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一度的开学之时,对于一个退休教师而言,这还真是个“敏感期”。
回想当年,这段时间都是在期待、忙碌、兴奋中度过。新生入学,老生返校,学校里像过节一样充满欢乐的气氛。那年头,一放假就盼开学,一放假就浑身不舒服,是许多老教师的“职业病”。
如今,我已离开学校多年,但那种生活节律依然习惯地影响着我;看着日历,会自言自语地说:“哦,快放假了。”“哎呀,要开学了。”其实也知道,这些跟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明知“没关系”还要关心,这也是教师的职业病。
还有一件对我来说“没关系”,却还想发点议论的的事;就是最近教育部发布《中小学班主任工作规定》,其中明确“中小学生班主任有采取适当方式对学生进行批评教育的权利。”说实话,作为一名老教师,看到这一条规定真有恍如隔世之感:曾几何时,“批评教育”成了一种“权利”?我当了一辈子教师,咋不知道呢?
我原来知道的是:教师拿国家的工资,就当尽教师的职责或曰义务;而教育管理学生就是教师职责的一部分,而批评教育又是教育管理的必须手段。我记得一名优秀教师说的话:“教师要害学生,不用别的,放任不管就行了。”这句话对教师是一个警醒:如果放弃批评教育这一手段,是严重的误人子弟;这与在危险时刻罔顾学生安全放弃监护责任的“范跑跑”一样,是教师在自己的义务面前的一种逃避行为。
身为教师的我也知道,对学生的批评教育是一件非常难以把握的事情,批评而让被批评者“心悦诚服”是很难实现的;因为不愿接受批评是人类的本性,这与批评的方式是否适当无关。所以在教育的问题上,教师让学生理解很难,一名尽职尽责的严格的教师让学生理解则难上加难。一位同是教师的希腊哲人说过:“我的学生里只有一个人能理解我,但不幸的是他理解错了。”所以,真正的教师在批评教育学生时,只在意批评的正确与否与批评的尺度,而不会在意学生是感激还是记恨。如同在课堂教学中会有失误一样,无论如何优秀的教师也无法避免在批评教育中产生某种失误――这不是为教师辩护,这是教育的规律。
不错,教师对学生的批评教育要讲究方法,不能简单粗暴;但我还是要说,婆婆妈妈式的和颜悦色与甜言蜜语并不是教育。批评教育可以是温和的,富于启发性的;也可以是严肃的,直截了当的。
美国的《时代周刊》把中国80后的年轻一代说成是“MeGeneration”,意为以自我为中心的“我一代”。近年来,不断有师生矛盾造成悲剧的新闻见诸媒体:有学生受批评后离家出走的,自杀的,精神失常的,还有对教师暴力报复的,等等。这些事件的发生,或有教师批评教育方面的某种失误,但同时也反映出现时教育环境的恶化:批评有风险,教师很难当。
所以,我倒是能够体会上级给班主任“授权”批评教育的良苦用心。教师在批评学生时可以理直气壮地说:
“不是我要批评你啊,是上面让我这么干的啊!”
但是,这个后台老板预先留了一手,就是“适当方式”四个字;万一出了什么事,上头可不给你兜着,有句话早给你准备好了:
“谁让你这么干的?这明明是方式不当嘛!”
得,这个“批评权”顿时化为乌有。
“批评权”的产生,说明学校已然缺乏包容批评的小环境,不从改造小环境上着手,无异于缘木求鱼。若真把批评当权利,教师、学生与学生家长同样拥有。教师批评得学生,学生与学生家长也批评得教师;而且,教师、学生与学生家长还可以批评校长和高高在上的教育管理部门。请问,我们现在有这样普遍而平等的“批评权”吗?
当整个社会缺乏“批评权”的绿色环境时,学校这个小环境的“批评权”也会严重缺氧。当把批评权力化时,它无疑是打上了自上而下的封建等级的烙印。所以我认为:教师对学生单方面的训政式的“批评权”,不会改善学校的教育环境,反而会使其更加恶化。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