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嬉蝉鸣,山谷依旧,依旧静静包容着身峦上来来往往的过客。
其实,在它眼中这些直立的双脚兽与其他生物并无本质差别,无非是掠夺生命繁衍自身,唯一让它奇怪的也只有:这种生物在不以食用为目的的情况下,是如此喜好杀戮同类。
自它诞生起的数十亿年间,还从未有另外一种生物有如此习性。值得赞叹的是,两脚兽化开后的养分十分可观,可以让它多多生长毛发、身躯逐渐变得壮大,用以吸引更多生物。
瞧,又有骑着四脚兽的两脚兽来为它输送养料了。
“啪!”甘特硕大的巴掌拍到自己的大脸上,一只硕大的蚊子就此爆开,顿时一撮棕色胡须被染得通红。
“我讨厌夏天,讨厌南方,该死。”中士的壮硕身材对付这种嗡嗡敌手简直毫无优势,反而因为目标大、灵活度低频频被杀伤,比抄起步枪与南军拼命更让他痛不欲生。
“上尉,真不知道你要来着鬼地方的目的,这么多天,那些红藩的尸体估计就连骨头都已经被野狼啃干净了,我知道你一直心怀愧疚,但……”
欧格伦微微摇了摇头,轻声道:“你不懂的,甘特,这不是愧疚,这是罪孽。”他的目光一直盯着谷口的方向,脸上露出十分复杂的神色,“我也不知为什么会来这里,原以为这辈子再也不可能来的……”
甘特闷声叹了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也只有他知道自从离开此地之后,他这位挚友过得是什么样一种生活:终日宿醉,人事不知,也只有在喝酒时是清醒的。
他最怕哪天翻开报纸会看到诸如“震惊!前陆军之星缘何醉死街头”“昨日战斗英雄,今夜酒吧醉汉,谁之过?”……的新闻;或者打开旅馆大门,看到的是把伸进自己嘴里的枪口当做下酒菜的欧格伦。
希望这位老友哪天可以振作精神重归军旅,毕竟,在一场伟大战争中死于敌人子弹刺刀之下,才是他们这类人梦寐以求的归宿。
渐渐的,一座异常醒目的巨大坟墓出现在眼中,这是……巴格利不可能有如此天使心肠,那么,究竟是谁?
二人对视一眼,本能的,欧格伦把身子浮在马背上催马冲刺,甘特从马鞍上摘下心爱的斯普林菲尔德步枪四处瞄准,一个标准的双人骑兵战斗队形就此展开。
但直到坟前也没有发现任何敌人。
巴特扛枪跳下马,一脸轻松的摸出一根雪茄,捻起火柴在皮靴上一划,一边点燃一边说道:“上尉,没有人,虽然不知是哪个教堂的牧师干的,但不得不说,他真是个虔诚的人。”
“不!刚刚还有人在这里。”欧格伦蹲下身摸了摸仍有余温的烤野兔,晃着旁边盛满浓烈朗姆酒的铁壶,“不是牧师,这里没有十字架;更不是其他什么人,你见过谁不是用鲜花而是酒肉拿来祭奠亡灵的,这种奇怪的习俗,难道……”
“嘿,先生们,放下手中武器站在原地,桑尼和他最好的伙伴不会伤害手无寸铁的人,帮桑尼省下几颗子弹就是让桑尼多吃一块面包,好心的先生们,看在上帝的份上……”一个轻佻的声音传来,独特的牛粪味俚语一听就是西部大地土生土长的匪徒。
但这种人怎么会被两个身经百战的军人放在眼里,何况听声音这个蠢贼距离他们估计已经超过30米,只要一个战术翻滚就有极大把握躲开枪口锁定,运动到坟后发起反击。对于这种毛贼,他们两个有信心能消灭掉十个。
二人毫不犹豫,声音还未停下,身躯已然开始行动,但几乎同时,两人用于发力的那只脚的后脚筋传来强烈的酸麻,身体又重新跌回地上;握枪的手腕也被重击,他们强忍着没有痛呼出声,却再也握不住枪柄,只能倒在一起任人宰割。
一道笼罩住二人的影子让他们暂时压制住惊异与疼痛,让他们忍不住抬头望去。
虽然被阳光晃得有些刺眼,但哪怕是剪影,依旧让欧格伦认出这个记忆中无法抹去的奇异的东方神秘人物:“是你!果然是你。”
没有得到回应,空山一叶甚至没有看向二人,短暂的出手后只是提着剑站在原地沉默着不知想些什么。
“看在上帝的份上,如果你们值钱,就帮忙去监狱度个几年假,桑尼一家老小都会铭记你们的恩情的。”图可贱兮兮的声音越来越近,但看到地上两个身着军便服且一看就是那种硬汉军人后,突感嘴中发苦,他最怕遇到的三种客户排名第一位的竟然就这样遇到了,在自己即将过上几年快活生活的时刻。
图可收起笑容,两只小眼咕噜咕噜转动几圈,用力咬了咬犬齿上的金牙就要狠下心扣动扳机。
这两人,不能留!
空山一叶特征太过显眼,能无声无息敲掉两个精锐军人、手持长刀、偏偏和被第七骑兵旅灭族的印第安人关系密切……美利坚政府中也并非全是酒囊饭袋,恰恰相反,凡是被悬赏超过一万美金的人物,图可至今还未知道有哪个可安然终老。
一旦让这两个军人回去,就是空山一叶的死期,而作为帮凶且被看到面貌的自己,政府也当然不会舍不得提供监狱多一人份的玉米棒。
空山一叶仿佛知道身后图可的打算,他摇了摇头示意图可暂时不要行动,盯着地上二人认真的问道:“你是欧格伦,当初引诱夏延部贸易的家伙,还有……唔,你们来这里做什么?良心发现后要自杀赎罪?”
“我知道了,是你!你就是那个悬赏十万美金的魔鬼!”甘特哈了一声,兴奋道:“我早该猜到的,上尉,我说的没错吧!”
“很遗憾,大块头先生,知道这个真相并不能为你带来十万美金,因为你马上就要被埋在这里了。”图可阴狠的竖起眼皮,瞪出一双三角眼,只待空山一叶一声令下就扣动扳机送他们去见老上司。
欧格伦单膝跪地努力撑着石头站起身,苦涩的笑了笑:“自杀吗……是啊,当初我就该死的。”
“上尉!”甘特急急叫到。
甘特恶狠狠盯着空山一叶。此时,步枪就在脚边,左轮挎在腰上,但甘特知道除非此时上帝附体,否则自己枪还未拔出来脑袋已经离开身子,任他绞尽脑汁也找不出让两人逃出生天的战术。
“听我说甘特,这次这的不该叫你来的,看来我们都要留在这里了。”欧格伦的声音中没有恐惧反而带着一丝说不清的解脱味道。
他饱含歉意的看着好友,转身恳求道:“先生,我知道你要去旧金山,想要离开美国回到东方,甘特的身份在很管用,他能让阁下避开一些麻烦,希望能放过他,如果担心他会在你上船时告发,阁下可以把他同样带到船上,甘特是生是死,一切等你回到东方再做决定。”
空山一叶这种铁石心肠的人物怎会因为这几句话动摇,他淡淡的说道:“虽然你本意并无害人之心,但想来夏延人也不会因此而宽恕你们。”
空山一叶用脚尖点了点土地,平淡的声音带着一股令人胆寒的冷意:“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吧,你们长官巴格利也在下面,想来你们也不会寂寞。”
甘特大吼道:“我们不是凶手!上尉一直想杀掉巴格利那表子养的为这群红藩报仇。”
“下去跟凯特尔酋长说吧,看他会不会原谅你们。”空山一叶冷漠的继续说道:“还是说你们不敢对自己扣扳机,算了,还是我帮你们……”
空山一叶还未说完,只见甘特一只脚把步枪向后一蹬,双臂大张扑向空山一叶,这并不是什么攻击动作,哪怕扑到空山一叶面前,也抵不住一旁图可的子弹,以他如此大的身材面积绝不可能躲得过一颗子弹!
但甘特也根本没打算伤敌,他就是要用自己的身体为后面欧格伦争取一刹,无论自己被枪打死还是被刀斩首,只要让上尉拿起枪,他们仍然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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