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头发被烧光了,连脸部都无法看清,这种情况不可能是单纯的火灾导致,赵长启仔细嗅了嗅,终于意识到那个罪魁祸首——乙醇。
医院所用的医用酒精由乙醇制成,在医院里很常见,它的味道略微刺鼻,成为了医院的无形标志。按理说即使是乙醇,有经验的医生也能用嗅觉判断它的浓度,可天灾刚过,医院里的所有人都忙得停不下来,自然也没注意到医用酒精中竟混有高浓度乙醇。
病人再也承受不住这般苦痛,挣扎着死去了,火焰还在他身上肆虐,董新带领的武装人员已经接管现场,可一个关键性的问题暴露了出来,医院里的灭火器居然空空如也!
武装人员下意识地要去启动消防栓,赵长启大吼:“别开它!”
尽管赵长启的吼声盖过了所有响动,但也来不及了,武装人员经过多年训练,早已养成手速快过思考速度的习惯,阀门被他一把开到最大,水流扑向燃烧处,可冲天火焰并未就此熄灭,反而愈发旺盛,隐约有着爆裂之势。
武装人员被飞起的火焰烧了个措手不及,他忘了一个事实:类似于乙醇的液体在燃烧时决不能用水,而要用干粉或二氧化碳灭火器才能扑灭,水只会让灾情扩散,甚至进入排水沟或下水道,若真进入也不算什么,万一流向化粪池,等待着他们的只有一场大爆炸。
幸好只是手臂沾上乙醇,武装人员接过赵长启丢来的湿床单,裹住自己的手,强忍剧痛关上阀门,可因水扩散的流火挡住了他的去路,武装人员放手一搏,一个虎跳跃过火墙,在楼梯间的平面上打滚,灭掉身上的火。
武装人员轻声道谢,将董新和赵长启一肩一个扛起就跑,赵长启也没试图踏入烈火救人,他知道这种情况下自己去了也是白搭,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下到一楼赵长启才发现事态已经失控,刚才的震动不只是乙醇剧烈燃烧发出的声响,从四楼到一楼,每一层的同一个位置竟有一个洞口,四楼的乙醇找到出口,欢腾地从楼上摔落。
缺乏常识的人企图用水扑灭,受到了和武装人员一样的后果,只不过他们没有作战服可以保护,一个个惊恐地往外跑,见到人就上去求救,殊不知他们的莽撞害得更多的人沾上燃烧着的乙醇。
就像病毒感染,凡事总有一个源头,这场大火也不例外,在四楼燃烧,从洞口扩散,再由愚蠢的人们害死自己也害死他人。但乙醇不是病毒,烧完后也就没了,所以大火真正意义上对已经逃出来的人所造成的伤害,其实并不多。
虽然人们在物理上受到的的伤害不高,但心理上的恐慌情绪好似瘟疫传播,在人们心中不断蔓延,这儿可是京一院啊!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联邦政府眼皮子底下制造灾难!
可换个思路想,凶手敢在联邦政府的重点管辖范围内作案,某种程度上对方没有将亚联邦放在眼里,或者说干脆是在对亚联邦宣战。
救护车到达,一片红色充斥着赵长启的眼球,他眼看着消防员们冲进火场,自己放下董新坐在空地上,赵长启的精神在刚才的经历中紧张到了极点,现在几乎没力气再说话了。
他猛地想起了什么,大火从上到下流满了整整四层,一楼的急救室,艾德里安还在里面,他同杜妍出来的时候急救室大门没有打开!
那里面也出事了!
赵长启对消防员喊道:“兄弟一楼急救室里还有人没出来!”
“知道了!”
杜妍散步似的走过来:“没用的,艾德里安已经死了。”
她的衣领被揪起,赵长启从未用过这么怨毒的眼神看她,他恶狠狠道:“闭嘴!”
杜妍的表情没有变化:“你要求的,我一定办到。”
赵长启咬咬牙,甩开杜妍,他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你有办法救他对不对?”
他已经不指望杜妍,不,是贵宾跟他说什么了,他知道贵宾无处不在、知晓一切,却对人类世界发生的任何事都不曾理会,从道理上来讲,贵宾的确没必要出手相助,它很早就表达过自己的行动宗旨:只观察、不插手。
杜妍道:“以你们人类的观念来说,他是死透了的,即使用你现在的生存权限也无法死而复生。”
赵长启皱眉:“‘现在的’?生存权限的极致能做到复活?”
“可以啊。”
“告诉我怎么做!难道又是用权限加速你们的研究进程?”
杜妍笑笑,不可置否。
赵长启不想说话了,杜妍一直让他使用权限,却不告诉他到底怎样才算是加速进程。他呆呆地看着燃烧着的医院,听着里面濒死的惨叫声,那声音如同魔女的呼唤,低沉又令人毛骨悚然。
越来越多的伤员逃了出来,他们或是被消防员用担架抬出,嚎啕大哭;或是捶胸顿足,想着自己的亲人还在里面,跪倒在医院门口;更有的部分身体已经炭化,等待着他们的只有截肢这一条路,往后余生都要背负残疾人的身份。
“欣赏绝望,是不是特别震撼人的灵魂?”
这句话从杜妍嘴里说出来,顷刻间如魔咒般在赵长启脑海中产生回音,他的怒火被点燃,对贵宾的目中无人感到愤慨,可它使用着杜妍的身体,让赵长启怎么也下不了手。
周围的所有人都在忙活,没人搭理赵长启,韩怀谦和董新还在昏迷状态,兰天生死未卜,杨青云又去了北大西洋,唯一还能算得上有感情的杜妍,却被贵宾占据着身体。
赵长启坐在熊熊大火前,像被世界遗忘的孤岛。
……
一小时后大火才被彻底扑灭,赵长启将董新交给武装人员,沉默地走进烧尽后的废墟,消防员试图阻止,又想起他刚才同董新在一起的景象,这个年轻人的背景不简单,由他去吧。
赵长启找到急救室,门口顶上的亮灯已经不见了,铁门被烧得漆黑,地面上还有门在高温下融化成铁水的痕迹,走起来有点硌脚。
他看见了手术台,也看见了那具焦尸,急救室里的柜子是防燃材料做成的,虽略有损毁但也打得开,赵长启在里面发现一小时前才看见的polo衫,想来医护人员们应该在为艾德里安做电击心脏复苏。
他开口道:“是他吗?”
杜妍肯定地回答:“是他。”
赵长启朝手术台微微鞠躬,谁能想到这个不久前还救过人的大男孩,此刻没了性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值得赵长启尊敬。
外面有争论声,赵长启出去一看,在一楼和二楼的破洞处,院方人员和消防员在吵着什么。
“怎么可能是我们做的?我们疯了才挖京一院的地基。”
“那你告诉我它怎么来的?这种痕迹明显是很久之前就存在了!”
“那就算是我们挖的,我们又用它干嘛?运送物资吗?这种事儿地面上都能办到!”
赵长启走过去,刚看一眼就愣住了。在一楼地板上有一个可以让厢式货车竖直掉落进去的大洞,像是深渊突然出现在这里一样。里面黑漆漆的,消防员用强光手电照射也没能看到底部。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