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嫁对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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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风吹皱映月波,一夜仙尊白发多。



    愁时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观澜城宇文府邸东院的映月湖上,一叶扁舟轻轻飘荡在此间。那被夜风所吹皱了的、漾生出道道波光涟漪的湖面之上,所倒映着的是月痕花影、漫天繁星。



    该一叶孤舟,中轩敞者为舱,箬篷覆之。旁开小窗,左右各四,共八扇。窗扇轻启,雕栏相望焉。右扇刻有“泯色象于清虚,道非常道”,左刻“宰天地之化育,名无可名”,石青糁之。



    船头有二人,叠膝而坐者,是一个眉眼间隐现慈悯之色的红衣老妪。银发、红衣,在这烟波浩渺的湖面之上,给以一种另类的凄美之感。



    睡卧在她膝上的是一个枯瘦如柴、一脸病容的少年。



    月夜下,星辉中,随着小舟在这微澜的湖面之上抛高就低。盘坐于其上的红衣老妪,悲眼看着那卧在自己膝上的,瘦的脱了形的少年,忽得沉声道:“来时无迹去无踪,去与来时事一同。何须更问浮生事,只此浮生是梦中。”



    舟尾横卧一楫。楫左右婢女各一人。居右者双鬟高髻,左手倚一衡木,右手执宫灯,其一双妙目所系者,却是湖面上那如梦似幻般的星河倒影。居左者右手执蒲葵扇,左手抚炉,炉上有壶,其人视端容寂,若听茶声然。



    其船背稍夷,则上有荒古小篆许多字,文曰“难,难,难,道最玄”,细若蚊足,钩画了了,其色墨。又用篆章一,文曰“婆罗老祖”,其色丹。



    ······



    等待,总是忐忑、甜蜜而又漫长的。感觉自己似是空等了几多轮回之后,那个比男人还要英俊几分的女子。终是难抵如潮困意,斜倚在宇文府邸东院,那红烛堪堪便要燃尽的洞房内的新床之上,沉沉的睡去了。



    或许,她一觉醒来之时,便是能够见到自己的新郎。不,应该是白依依的新郎。



    北颐国,沛水城,北颐王府。



    寝殿西侧的那一处阁楼之中,该一个艳的逼人的女子白依依,此刻正叠膝瞑目的盘坐于新床之上,修炼着木属性极品功法——“五雷天心诀”。



    此功法,通共有九层法诀,分别对应于炼气、雾化、凝露、念动、化晶、通灵、还丹、既济、未济这九个修为境界。



    以她这雾化期的修为,所修持的自然是与之相匹配的第二层法诀。饶是如此,其举手投足之间,已经隐现风雷之意。



    雷霆者,天之号令也。



    得其法者,可以驱雷役电,祷雨祈晴,治祟降魔,禳蝗荡疬,炼度幽魂。



    “五行之中,金克木,但这雷霆之木却是霸道异常。究竟是我那八荒剑气锋锐?还是这雷霆之力,要更为胜上一筹?或许,有机会时可以同她切磋一二。”



    听着洞房内,那依稀传来的风雷之声。此刻正于外间书房里,手捧半阙曲谱,看的津津有味的独孤文澜,忽然这般想道。



    许是技痒,或是想同着那隐约可闻的风雷之声,一争短长。



    略一迟疑,独孤文澜便是向着门后矮几处走去。显然,他的目标是其上所放置的那一架桐木瑶琴。



    一时间,风雷阵阵,琴音泠泠,倒也是相得益彰。



    观澜城,宇文府邸,东院。



    那个剑眉斜飞入鬓的英气女子,一觉醒来之时,外间已经天光大亮了。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她当即翻身下床,趿着绣花鞋,便是向着外间的书房处疾步而去。



    “少奶奶睡醒啦?奴婢这就去楼下,知会少爷一声。”说话的是一个双鬟高髻的少女,观其形貌,赧然是夜里相陪那红衣老妪,泛舟于映月湖的两个婢女当中的一人。



    其话音落处,登时便有一群莺莺燕燕的小丫鬟,自门外的廊道里,涌将了进来。或执着菱花铜镜、或手拿梳篦、或端着木盆、或拎着热水、或提着冷水······或手捧锦帕,显是专门为其梳妆打扮而来。



    面对此一般阵仗,此前唯有一个小丫鬟,随侍左右的该一个英气女子,倒是还有着些许的不适应。



    她眼下的心情,便是如同那小儿放炮仗一般——既爱又怕。



    “大姑娘上花轿,谁不需要经过这头一遭。况且,这不正是我所期待的未来吗?呼奴唤仆的愿望已经实现了大半之多。叶瑶迦,不,应该是白依依。你还有什么好无所适从的?”



    这般想着,此一个英气女子,倒也是心底坦然了起来。



    那边厢,错上了花轿的白依依的推断果是不假。设计代她远嫁这川海大陆的,正是沛水城藏剑山庄的二小姐——叶瑶迦。



    此刻,这个因着庶出的身份,打小就在叶家受尽了白眼、看惯了炎凉世态的二小姐,正忐忑又甜蜜的享受着这“人上之人”的生活。



    忆苦更觉甘甜,此时的她没来由的想起了,儿时所遇的那一个专事以打卦算命为生的青衣相士,为其所批的生辰八字:



    “红杏逢春,倚日云边栽,风光享尽。精明练达,处事果然机敏。无情冷酷,自高志、母卑愁引。难消恨,便横生淫威,常惹人愤。倾厦弊怎根除,惜积重难还,雨骤风紧。笙歌怨切,寒夜一帆灾汛。高飞折翅,杳尘绝、红残芳困。香颜损,异乡远路无音信。”



    “看来是‘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至少眼下正应了那‘一帆’、‘异乡远路’等字眼。那故意上错的花轿,或许引着我嫁了个如意郎君也未可知。白依依啊,你可知‘粗柳簸箕细柳斗,世上谁嫌男人丑’的这一般说辞?况且,凡是那富甲一方、位高权重者,又有谁人觉得他们生的丑了?宇文东,遇见你是最美丽的意外,也是我所期待的未来。”



    如此想着,叶瑶迦的脸上不禁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



    沛水城北颐王府,寝殿西侧的那一处阁楼之中。自独孤文澜的指尖所流淌而出的雅音,兀自同着白依依练功时所引动的那风雷之声,交相呼应着。



    数个时辰间,此两般声音,或是互为攻伐、或是彼此依傍、或是一方在躲一方在追、或是贴地疾走······或是绕梁而行,端的是妙不可言。



    “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天已向晚,三公子可愿陪姐姐我同饮一杯?”门开处,向着他娉婷而来的,是那个“美得张扬、艳得逼人”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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