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可与天地同,故谓之念境。
甲等四号院靡靡之声不绝,春娅露着大片雪白背部,脚尖随着乐师的音拍舞动,长长的水袖像两条美人舌在锦袍华服的憨子耳边搔动。
一曲舞罢,伴舞的舞姬退入帐后,春娅酡红的脸蛋配上略显粗重的呼吸,衣裳本来就薄,汗津津的粘在春娅的身上,完美地凸显出青春的线条。
憨子勾勾手指,春娅去一侧的柜子里拿出雪鸠尾羽制成的眼罩带上,又倒了一壶眠月阁最为出名的助兴酒,跪在地上靠着双膝挪到憨子的小腿旁,一手将酒喂至憨子的唇边,另一只葱嫩的手沿着憨子的小腿时轻时重地游离着上移。
纯黑的眼罩镶嵌着折光的细碎雪玉,插满了七彩斑斓的雪鸠尾羽,遮住了春娅鹅蛋脸的大半,越发神秘诱人。若隐若现的两处耸起触手可及,不安分的小手就快要到达憨子最敏感的部位。
憨子坐在软榻上,身子朝后仰着,酒液打湿了胡须,春娅的体香夹着一丁丁的汗味,冲击着憨子最原始最彻髓的欲望。
憨子身子突然回正,猛的抓住春娅的滑腻的小手,像是在侧耳倾听。
春娅跪在地上,以为憨子要将自己吃掉,半疼半娇的对着憨子低语:“还请公子轻点怜惜小奴。”
没有等来憨子的进一步动作,小手依然攥在憨子的手中,春娅偷偷瞄了一眼憨子,见憨子依然保持倾听的动作,不时点头。
春娅心道,这憨子果然是有病,要不是看在钱的份上,谁愿意伺候这么个其貌不扬的内陆人。
“怎么停下来了,继续啊,本公子喜欢得紧。”这厢春娅还在盘着小念头,憨子两指拖起春娅的下巴,又换回原来的姿势。
丁扬收回了探查甲等4号院的真气,真气是武者的第二双眼睛,虽未亲临,却比双眼所见更为清晰,甚至可以看见......
丁扬自恃身份,修到念境上镜,可不是用来偷窥的。
只是远远用真气圈在院子外围设了个警戒,想来憨子也逃不出去,待观察几日,看看接触了哪些人,能不能顺着这条线摸下去,再来收网。
鳌头沟细峡。
蒲草与苏子仲背靠背坐着。
蒲草绑靴,苏子仲拭剑。
内陆的鞋子在软软的草甸上没踩几天就会脱线,入乡随俗,蒲草来到大雪山以后,换上了宽松的皮靴。大雪山的皮靴由整块动物皮鞣成,别看毛乎乎的,又暖和又轻便,还耐脏。
一开始蒲草很不习惯,总感觉脚在皮靴里不服帖,像是蚯蚓钻进泥鳅洞,脚怎么动都不沾边。后来苏子仲教他用雪焰酒将新靴子泡一泡,果然紧致许多,连脚臭味都小了。
蒲草也想找点其他的事情干干,但苏子仲这一队每人都分了任务,就他和苏子仲是闲人。苏子仲偶尔来回跑跑,蒲草左看右看也帮不上忙,只得无聊地把绑靴的带子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公子,来了!”红棉从高处喊道。
苏子仲连忙安排人将马牵到高处,待上了沟沿,蒲草看见远处二十来个睦国斥骑狼狈奔走,毫无队形可言,不少人身上以及坐骑还带着伤,跑的慢的斥骑被穷追不舍的高家堡堡丁射下马来,在草甸上翻滚哀嚎。
没人会多看一眼,军士们鞭子甩得老高,狠狠的打在马臀上,疯狂压榨最后一丝马力。只要跨过了鳌头沟,再跑上一刻钟,就能寻到睦军大营附近的游骑。
对睦国斥骑来说,希望就在眼前,过了这道沟,就能活下去。只需要比身后的战友跑的快就行,那些落后的人自然会牵制住追赶的堡丁,为他们逃亡多争取一点点时间。
落后之人的下场早已注定,没有幸运可言,这就是战争。
“把他们切开,放几个给朱幼植。”苏子仲控马迎了上去。
见苏家堡已经接战,高家堡的堡丁只留了几个断后,其余的全部折回去,他们还要将下一股斥骑再驱赶到此处。
苏家堡的堡丁们在马上大声呼喝,如蒲草每次去猎捕雪兔时雪犬狂吠惊扰雪兔一般无二。
睦骑见有人拦住归途,纷纷驭马转向,慌忙夺路而逃,散得更乱了。
苏子仲一马当先,追上最近的一个骑兵,一剑将骑兵半个身子斩开,剑势未尽,战马的脖子被切开长长的口子,激起冲天的血柱。
战马人立而起,悲鸣一声,带着挂在马镫上半截骑兵的身子,直直倒在地上。
来年,此处的草应该会更绿更肥吧。
苏子仲手中的剑顺势而收,掷向将身子伏在马上的另一名斥骑,这名斥骑铁盔早就歪了,鲜艳的盔缨胡乱地压在马鬃上,战马的口鼻已经喷出大量的白沫子,高速的奔逃让战马不堪重负。
长剑精准的插在战马脖颈上,马头一歪翻了好几个跟头栽在地上,传来一阵骨碎的声音。斥卒也被带着在草甸上翻滚好几圈,砸的不成人形,痛呼尚未完整的发出来,便生生被扼在喉咙里。
一边倒的厮杀仍在继续。
苏家堡的战马刚刚在细峡里休息,比斥骑的战马提速快了许多,堡丁们也很有经验,只与斥骑伴行,能杀则杀,不能杀则紧咬着不放,待斥骑的马跑不动了,再上前补上几刀。
斥骑本就被追得胆寒,一心只想着逃命,很少有骑马与堡丁们对战的,谁的命都只有一条,当然也不愿意舍了自己性命为他人争取时间。
“蒲草,你发什么愣!”苏子仲怕蒲草有什么闪失,杀了两名睦军,四下寻找蒲草。
不远处,蒲草的马头与一名年轻斥骑的马头并排,斥骑拼命跑,蒲草也握着刀拼命跑。
“砍呐!”要是苏子仲在蒲草的位置,早就将年轻斥骑斩了,可蒲草和那个年轻斥骑就跟闹了别扭的情人似的,一个跑一个追。若把蒲草手中的绞酋换成鲜花,说不得更像一些。
蒲草有些发懵,下意识地冲势借着将绞酋砍向年轻斥骑的后背,蒲草用力过猛,险些失了重心,准头也自然歪了,绞酋擦着斥骑的马尾划过去,落了个空。
“撞他!”苏子仲看得着急,要是平时早把蒲草拉下马来自己上了,奈何蒲草离他有些距离,鞭长莫及啊。
斥骑拼命鞭马跑出一大截,蒲草马术本就不精,苏子仲让他撞,手忙脚乱地控着马兜个圈子想继续追上去,这一耽搁,又被落下一截。
一阵刀风呜咽着在耳后响起,蒲草躲闪不及,眼见就要被后面逃过来的睦军斥骑顺手一刀取了性命,苏子仲剑扔了出去,暂时也没了趁手的兵器,只得从马上高高跃起,扑到蒲草的马背上,将蒲草的身子带偏,堪堪躲过致命一刀。
“啊!”苏子仲一声痛呼。
“啊--呃!”这一声来自身后,蓝鸢甩出的套马索精准的套在睦国斥骑的脖子上,将挥刀军卒拉下马,拖在马后带远了。
好在苏子仲修为不赖,忙乱之中将蒲草救下,又倾力扭了一下身子让过了要害,只是右臂中了一刀。
两人同乘一骑,苏子仲疼得直吸凉气。出发前苏子仲穿的是半身甲,只能护住前胸后背,胳膊上没有甲叶遮挡,生生吃了一刀。
蒲草想要勒马查看苏子仲的伤势,苏子仲一夹马肚,怒吼:“仗没打完停什么停,死不了!你他妈以为是打雪兔呢!”
待经过一匹无人的战马,苏子仲跃了出去,稳稳地落在马背上,再次去追逃跑的斥骑。
苏子仲的胳膊一片殷红。
绿柳拍马经过蒲草,冷冷地说道,“如果公子有事,我必将你剁成肉酱。”
厮杀来的快去的也快,除了为减少伤亡刻意放走几个睦军,留给朱幼植痛快痛快,苏家堡带出来的堡丁无一损伤,苏子仲竟是唯一受伤的一个。
若不是蒲草走神,以苏子仲的身手,再多来一倍的睦军,苏子仲也不会受到半点伤害。
堡丁们打扫战场,将睦军斥骑和马匹的尸体搬入细峡内,否则后续的睦军看见了早早绕开,草甸平坦广阔,想全部拦住又得多费许多功夫。
红棉在给苏子仲包扎伤口,蒲草走到苏子仲的身边,嗫喏道,“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娘兮兮的,兄弟之间说这话!”苏子仲忍着疼,伸出左手。
蒲草伸出右手与之相击。
“第二次了啊,苏子仲你有完没完。”蒲草上次跟苏子仲击掌,被甩在河里还不怎么痛,这次他娘的又被抡起来摔在地上。
“呸呸呸,”蒲草吐着嘴里的草渣。
只是这一次,蒲草没有骂那句三多集流传最广的粗话。
蒲草屁颠屁颠的跑过来,摸出金先生配置的金疮药递给红棉,红棉虽然生气蒲草害得自家公子受伤,可这金疮药的效果可是有目共睹的,之前从洛陵回来,但凡有点小伤,敷了第二天便能结痂。
红棉不好将蒲草揍一顿出气,把气撒在金疮药上面,一使劲倒了大半瓶。“哎哟,这手一抖就洒了大半,也不知道纪大公子心疼不心疼。”
蒲草就当没听见红棉阴阳怪气的语调,赔笑道:“不心疼不心疼,红棉姑娘只管使。”
红棉给苏子仲扎好口子,去与绿柳等人汇合,第二批逃兵不知什么时候过来,各个方位都要有人盯着。
“那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砍下去。嘶---帮我胳膊上的带子背到脖子上去。”苏子仲打算把右臂吊在脖子上,垂下来一碰就疼。
蒲草将带子系好,不敢看苏子仲的眼睛,“苏子仲,我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我真下不了手。”
“我记得你说过,等霍先生金先生老了,你来伺候他们。你还说过,等门房老李走不动路,你将接他的班给他炖肉煮酒,如果今天你死了,这些事情谁来做?”
“你千里迢迢来到大雪山,就为了能活下去。难道你甘心糊里糊涂葬身在大草甸上吗?”
“是不是觉得很残酷,要么你死,要么我活,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你清醒一点,这是战争,没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我再问你,如果我因你而死,你会不会一辈子都活在愧疚里。”
“许多事情,别人教是永远教不会的,你得记着,活下去,才有未来。”
“蒲草,我希望我们都能好好活着。无论面对火海刀山,还是无间地狱,只要我们坚持活下去的信念,那就管他娘的,劈一刀斩上一剑再说!”
苏子仲单手用力抱了抱蒲草。
蒲草沉默。
战争是男人最快的成长方式,接下来的几波战斗,蒲草再无丝毫犹豫和怜悯,出六刀,杀四人。
满身黑血的少年,依然会对着破碎的尸体呕吐,吐完了另一位少年吊着胳膊的搂着他,一起抬头仰望在高空振翅的雄鹰,柔风卷着草浪,两道笔直身影如山如阜。
“我要好好活着,为了那些希望我活的更好的人们。”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