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都门学。
春试仍在继续。
距离开考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吕正蒙被术科的题目弄得抓耳挠腮,如果不是一片肃静,他就要破口大骂出题的教习了,怎么这些题目都拐弯抹角到难以让人呼吸?他偷偷向右边瞄了一眼,看到苏墨白比他还要惨,空着大半的题目,这才心里稍安。
翻过一页,乃是术科的最后两道题目:
今有武马一匹,中马两匹,下马三匹,皆载四十至阪,皆不能上。武马借中马一匹,中马借下马一匹,下马借武马一匹,乃皆上。问武、中、下马一匹各力引几何?
“这说的是些什么玩意?难道那一天我没有听课?”吕正蒙心中发出无比惨烈的哀嚎后,把目光转到最后一题:
今有堤,下广二丈,上广八尺,高四尺,袤一十二丈七尺,问积几何?
思考再三,吕正蒙确信自己那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中没有差错,只好放弃了这道题目,他确信这道题目是教习未曾讲过的。不过同一类型的呢?他不敢确定,也许那一天他正在和同样没有听课的苏墨白闲聊。
“算了,下一道题吧,太浪费时间。”吕正蒙告慰自己。
接下来是礼科的题目:
请述五礼,分指几何?
这不禁让他倒吸一口冷气,这题目摆明是送分的,可要是把五礼从头到尾一一写下来需要多少时间?况且规定笔迹要用“粗柳体”,简直是要了人命。这是个费时间的功夫,不得不让他向下看去。
……
今天是鸿都门学就读的公子们最提心吊胆难熬的一天,可对于一直担任教习的学究们可就轻松惬意了,现在也不是评卷阅分的时间,都优哉游哉地聚在一间屋内,有的举着烟杆,有的喝茶翻书,更多是在聊天:
“听说今年的试卷难度变了,出题的那一位仁兄被大祭酒与国主百般刁难,才出了今日这些试卷。”一人说,“题目虽然我才刚看了一个大概,可绝对会让那些小兔崽子难受好长时间了。”
与他搭话的同僚轻轻一笑,“可不是?往年的难度不一,可今年绝对堪称之最,我在门学一十七年了,还未见过这样新奇、古怪的题目。”
“就拿礼科的题目来说,所述五礼对于这些世家子弟已经是一件难事了,除非那几位天分超然的,否则谁能字字不落记住?”一人笑,“何况还规定用‘粗柳体’书写,这种笔法缭乱狂野,只能用于欣赏,一旦用来答卷,与干一些体力活无异。”
抽烟杆的那位学究从鼻中喷出一股青烟来,他声音沙哑,“你们说这次突然更改题目会不会有什么变数?我可听说今日朝中诸公吵得不可开交。”
沉寂了片刻,有人回答,“不好说,不过就风向也能看出来,国主对这些纨绔的世家子弟挺不满的,不然哪能让卫曲将军前几日出了那样困难的题目?攻破八方金锁阵,还真是难为那些小子,不是摆明了要让他们去军中充当劳役?”
有人偷笑,聚在一起的都是些小贵族出生的学究,这辈子只能止步教习,来这里只为混一口饭吃,自然百般无忌,哪怕今日的话传出去也无妨。何况这些出身比他们高贵不知多少的世家子弟,平日作为大多无比过分。
“可还是有通过的。”其中一人说,“墨白公子,吕正蒙,温国的公子不是通过考核了?虽然是简陋的八方金锁阵,可谁知道有没有什么猫腻?”
“禁声。”年纪最大的学究提高了音量,“有些事情我们可以说,有些事情是说不得的,无论如何,十几岁的武者哪怕没有这个身份,都是无比光明的后半生啊!”
所有人点头称赞,同时收声。热络的氛围就此终止,学究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开口。
有人放下茶盏,环顾四周“你们说,今年谁能拔得头筹?”
众人面面相觑,喝茶的这位同僚一开始就没有出过声,似乎是不屑与这些人交谈。不过大家都是多年一起的人,自然知道这个看似冷漠脾气古怪的家伙是个赌鬼,此言一出,必是有什么消息。
“愿闻其详。”他们虽然没有在赌坊中下注,可众人每一次都会打赌,也就几个金印,足够去酒楼吃顿好的,或者去青楼快活上几天几夜。
“今年赔率最低的依旧是去年前十的那几位,毕竟他们都是出自名门,品行优良,差距不是太大,谁都有可能因为一个春天的努力而超过对方。”那人侃侃而谈,“不过,最热门的人还是吕扬。”
作为吕氏的公子,吕扬几乎是被所有人注目的,毕竟北原曾是衍朝统治的国度,谁都听说过吕氏的传说。而作为这一代的传人,未来的吕氏家主,他虽然年纪小,可所有人都毫无疑问的他未来会担任东土丞相。
有人捋着胡须,“有理,有理,这个孩子家教严格,自身也争气,没有那些不好的习俗,平日素来用功。我教他的礼科、数科,无论多难的题目,他总是回答最快的那一个。不过……他的射、御两科……”
“是也,”被同僚暗中称为“赌鬼”的喝茶学究应道,“不知道那些人暗中得到了什么风声,吕扬虽然热门,可他的赔率是历年最高,往年最恐怖的时候押他只能挣得一个铜板,今年则能得到五个银辎,那些人好像知道今年的主考官是卫曲将军,他不擅长的射、御两科很有可能拖他的后腿。”
“不过人家也不需要射、御两科同样是最拔尖的,他要是样样优秀,还让被人怎么活?”有人靠在椅背上,“人家未来是丞相,又不是将军,会那些骑马射箭一辈子都用不上。”
那人漫不经心的话有些酸溜溜的,不过也是无可反驳的事实,他生来就是含着金钥匙的人,同僚不过是他光芒万丈下的陪衬,就算你射、御两科胜过他,又有什么用呢?
“所以说,我没有看好他,而是另外几个人。”喝茶的学究笑着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