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张 河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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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睦国游骑喷火的目光注视下,刘友志与苏子仲大摇大摆的整了队伍打道回堡。



    朱幼植黑着个脸,看谁都是挖了他家的祖坟一样。



    在刘家堡合计的时候,他领的已经是最轻松最舒服的活儿,层层扎网,漏给他收拾的睦军,尽是零星跑得疲软逃得胆寒的雪兔子。



    原本都以为十拿九稳的事儿,反而出了点岔子,跑了十几个睦军不说,还被闻讯而至接应斥候的睦国游骑射死了几个堡丁。



    中间隔着又阔又深的鳌头沟,睦国游骑也不敢弃马进入隆境,毫不顾惜这边还有自家同袍,一个劲的朝着朱幼植的队伍射箭,朱幼植顶不住,朝着苏子仲所在细峡靠了过来。有些命大的,趁乱跳入鳌头沟,在友军的接应下,拾了一条命回去。



    苏子仲瞧不起朱幼植,不过是看不惯朱幼植声色犬马的做派,到底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兄弟,倒没怎么刺激他,还好言好语宽慰几句,身后的几个小侍婢可不管,仗着苏子仲平日里的纵容,可把朱幼植好生损了一顿。



    睦军的游骑越聚越多,沿着鳌头沟盯着朱幼植和苏子仲,蠢蠢欲动,看势头甚至要跨过鳌头沟打一个反击的想法。苏子仲赶紧差人与刘友志他们递了消息,加紧剿了草甸上溃逃的斥骑,撤了回去。



    “睦狗不用客气,送到这里就行了,要是得空,少爷我定要去你们那边转转。”高扁头双手拢成喇叭状,对着鳌头沟对面的睦国游骑挑衅。



    睦军不敢过沟,胡乱射了一通,高扁头原本想嘴上占点便宜,架不住睦国骂阵的糙汉的嘴炮,老高家祖宗十八代的女性来来回回愣是被亲热个遍,气得高扁头两把板斧的都被快拧成了麻花。



    毕竟是打了胜仗,回了刘家堡好一通热闹。



    刘友志安排人在草甸上燃起几堆篝火,给弟兄们庆功,近些天刘家堡来了好多生面孔的内陆人,都跑过来凑这难得一见热闹,蒲草不仅看见前几日好看的背琴女子和刘净秋坐在一起,也瞧见不少生面孔的内陆人。



    蒲草每次看见这个女子,不自觉的想要去和她亲近,哪怕从来没说上话,只要离得近一些,一整天都能漂起来。故而找个借口辞了苏子仲,挨着刘家小妹坐着,就为多看女子几眼。



    蒲草私下打听过,这是凌英侠的女儿凌子,现在的丰国长公主殿下。



    酒至半酣,王小眼和高扁头低语几句,高扁头站出来双手下压,载歌载舞的人群止住了喧闹,俱都看着圈中心的高仓足。



    “雪山六堡的兄弟姐妹们,我高仓足有句话想问诸位,大雪山的男人,是不是言出必行?”



    一片高呼当然要言出必行,还有些个醉得不轻的少年,拔出腰间的兵器,只要高扁头此刻说出不守承诺之人的姓名,就要涌上来上好好教训不践诺的坏胚子。



    高扁头见气氛酝酿得差不多了,将躲在篝火阴影处喝闷酒的朱幼植拉出来。“朱少堡主,请吧。”



    朱幼植被他们骑习惯了,早摸清他们的路数,也不觉得羞耻,当下扔了酒壶站出来,对着周围一抱拳,“这次是本少爷运气背,几位兄弟让我挑了轻活儿,放跑了几个睦狗。虽说睦狗狡猾,到底是我考虑不周,今日我给几位兄弟当雪马,心服口服。”



    叫好之声不绝,朱幼植好点女色,在雪山人看来根本就不是大事,磊落的汉子都值得大雪山所有人的敬佩。



    朱幼植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骑的,本次追逃战,刘友志和高扁头功劳最大,这两个人先骑,刘友志年长些,上去意思意思就过了,高扁头不管那些,在朱幼植背上,一会儿叫掉头,一会儿叫加速,时不时在朱幼植的屁股上拍几巴掌。



    朱幼植没奈何,只得记上高扁头的黑账,改天寻个机会报复回来。



    刘净秋和凌子公主见朱幼植吃瘪俱是笑了起来,刘净秋豪爽些,笑得前仰后合,凌子公主则是文雅得多,掩着嘴轻笑,弯起的眉毛暗下出卖了主人的表情。



    笑颜在跳动的篝火中绽放,如渝地传说的蛊术,勾走了蒲草的魂魄。



    “蒲草,蒲草”有个苏家堡的堡丁跟苏子仲说了几句,苏子仲跑来找蒲草。



    没反应。



    “蒲草?”



    依然没反应。



    “纪—谦---达!”苏子仲喊几声没反应,对着蒲草的耳朵大喊。



    蒲草吓了一条,捂着耳朵别过头。“你是看我没聋心里不快活是不是,就不能好好说话?啥事儿,放!”



    “我爹喊我们过去,说是大雪山来消息了,你爱去不去。”



    苏朗在刘家堡住的房间没点灯,偌大的空间黑漆漆的,蒲草和苏子仲伸头缩脑看了看,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滚进来。”苏朗的声音从黑暗里传过来。



    蒲草和苏子仲摸摸索索进了屋子,有个高大的人影,看起来与苏朗挺相符。



    “爹,为何不掌灯?”



    “老子高兴。”苏朗一句话噎得苏子仲只翻白眼。



    好吧,你是老子,你开心就好。



    “子仲,你娘找你刘婶婶聊天去了,我叫你们来,是刚刚大雪山送来消息,你老丈人花了许多口舌,看在一成年奉的面子上,终是说服了教内的长老,让蒲草先去护教军。”



    蒲草和苏子仲一听便开心起来,能进护教军,就算是入了雪神教了。



    “先别忙着高兴,鲍长老对你老丈人说,有苏家堡作保,要卖我苏家堡一个面子,许了蒲草一个伍长的职位,其他长老都同意了,丁兄也不好反驳。子仲,你有什么想法,只管说出来。”



    苏子仲想了想,“希望是孩儿想错了,这些长老怕是没安好心。既舍不得我苏家堡一成年奉,又想不动声色的挤走蒲草,蒲草到时候自己在教中呆不下去,他们对你有个明面上的交代。”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迎雪节快到了,你此番回来还没上山看你丁伯伯和韵儿,也该去看看了。跑出去一年多,也不知道韵儿生气没有,最近几次来苏家堡,每次在你房间都呆上许久,你可不能负了韵儿一片心呐。迎亲的各方面事宜,我和你老丈人那边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日子就定在雪神节那天,我和你娘,都盼着抱孙子呢。”



    “知道啦知道啦,你怎么和娘一样唠叨,说不定叮叮叮还不乐意嫁给我呢。”



    一阵掌风略过,苏子仲惨叫一声,“爹,你怎么往我受伤的胳膊上打。”



    “不打疼你你都不知道老实,你要是敢在你娘面前说这话,看你娘不把你耳朵揪下来。每次韵儿来,你娘都特别高兴,儿媳妇长儿媳妇短的唤着,韵儿也没反对,怎么就不愿意嫁给你了?”



    “那是她能装。”苏子仲撇嘴。



    “我看你就是欠韵儿收拾。”黑暗中苏朗的影子伸手对着苏子仲点了点,“昨日听说你为救蒲草受伤了,我既担心你的伤势,心里又挺为你高兴。”



    “男人就该仰不愧天俯不愧地,中不愧父母妻儿兄弟,仲儿,伤疤是雪山男人的荣耀,希望你和蒲草能一直走下去,任何时刻都能放心地把后背交给对方。”



    蒲草和苏子仲都点头称是。



    “之前信上让你早点回来,是怕你在外面有点什么闪失。我感觉大雪山很不对劲,上次你几位叔叔伯伯都在,我不好多说,虽然是老兄弟,但毕竟只是我的感觉,也没什么证据,有些话说出来怕乱了自家的阵脚。”



    “仲儿,这几次,我上大雪山,除了你丁伯伯何叔叔和赵长老黄长老,余下能坐在雪神殿七位长老一个没见着。”



    “爹,也许是他们不在教中?”



    “不,一个都不少都在山上,但我前去拜访,不是推脱身体不适,就是借口闭关修炼,哼!一帮念境宗师,会身体不适,你信吗?”



    苏子仲也觉得不可思议,念境武者,除了时间是最大的敌人,几乎可以说是寒暑不侵,不受伤的前提下,根本就不会有凡人的病痛之忧,一个身体不适还可以理解,都说身体不适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这几百年,雪山六堡的主人拜访大雪山,何时受过这等轻慢。你明年便要与韵儿成亲,雪神教一众长老算起来也是韵儿的长辈,此时态度暧昧,恐与丁兄所说教内多方掣肘有关。你此番前去大雪山,凡是多与你老丈人多商议,不可冒失。蒲草你进了护教军,也要多留几处心眼,要害之处,仲儿会告诉你。”



    “是。”蒲草和苏子仲都应了。



    “还有一件事,最近陆上各国打成一团暗流涌动,所有的眼睛都盯着大雪山,刘家堡也来了许多去大雪山的内陆使节,你们言行举止都要小心,莫失了颜面。”



    “为何盯着大雪山?”苏子仲和蒲草不解。



    “六国之中,睦国、璟国和丰国占了齐朝富庶之地,物产丰富国力不弱,但一直受着渝、冶两国的骚扰,渝地多高山,外人攻不进去,冶国是大草原,靠着轻骑弯刀来去如风,根本撵不上。现在渝国熊罴卫发疯里抢,大冶王赖在丰国不走,你说睦国、璟国和丰国急不急?”



    “爹,那跟大雪山有什么关系?”苏子仲不明白,蒲草更是云里雾里。



    “隆国处在最西北,西接渝国,南临冶国万里草原,东南沿着鳌头沟直至离阳镇又与睦国接壤,地理优势明显。只要我们愿意,无论是打渝国打睦国还是打草原,都可以长驱直入。况且,大雪山的气候,换了任何国家的人都没法习惯,就算想打大雪山,大不了一年能有三四个月的光景可以用兵,过了这三四个月就得收兵回内陆,如果你是一国之主,甘愿连大雪山的边都沾不到,损兵折将就为了在草甸上耀武扬威几个月?”



    “爹,你不是说过,雪山六堡才与大雪山是互惠互利的关系,我们帮他们看着外围的大草甸,他们供着我们子民的存活,向来不都是这样吗?”



    “大雪山尊敬咱们,是因为咱们先辈的血,早就和草甸融在一起。我常让你去堡里的先烈堂祭拜,就是为了不忘记咱们有今天的生活,是先辈们用血和泪换来的,不是没人垂涎咱们的大草甸,可今天大草甸的主人,依然是我们雪山六堡。”



    “子仲,睦国、璟国和丰国不堪渝国和治国的滋扰,结成了“靖寇同盟”,尤其是丰国凌英侠夺位的余波还未平息,又被冶国占了地,内忧外患交织,迫切需求释放国内的压力,因此,丰国拉拢睦国、璟国,想以隆国为跳板,偷袭渝国和冶国的大后方,他们提出了我们和大雪山无法拒绝的条件。”



    “粮食!爹,只有粮食才无法让我们雪山六堡和大雪山无法拒绝。”



    “是的,我们求而不得的糙米,在他们眼里连最卑贱的仆人都不吃,我们视若珍宝的谷子,他们却用来喂牲畜。大雪山的子民信奉雪神教,历来守着故土不争不抢,一代又一代虔诚的敬畏雪神,可谁愿意挨饿呢。靖寇同盟的几国都派了使节来,想趁着迎雪节与大雪山接触接触,此时呆在刘家堡,不过是打算先说服我们而已。”



    “爹,你跟几位叔叔伯伯作何打算?”



    “现在还处在相互试探的阶段,各自的底牌还没有掀开,谈得都是一些虚头巴脑的东西,算不得数的。看他们与大雪山谈得怎么样,我们总是要与大雪山共进退的。”



    “爹希望我做什么?”



    “丰国派来了人,授权凌子公主全面负责谈判的事情,当然,她不过是个幌子,无非是丰国在隆国没人比她地位更高,实质上还是那些老成的谋士。除了告诉刚才那些,爹想让你和蒲草多与凌子公主走动走动,哪怕多要一斗粮也好,子仲,谁让我们太缺粮食呢。”苏朗幽幽一叹。



    苏子仲与蒲草答应了。



    苏朗为了不扫他们庆祝胜利的兴起,也不再多留,把自己置身于黑暗里。



    苏子仲和蒲草出屋前好心提醒苏朗掌灯,说刘家堡不少那么点儿蜡烛。



    苏郞特有深度的回了一句,黑暗能让人更透彻的思考。



    “你爹真是高人。”蒲草钦佩不已。



    “切,也就能唬唬你。我爹的脸肯定被我娘抓花了,不好让我们看见所以不点灯,你信不信?”苏子仲不以为然。



    “大念师也会被抓伤?”



    “我娘抓他他敢反抗?”



    “.…..”



    念师之上,更有河狮。



    河东狮吼,可搬山,倒海,降妖,镇魔,敕神,摘星,断江,摧城,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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