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酒馆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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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湖酒馆”坐落在闲云小镇的东边,正是小镇入口处的所在。酒馆占地其实不大,两幢二层小楼一前一后排列,每一层两侧由连廊连接着,互可交通,并围出了一个天井。前面那幢,乃是酒馆门面,大门清晨即开,直至打烊才关闭。一层分为客堂、后堂和杂房三个部分,而账房呢,其实就一个柜台,就是掌柜的楚风梓每天龟缩在的那一片儿小地方,在地块儿上算,也属于客堂的一部分。而后堂与杂房皆与客堂之间有隔断,目之所及,并不能看到。



    而此幢小楼的二层,却是在中庭处与一层的客堂相打通,只在后堂与杂房三个地方围起栏杆和房间,用做酒馆楚掌柜的和吴琼的住房。当然,空出的几间屋子,在客满的时候,也会用做客房。



    而后面那幢小楼,一二层并无甚不同,全部用做客房,共三十六间。没有上等中等下等房之分,所有的房间,都是一样的狭小和简陋,唯一说得过去的,就是还算干净。反正凡是在此处住店的,大多是暂时停留的江湖人和往来小行商,只是用来歇歇脚,住上一两晚凑合凑合凑合,看掌柜的一间房一晚二十文钱的出价,实在是不能算不实惠。



    大清早,吴琼打着哈欠从自己的房门里出来,伸着懒腰下了楼。刚想去后堂厨房里撮一指头盐去后院儿洗漱,突然脑袋灵光一转,脚底下方向一拧,一溜烟儿往杂间儿里冲了过去。



    杂间儿大门紧闭。



    吴琼才不管大清早的吵不吵人,伸出手来就往门上砸了起来。



    “砰砰砰砰!”



    没什么动静。



    “砰砰砰砰!”



    “谁啊?这大清早的。”



    “你吴哥。”



    “吴哥……我跟你说多少回了,敲门都是敲三下,这是江湖上乃至全天都知道的规矩!哥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这么折磨我了!”



    随着声音的越来越近,最后一个“了”字响起的时候,门开了。



    吴琼抬起头来,看着这个高大威猛的身影,满脸凝重地说:“兄弟,有个事儿,咱哥俩可得是好好商量商量。”



    ……



    酒馆大也好,小也罢,零零碎碎,如果单独只靠楚风梓和吴琼两个人,终归是撑不起来的。



    所以酒馆除了楚风梓和吴琼两个人以外,还有两个伙计。



    一个是镇上一家农户的儿子,比吴琼小三岁。姓史,名义天,结果吴琼第一次听就给笑喷了,说你这个名字,到底是指拉屎拉一整天呢,还是拉屎拉到天上去了?



    这话搁到其他人身上,恐怕这一架就打起来了。但是史义天这孩子脾气好,没跟吴琼计较,倒是楚风梓罚了吴琼三天的工钱。



    史义天家里挺穷,偏生史义天太能吃,还长的极为高大强壮。养到他十六岁,家里面终于养不起了,看来看去,觉得这江湖酒馆应该还行,离家又近,来往江湖人又多,说不定就会有哪位高人看出自家儿子根骨清奇,收做徒弟了呢?



    然后史义天就被二老送到楚风梓手底下,到今天,已有整整两年了。



    酒馆里剩下的一位,是个老头,姓丁,叫什么从来没说过。这老头要比吴琼来酒馆还早,据说是当年楚疯子开酒馆时,他就在。吴琼来之前,酒馆除了楚风梓和这位丁老头以外,还有不少人搭伙帮手,只是大家都是江湖人,心思定不下来,便陆陆续续地走了,最后只剩下了楚风梓和丁老头。



    吴琼来到酒馆七年了,就没听到过丁老头说过一句话。



    这是个正常人能做到的事情么?



    当然不是。



    所以说丁老头肯定不是个正常人。



    吴琼觉得他是个哑巴。



    酒馆里四个人,楚风梓是掌柜的,负责算账和统筹管理一切事务,以及作为酒馆的门面,迎来送往;吴琼是店小二,负责跑堂吆喝端酒上菜,在客人之间穿梭最多;史义天算是打杂的,负责每天将离开了客人的客房打扫干净,晒洗被褥床单,为下一位入住做好准备;丁老头是厨子,下酒菜也好,客人饱腹的正餐也罢,都出自此人之手。



    掌柜的和店小二睡在楼上房间,打杂的睡在杂物间,厨子睡在厨房。



    行止有序,相得益彰。



    可以说是十分和谐了。



    可是如今酒馆又要多出来一个人。



    虽然只是三个月,但终究是多了一个人出来。



    多出来一个人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不稳定、新奇、打乱、资源重组。



    不对不对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意味着酒馆里的活儿要重新分工。



    也就是说,有些人平日里干的活,可能会被分去一部分。



    也就是说,有些人的日子,可能会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变得轻松一些。



    吴琼以什么著称于江湖酒馆?



    答曰:“惫懒。”



    那么这种可以减轻自己身上任务的好机会,他能放过么?



    答曰:“不能。”



    所以大清早他还没洗漱,便敲开了史义天所在的杂物间的门。



    此时吴琼坐在史义天的那张床上,感慨道:“义天啊,要是以前有人跟我说,杂物间能收拾成一间客房的样子,还能显得又整洁又宽敞,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



    “吴哥呀,你每来一回,就重复一遍这句话。”



    “哎呀……你看你,夸夸你你还不乐意了。再者说,我又不常来你这儿。”



    “吴哥呀,我都来咱们店里两年了,你就来我这儿串过五次门儿。我寻思咱俩这住的也不算远呐?”



    “不是,我说义天呀,这不是你看……哥哥平时比较忙么?再者说了君子之交淡如水……”



    “吴哥呀,掌柜的骂你偷懒的时候,我搁屋里头能听见。然后我是个打杂的,哥你是个跑堂的,咱俩都不是啥君子。”



    “义天呀……你今儿怎么回事儿大清早的,咋这么呛呢?起床气啊?”



    “不是,”史义天的脸上露出了憨厚地笑容:“我觉得你这大清早的来我这儿找我,应该是有事儿想求我,也就是相当于想坑我,那我凭啥给你好脸呢,你说是不吴哥。”



    吴琼一把捂住了脸:“义天啊你……你这个人啥都好,就有一点儿毛病,就是太实诚了。”



    说罢,吴琼便站起了身来,道:“兄弟,真不是坑你,哥哥就是来告诉你一句,小心着点儿,有人要来抢你饭碗了。”



    ……



    吴琼最终走出杂间儿的时候,脸上透露着胜利者的微笑。



    其实没费多少时间,掌柜的也还没起床,所以他还有时间再去后堂厨房撮一指头盐去刷牙漱口洗脸。



    于是他来到了后厨。



    看见了在地上打地铺的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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