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有假啊?话说出来到时候我个人掏啊?那边答应了,赶紧去给焊了,马上要转车了。你们都别闲着了,都出去转转去,马上新厂转车。”
“这叫什么玩艺儿,转转转的,一个班也没转,这眼瞅着要下班了转了,干脆就等交完班呗。”几个老工人一边戴帽子一边牢骚。
“那转不转谁说的算哪?我说的算哪?我要说的算就天天不转。你有能耐下去,把选别的头头骂一顿。”
碎矿的生产得跟着选别走,选别跟着大矿槽走,一层一层往上延,在上面的都只能跟着,没有自主权。
徐广利拿过安全帽扣到脑袋上,眯着坏笑对老寇说:“老寇,我帮你焊哪?你不是不想动弹吗?你歇着。”
“滚蛋,见着钱了是不?”老寇去拿焊枪:“这可不能让你,不是钱不钱的事情,我的岗我得弄好它,咱们做事儿得负责任哪,哪能随便让别人代岗呢,你说是不?”
所有人都哄笑起来,头一次见到有人把见钱眼开说的这么高大上的,刚才还在说转车也弄停它呢。
“你看老寇这乐的,这家伙,小舌头都呆不住了。”
哈哈哈……
一百块钱在这时候可正经不少了。
张兴隆也扣上安全帽戴好口罩,拎着铁锹从休息室出来,到岗位上去转一转。
必竟是刚接手的岗位,一点儿也不熟悉,心里没有底。
刚走到皮带机边上,整个厂房猛然间抖动了一下。嗡嗯~~,一声尖叫,机器轰隆轰隆转起来,瞬时间灰尘飞扬,刚才还安静整洁的厂房里瞬间就被灰尘给充满了。
设备从头到尾都是联动的,一条生产线的启动是从最末端开始,一级一级往上走,最后动的是供料皮带,也就是张兴隆这里。
这两条皮带一转,生产就开始了。
先是空转了一会儿,然后皮带上开始出现矿石,刚开始不多,然后渐渐铺满皮带,辊轮发出吱吱的尖叫声。
矿石顺着皮带往上走,走到头,一头栽到破碎机里,被破碎机的大蘑菇头来回扭动着磨擦挤碎,掉到下面的皮带上进入筛子。
灰尘主要就是从筛子上扬起来了,手指粗细的铁条焊成的筛网在电机的作用下剧烈的抖动着,从破碎机里下来的矿石顺着皮带来到筛网上。
哗唰唰唰,合格的顺着筛缝落下去,不合格的走到筛底返回破碎机,矿石破碎产生的粉尘忽忽的涌向半空。
筛子周围的设备外壳和栏杆扶手上,堆积的粉尘都有巴掌厚。
除尘设备横穿整个车间,在皮带道,破碎机还有筛子上空,但不能转。一转矿石就全变成了泥浆,就没有办法生产了,根本就传送不了。
这些花了重金安置的除尘设备一年最多转两次,一次是厂里领导来检查安全,一次是公司领导来视查生产。
会有提前通知,然后从碎矿到选别停产两三天,全面大清扫,整个厂房车间里焕然一新,一尘不染,红的绿的蓝的油漆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
整个车间的设备按照生产线最终归到班组操作室的控制设备上。
一面墙的铁柜子,上面各种仪表和按扭,扳制开关。
从上到下一排一排的灯光闪烁。一排灯光就是一条生产线,每一个岗位最后都变成一盏小灯显示在这里。
红灯是停止状态,绿灯是运转状态。
哪里设备有了问题操作室的人一眼就能看到,然后打电话通知或者紧急处理。
控制板上的扳制开关就是整条生产线的总控开关,也叫联动开关,这边一扳动,整条生产线就会自动按照从末到头的顺序依次启动。
不用人为跑到岗位上去操作。
平时看守岗位的工人也不负责设备的运转和停止,只是做一些清洁保养工作,防止意外,挑拣一下上一工序漏下来的钢筋铁板什么的。
只有在紧急情况下才会动用岗位上的启停开关,这边一扳,马上班长就会拎着个大手电飞驰而来,都怕出事儿,更怕出大事儿。
平时下班的时间,班长和副班长都是最后一个换衣服的,他们一个拿着手电到关键岗位去排查,一个就守在澡堂子门口数人点数。
不敢有一点儿马虎。
发现到了时间谁还没回来,马上就会冲到现场去找,一般因为什么原因晚回来的都会披头盖脸一顿臭骂。没人还嘴,都笑着认错。这是在对你的生命负责。
刚转的时候,因为不稳,皮带抖动什么的,会崩出来一些矿石碎块,随着皮带运行的平稳就不再掉了。
张兴隆拿着锹把掉了一地的矿石铲到一堆,撮起来扔到皮带上。
皮带溜嘴上面距离地面有两米多,要把矿石扔到上面才行,还要小心不能把铁锹挂到皮带上。
撮干净了,张兴隆想了想,放下锹去扯过高压水管,把地面滋了一遍,看着舒服多了,虽然一会儿又会被灰尘盖上。
顺着铁梯子爬上去,往溜嘴隔板里看了看,一切正常,没有钢筋也没有铁板,也没有大块。这边出大块矿石也是事故,不过是中碎那边的责任。会伤破碎机。
就这样在休息室里扯会儿闲皮,到岗位上转一圈儿,很快一个班的时间就过去了。
白班是四点半钟交接班,扫道工作从四点开始,要在半个小时内把岗位打理清扫干净,清理好水沟泵坑,然后交班。
交班的时候也不用在岗位上守着,该回去洗澡就回去洗澡,如果有问题一班的会过去找。一般都没什么事情,都能清理干净。
扛着锹回到休息室这边,把锹和安全帽放好,摘下口罩,休息室里顿时出现一群活鬼。
一个一个脸上除了口罩捂着那点地方全是黑不溜秋的灰尘泥水,被汗水冲的一道一道的,如果不熟悉根本看不出长相了。
衣服也不脱,全是灰尘和汗水,直接穿着,拿着肥皂毛巾到澡堂这边,连人带衣服一起洗。
洗好了就光着跑回休息室,把衣服晾到椅子扶手上,再擦干身上穿干净衣服。
满走廊都是光着屁股的大老爷们,大冬天小北风嗖嗖的在走廊里吹,大家根本不在意。习惯了。
穿好衣服,一个一个都人模狗样的了,拎着饭盒兜有说有笑的结伴回家。
枫城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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