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不成章法且毫无速度可研的进攻……姑且可称之为进攻吧,空山一叶纹丝不动,还有余力朝图可摆摆手。
甘特庞大的身躯冲到空山一叶面前时,发现这个可怕的东方男人既没有像往常一样莫名其妙消失,也没有拔刀砍人,忍不住心中一阵狂喜:只要让我抱住,哪怕狗熊老子也能勒断它几根骨头!
可就在将将沾到对方衣服时,空山一叶微侧上身,脚尖一垫一错,在让过甘特的同时绊住他另一只完好的脚腕,这条大汉惊恐发现自己不受控制的朝着地面撞去。
轰隆一声闷响,甘特结结实实磕断鼻梁外加半截门牙,其力道之狠,让一旁看热闹的图可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如果不是这位前陆军中士身体壮硕得可怕,仅仅这一下就能让他当场脑震荡晕过去。
造成这一切的空山一叶也只不过动了动两只脚尖而已。
枪声并未响起。甘特晃了晃脑袋努力翻过身,看到除了自己满脸是血趴在地上外,其余三人依旧如常。
被他寄予厚望的上尉根本就没有持枪反击念头,只是一脸担忧的望着自己,甘特吐出一口血沫瓮声瓮气的喊道:“长官,你还是那么软弱,被巴格利那杂种欺负时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甘特……对不起……”欧格伦不敢直视好友的眼神,与其说他不敢拿起地上的来复枪,不如说是不愿意。
作为杀掉巴格利、帮整个印第安部落报仇的空山一叶,他心中其实只有感激,哪怕对方想要了自己的命。
甘特说的没错,以他自己的“软弱”个性,绝不可能去打巴格利黑枪,这是违背自己坚守的荣誉的做法,后半生除了活在自责中等哪日死于酒精中毒,他是在想不出还有其他结局,就这样死在这里结束自己的愧疚,为印第安人还债也是不错的选择。
看到欧格伦一副安然待死的表情空山一叶皱了皱眉头:“你就这么急着要死?连同这个蠢汉一起?”
“轻松死去总比背负罪孽活着更让人愉快。”欧格伦宛若智者,平静的说道。
空山一叶心中一紧,欧格伦这句话大大触动了他的回忆。
是啊,自己在一个个世界欠下数不清的情与恩、债与孽,却不得不像提线木偶一般茫然活下去,除了死去那天永也望不到尽头,如果不是一颗向往剑道极致之心,或许早已在某个世界彻底疯掉了吧。
他轻叹一声,点了点头,认真的冲着欧格伦道:“你说得不错,死,的确是解脱,活着对你才是惩罚,既然如此……你便活下去吧。”
活着是希望还是绝望,谁又能说得清呢——于你如此,于我又何尝不是。
“额……真是个魔鬼……”甘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嘟囔道。
图可却一脸急切,胡乱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用机枪一般的语速脱口而出:“不,不不,我的朋友,不能放过他们!图可用鼻子就能闻出这群北军身上的杂种味,他们一贯见钱眼开无恶不作,最擅长翻脸不认人,我敢保证他们转头就会告发你!在这里干掉他们,我来挖坑,保证把他们埋得体体面面,甚至我还能客串一下牧师,让他们荣归主的怀抱……”
喋喋不休的图可看着空山一叶处于一种奇怪的沉思状态,渐渐止住了声音。
满怀期待的图可、一脸憎恨的甘特、淡然的欧格伦,三人一起看着这个能决定他们所有人命运的男人。
空山一叶一言不发,良久之后,长长叹了口气。在另外三人眼中,这个似乎永远挺直身躯、永远不肯妥协的男人竟然微微有些佝偻,配上那一蓬花白的须发,不知为何竟然让人忍不住有些心酸。
至此,空山一叶再未说一句话,默默走到远处骑上马,在图可的抱怨声中逐渐离开欧格伦视线。
“上尉,他……他真的放过我们了?哈哈!得救了得救了,还有十万美金!”甘特一跃而起,兴奋的喊道,但鼻梁的一阵剧痛打断了他的向往。
欧格伦缓慢但坚定的摇摇头:“甘特,答应我,这件事不要告诉别人好吗?”
“为什么!上尉,他是魔鬼、是杀人凶手、是……反正绝不是什么好人,我们为什么不拿这已经落在口袋里的钱?”甘特忍着剧痛急切的说。
“不,你错了甘特,只有一万美金而已,我们杀不掉他的。”欧格伦摇摇头:“就算告诉政府他的行踪,你认为能屠杀整个连队士兵,需要再死多少人才能抓住他?就这样让他离开美国才是最好结局。而且无论他对我怀有怎样恶意,他毕竟放过你,这种恩情不能背叛!”
甘特泄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揉着脚腕赌气道:“遵命,长官。”
欧格伦笑了笑:“中士,这钱算我欠你,回去我便和温彻斯特签约,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还你。”
“嘿!上尉,你又在开玩笑了。”甘特不满的说道:“虽然我怨恨这帮瞎眼的军火商为什么不请可靠的硬汉老甘特,却请上尉你这种小白脸代言,但你也不要勉强自己,我知道你最厌恶的就是这群刽子手。”
拍着老友的肩膀道,欧格伦看向空山一叶离开的方向喃喃道:“或许这就是背负罪孽的代价……知道吗甘特,我总有一种感觉,那个东方人其实和我是一类人,不知为什么,总感觉我们以后还会再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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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以后还会再见吗,空?我的朋友,你真的不是出去躲躲风头,然后再回来发财的吗?”图可眨着小眼,不舍的递出船票,满脸期盼。
如果只看二人穿着打扮,任谁也猜不到其中一位是声蛮美利坚的史上第一大杀手、一位是混迹西部的情报贩子兼业余强盗,他们身着虽不十分考究但也异常笔挺的西装,头戴礼帽,手中拎着崭新的行李箱,一看就是即将远游的绅士。
这些天在图可的带领下他们一路向西穿过茫茫戈壁,为了不引起注意,他们没有乘坐火车,而是只凭马力奔走,虽然一路饱饮风沙,但总算到达了最终目的地旧金山。
在这种美利坚大城市中,只要有钱就没有做不到的事。在图可强烈要求下,空山一叶刮去胡须,理顺头发,这个眼神略显沧桑外、气质让人忍不住心生凛冽的长腿叔叔,忍不住让图可连吹口哨。
“空,你根本不适合做悍匪,你看起来像是从国会山出来的老爷,看来又脏又穷的西部终究不属于你这样的人……”图可这样感叹道。
但临别之际,这位匪徒又格外依依不舍——他这辈子加起来也没过过如此顺畅的日子,摸摸身上的衣服,他以前连想都不敢想。
空山一叶夹着盛放长船长光的长条盒子,接过图可手中提箱,拍了拍图可肩膀:“回去不要再做土匪了,以你的身手用不了哪天就会死在别人枪下。”
在图可复杂的目光中,空山一叶转身走上船舷,向图可挥手道:“我们这辈子应该不会再见,永别了,图可,我的……朋友。”
邮轮逐渐消失在海平线,直到再也看不见踪影,图可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圈,捏了捏手中另一张船票,张开手,让岸边的风带入海中。
大洋对面的世界终究不属于他,就像空山一叶终不曾属于这里。
船票飘飘荡荡,上面的单词逐渐模糊,如果仔细看依旧可以认出两个单词——
“终点”“横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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