睛近了些,鼻子上下移动,老吉闻到了竹筒上散发的气味,这种气味丝丝缕缕,似香檀,又带着股野薄荷的味道。



    他有些诧异,攒着鼻头吸了吸,那味道又消失了。



    他晃了晃竹筒,筒内发出哗啦啦的声响,一支竹签随即窜出竹筒。



    老吉看了眼竹签,忽然脸色煞白。



    张铁匠哼了一声,打铁的大锤顿了顿,火钳夹着的那只剑条,已显出了个雏形,暗红的铁块透着青烟,颜色越来越深。



    “又甩出个下下签?”铁匠声音看似平常,但老吉听出了嘲讽。



    “封古镇要有大难了!”老吉低声道,尽量装作随口叨叨。像说给铁匠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在铁匠面前,老吉知道,如果自己认真就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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