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花开 情动初


本站公告

    夜里,平心端起水来给赵知洗漱。一会一会的望向赵知。

    “你有话就说,我要歇下了。”平心伸手抹了一下眼睛。

    “少爷,真是苦了你了。往后日子长着呢,你到是要怎么过呢!”尤凭的样子是个人看着都觉得是个半死人,赵知不认为,他的手一看就是有力的,他会活的很好。

    “你是什么身份你自己清楚,我只是不爱罚人。今日去院里跪半个时辰。你要知道,我只是嫁过去。断然没有嫌弃的份。”赵知说这些话没有埋怨谁,他也是郁结而已。

    突然,他有点怨起尤凭来。他可以拒婚的,或许那样自己就不用两边牵扯,一个赵家就有的受了。尤家比赵大了不是一点儿。长幼,婆媳,君妻,子女……。这些封建社会大家族里的纲常,他未必忍得。他还没有爱过谁,突然就要为人妻了。谁比他难受,能宣之于口的言语都太过苍白。

    “少爷,奴婢知错了。”平心磕了头,起身去院里跪着去了。半个时辰里,赵知走到门口又走回来,始终没有叫她起来,平心生生的跪了半时辰,更长的她都是跪过的,偏又下起了大雨。

    “尤少爷,可是睡了?”赵知敲着尤凭的门,忽然,他不愿意一个人在雨夜里入睡。尤凭本来不打算开门,但是看见雨滴落在窗台。还是爬起来拉过轮椅去开门了。

    “有何要紧事?”赵知像嵌在了雨里,和着廊外的鹅掌树成了一道风景。

    “我睡不安稳。”尤凭难得的挑眉了,手摩擦着轮椅的雕花。抬头轻启口唇。

    “你蹲下来。”赵知顺从的蹲下了,正待说话,尤凭已经一把捞过他的脖颈。带着温度的薄唇印在赵知的唇上,一秒既离。

    “我想着,我能想办法让你走掉的。不用困于赵家或者尤家。瞧见你眉目都好似藏着山水,我不忍心。”赵知的手此时搭在尤凭的腿上,比寻常男人要软一点。

    他想起来了张爱玲女士的《金锁记》。那个从头到尾没有露过面的二爷,被七巧不留余力的唾骂着。他那时读着便觉难受。

    “多年生活在山野,几乎日夜与诗书茶画为友。这些能让我通晓许多人情世故。午夜梦醒了,无助非常。

    我试着站立起来去开窗,却每次都是爬着去的。直到时日久了,才能熟练的拉过轮椅。”赵知埋首在他腿上,他怕他可能是哭了的。他只要一直装着,没有人能看透他的皮肉。

    大骂他是个妖孽,而非赵府四少爷。只一天,他什么都接受了,关于这个身体的所有。但是尤凭不是,他的不足肉眼可见,而且不容辨解。

    “尤少爷!”他只喊得出这个称呼了,其它的,尤凭也不需要。尤凭笑得很开心,抬起赵知的头,从轮椅边上拿出帕子,擦着赵知的眼泪说着。

    “或许我十年不与人心打交道,所以看的和别人不同。你要恨,要怨。我都随你。

    只有一样,你千万般不愿我也不同意了。就是,你将与我行三拜之礼,你将是我的妻子。”尤凭知道要娶赵知的时候,真是厌恶的吐了三天。

    每月初一,他都会进城走走。那一天,他看见行人往来。熙熙攘攘,他动摇了。

    “风吹着生冷,早些睡吧。”赵知收起眼泪,倒了点壶里的热水在帕子上,敷着眼睛。过会推着尤凭到床前。还不等他下一个动作,尤凭已经离了轮椅躺在床上了。这个动作,他练了十年。

    “可是要喝点热水?”赵知在脱衣服的时候问到,尤凭摇头。

    “过来,躺在里侧。”赵知愣了一下,他为了融入这里,几乎一天就看完了所有的礼教书。尤凭似乎过分谦让自己了。他看书不是为了学礼的,只是了解。他暂时改变不了自己的思想。

    “知道了。”尤凭在赵知躺的瞬间就把人搂了过去。赵知来不及反应。良久之后,赵知总算是找到了先前的疑问。

    “你为什么突然话那么多?”尤凭笑了,给赵知翻了个身,让他面对自己。

    “我的话从来不多不少。”赵知还是不明白,但是他小有聪明。尤凭总是不经意的自卑,厉害的时候可能想过一了百了。

    偏偏这人诗书饱读,无有作为,愧做世人。所以,他也自傲。现在还不知道,他在自傲什么,以后可能就知了。

    “今日累级了,睡觉。”尤凭亲了亲赵知的额头,按着他睡去了。尤凭闭着眼睛想,他心里有过一个女子。年幼的事情了,不时会想起。

    他也有活人的生气的,风里也有他的呼吸。风州的城里马道他走过,青苔山的石阶他爬过。望月江的水他游过。姿态丑陋,风度不存。他要活过来了。收紧怀里人的腰尤凭沉睡去了。

    “平心,把水拿进来。”赵知眼还没完全睁开,已经习惯性的喊人了。窗大开着,龙角绿嫩的叶子浸在晨光里。九月授衣,赵知抬手拉拢被子。然后……

    “尤大少爷?!”尤凭觉浅,一晚过去。他还是如高山,可仰不可轻攀。

    “老刘,把水送进来。”昨晚刘管事肯定把平心抬去睡了,十二三岁的姑娘,再坚强也挡不住秋雨啊。赵知差点弹起,手脚不能安放。刘管事已经进来了。

    “少爷,热水拿来了。”刘管事工作很认真,所以进主人房里不会乱瞟,放下水就走了。不走等着主人赶吗?赵知本来想闭眼装死的,但看见尤凭勉力靠床站着自己穿衣,他心下柔软的难受。

    “你手扶着,我穿。”尤凭很干脆的把衣裤放在赵知手里。尤凭的衣裳都是专做,每一套都是束腰的,衣摆稍窄更长些。赵知觉得尤凭身长玉立的很好看。

    “好了,头发我不会弄,叫丫鬟进来吧。”说着,起来穿衣了,他自己穿利落很多。推着尤凭到盆架前,自己到另一边洗漱去了。赵知自傲,他昨晚不明白,现在明白了。

    “符儿,伺候着知公子梳头。”赵知想找洞钻一下。符儿早候在门外,应声进来了。跟着大少爷出京的时候,她求着刘管事让自己回去。谁想一直伴着一个半死人呢。她只伺候大少爷洗澡过一次,就再也不想碰了。而且,大少爷再没让她近身过。

    “人贵有自知,你下去吧。”只八岁的大少爷声音平静,符儿跪在阶梯上,看不见门里的情景。但后日她收拾了一早上的房间。

    “知少爷,梳好了,可行吗?”符儿拢手低着头问着,赵知抬手让她出去了。他回过头来看尤凭,尤凭说:

    “往后人都是你的了,随意使唤得!”赵知理着尤凭的袖子,点了点头。

    “早起有要喝的吗?”尤凭残疾多年,肯定不能停药了,赵知想,给自己的计划单上再加一条吧。

    “老刘会拿过来,他很熟悉了。”尤凭自推着轮椅到桌子边,他每天三分之一的时间都是在看书。赵知又迷茫了,他不确定尤凭昨晚是否玩笑。

    尤凭的手比一般人要有力的多,而且他眼里清澈的很。赵知不了解,现在的人具体都有些什么工作。他猜测,尤凭一定有他屹立此间的依据。

    十年诗书茶画,恐怕只是爱好。突然有点羡慕他,赵知其实不知道什么叫作息规律。但他现在,每日把三餐的时辰记得分毫不差。他总要想点自己该做什么。

    “那好,我回我的屋里了。要走了麻烦通知一声。”刘管事正拿着和昨天一模一样的陶罐,看见赵知出来欲言又止。赵知点头问侯疾步就走了。这家客栈设计的像北京的四合院,最里还有一个亭子。

    “姑娘,你又何必,你说你是个下人,好好做事就成。怎的生起事来。”不认识的人,但赵知突然想听墙角。

    “何故是我生的事,夫人与老爷不合拿我做受罪的人。那汤水是我故意洒的吗?还不是疼着她的女儿,把我交给老夫人交代。我还怎么活呢。”旁边的丫头又劝了起来。

    赵知拉过亭帘,声音盖不住,这也是他人的家事。他只是同情而已。

    “知少爷。”平心看着憔悴,或许刘管事也不曾让她好过。赵知明白,他在表忠心。

    而他的意思一定也代表着尤凭的意思。赵知其实很烦这种感觉,不被人真实以待。

    “帮我去拿点饭食上来吧。”平心的眼里终于又闪现光彩。赵知害怕他会无心杀死一个人。就像刚才不知道是谁家的仆人一样。

    赵知觉得那个姑娘最后流的泪应该是全为自己而流的,证明她是一个独立的人。吃过早食之后,刘管事过来叫人了。

    “知公子,将行了。”刘管事站在门外没有进来,他是个严肃认真的人,昨天早上那个称呼只是他开的为数不多的玩笑。赵知嗯了一声,推门径直下了楼梯。

    “让大少爷久等了”赵知正规的行了个礼,尤凭虚抬他的手。他再作揖后就走向旁边的马车。平心搬下踩脚凳,他踩着进了马车里。赵知软坐在马车里,他又想睡了。

    “大少爷,该吃药了。”尤凭深吸一口气才拿起陶罐喝下了。

    “下次能换个陶罐吗?看它几年了。”刘管事轻手的拿走陶罐,端了小盆的水来给尤凭洗手。

    “林大夫说了,用久了,有药气,更好些。”尤凭摆手让他出去了。今天的药格外难吃。突然,想是想起什么似的。

    “停车。”刘管事呼停车夫。

    “大少爷,何事?”尤凭回头翻找东西,一会儿翻出一幅画。

    “拿去柳府,就说我给的。”刘管事应下走了,赵知见马车停了伸头向外看了一看。柳府?疑惑着,看见刘管事进去又出来,后头还跟着一个青年人。快步的走向尤凭的马车。尤凭让人把帘子挂起来。

    “远执来了也不见见我!”青年人是个豪气的人,从声音听得出来。尤凭嘴角上扬。

    “不是要走了吗,就想起柳兄来。”青年人大笑起来。

    “临行知友人?”尤凭无奈。

    “将走别恩怨而已。多想了。”青年人无所谓他的态度。他们又聊了几句,最后青年人给了尤凭一个盒子。

    “先行恭贺新喜。”尤凭听到这面色软了点,年幼时候读过《桃夭》。

    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能得人祝福是好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