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黎一行才算是真正折返,回到了明山镇,他们在漠北前后待了十余日,在众人将战后缴获的成群牛羊、战马带回明山镇,这才惊动了坐镇府衙的校尉冯端。
望着塞满马厩的一匹匹褐色皮毛的贺兰驹,冯端有些不自然了,再次听到徐轩等人汇报完此行战绩,那面色,更是甚为有趣。
冯端是想过,方黎可能会赢,但是也就仅限于小胜,他对于自己那一百弩兵,早就不报幻想了,却没有料到,方黎仅折损两成,将他们大半带回来!
却突厥千余里,重创三大部族,还缴获如此多的战利品?
冯端不大淡定,他的嘴唇在颤,看着面前的方黎,他这才恍然,面前这位上镇将军,年岁也不过十七,连加冠之龄都未及,而且还是参加过雁门的勤王之战,更被隋帝亲赐封号漠北雄的少年!
这种前途,更加不可估量呐。
水壶咕咕在叫,赤阳茶早被细细掰开,散在碗里,冯端亲自倒水,给方黎端来。
“谢过冯校尉。”方黎微微一笑,端起茶碗,轻轻一吹。
水蒸气弥漫他那张稚嫩,却又看似饱经风霜的脸颊。
“好一个漠北雄,有如此战功,北定边郡,尚且不骄不躁,此子……日后必定大有可为啊!”
冯端心中暗自较量,他早年跟随梁师都入伍参军,是从征辽战场下来的老兵,见过无数大场面,那种动辄几十万人相互厮杀,震耳欲聋,让他早已养成了处事不惊的态度。
即使,战后冯端回到朔方,梁师都凭累积军功和世家背景,做到了鹰扬郎将一职,而自己却只能蜗居手下,当一名左屯校尉,但是冯端却一直被梁师都看做亲信,要不然,他也不可能被派遣到明山镇,坐镇这里。
所以,冯端有自己看人的一套,看着方黎的样子,他的脑海则是出现了另外一个人:霍去病!
这个西汉的骠骑将军,同样青涩年纪,初次北征匈奴,同样率八百骑,孤军深入漠北,大胜而归,后来更是封狼居胥,成为大汉的冠军侯。
恍惚间,冯端觉得这两人,竟是如此地相似!
“冯校尉。”
“啊……啊?方将军有何吩咐?”冯端被唤了一声,这才缓过神。
方黎道:“吩咐谈不上,只是这战后的北疆防务,明山镇与白城、瓜县、坦城一体,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冯校尉坐镇明山,所以还需要你一起配合才是。”
冯端自然不敢托大,“方将军所言极是。”
“方才吾等已然言明,这次与哥舒部族议和,在明山高原以北三百里范围,皆可划分朔方版图,这三百里对我来说极为重要。
所以,每隔五十里便要修一处驿站,建营地,可派人专门看守,遇到敌情可放狼烟示警,而且还需在这两处地方,建新马场、马厩,专门培育良马,以补足马匹紧缺问题……”
方黎指着地图上,北疆的两处草场。
这两处是他早早规划好的,表面这么说,其实就是为了自己,这是一块肥肉,对于梁师都来说,方黎可以将北却突厥的战绩,归功于梁师都,但是他必须索要这块草场!
冯端抬眼,看了一眼方黎,这事早先进入府衙时,徐轩和司马晃等人已然说过,但是再听到方黎要在此养马,他不免还是心头一跳。
隋朝畜牧曾在开皇年间盛极一时,大体分官方牧马与民间牧马,地方上又设八大牧监。
在这方面,隋文帝杨坚处理极严,前太子杨勇便曾因私人豢养马匹千余,杨坚得知后大怒,将东宫牧监统统出斩,杨勇也因此被禁足。
大隋兵制,五人一火,这就是说五人必须同样一匹良马,至少需要保证战时,五人一马。
但是,这种情况,在大业六年后,三次征辽战役,被打破。
朝廷无节制征召战马、畜力,地方牧监被损耗殆尽,甚至一时出现马市价高,马匹价万钱,地方官员只能掠夺私马。
在隋帝数年来的西巡南下时,连骡驴也纷纷出动,将一车车粮食,连拉带托,送往极北的伊吾、且末等地,路途损耗过万,人马俱乏。
明山镇能够以马市闻名北疆,正是因为它的马坊众多,并未得到破坏,以其独特的地理位置,闻名朔方。
来往西域的胡商、波斯人、北方的突厥商人,都能够在这里得到自己所需,而明山镇本为边地,私人养马之风,在北周便盛行一时,至大隋,更得到发展。
此时,方黎能够在白城一带,私人豢养马匹,完全就占尽了地利人和。
只要梁师都,这位朔方的至高军事长官同意,根本就没有问题,方黎也丝毫不惧,因为他有自己的保护伞,就是那位隋帝杨广!
“借以北防突厥之口,在北疆豢养良驹,为私人谋,此子好心计……”
冯端心中百转千思,方黎的计划无可挑剔,作为梁师都的亲信,部署明山镇大局,他必须要与方黎合作,不管如何,在未来,他也要靠方黎,才能在朔方郡生存下去。
自己的前途,就攥在面前这位少年手中!
方黎众人仅在明山镇休整不到一日,交代完毕,徐轩、司马晃一众便带着白城子弟兵,跟随方黎准备回白城。
将方黎送到门口,冯端更是亲自为方黎牵马,面色笑颜舒展,拱手道:“方将军放心便是,马厩与马场一事,明日我便吩咐下去,差人寻建,驿站一事,也会速速办妥。
相信,方将军下次再来明山,又会看到另一番景象呢。”
方黎与徐轩相视一眼,亦对冯端拱手道:
“有劳冯校尉,下一次可能就要来年了。”
“距离过岁不足一月了,冯校尉尚是第一次离开郡治岩绿,驻军明山北地吧,先提前祝冯校尉能够过个好年。”
路上,方黎卸下酒芦,灌了一口白酒,又扔给身侧持辔的徐轩,徐轩喝一口,又传给司马晃和张鹏二人。
“嘿,这次吾等在漠北,才算是真正威风了一把呢,在以往,我真是不敢想,竟然能够打得这伙突子们服软,哈哈……”
张鹏想起以前,在李义手下,面对南下的突厥兵,打起仗来,怎是一个惨字了得,而如今,双方完全换了位置。
“是啊,这次,也算是能够安心过个好年了。”徐轩道。
“是该过个好年咯!”
方黎抖落肩头的絮叶,寒风料峭,吹着身后的墨色披风,他手挽马缰,一磕马镫,不由加快了速度,他知道,在家里,还有那位可人的娘子,在等着自己呢。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