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不是谁都能做,但英雄藏在每个人的心里。所以想经历传奇,无可厚非。
但,真的改变的时候,你是否能接受。陌生的地方长着我们最熟悉的样子,因为想念。
二十年来,未曾脱离华夏,以她为豪。喜欢踏在她五千年沉淀的土地上,吹着亘古变换的风。
三天前,赵知来到了这里,或许是个平行空间,有着些许唐宋的气息。只是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害怕与兴奋同时充斥着内心,燃烧成沉默。
“知少爷,早起请安了。”门外传来少女的声音。
人有身份之别,有名称之别,男女之别。也有高低之别。但决不像这里一样,与封建中国一样,扼杀人性,思想麻木。从上到下。
“知道了,把水放在外间,不用伺候了。”既来之则安之,不失一种很好的生活态度,随遇而安才不会显的太过无趣和落寞。
“少爷,老夫人催了。”少女开门进来,手里拿着衣物。赵知接过,自己动手穿了。少女很是惊讶。
“想来我也十六了,以后这些事,自己做得。”少女不敢有异,主人如何下人不需多言。
“以后早起可以先去小厨里煮点白粥,白日长着呢。我不喜欢饿着。”人老了总有许多牢骚话,早食能变成午食。少女应下了,但是……
“东房里每月也就给那么多钱,”知道这少女心在自己这里,不然一大早被问要钱,心情忧郁。
“把酒水的钱给划过去半成吧。”少女看着他什么都弄好了,很是无措。
“知道了,少爷,以后还是我来伺候您吧。”很想按头,饭来张口可以,衣来伸手实在不能啊!抬脚就走了。
“知儿请老夫人安”正屋里早已坐满了人,都是些女眷。
红木桌椅,白瓷碗筷,山水画卷。皆不平常,这个家不平凡,甚至贵气。三天来,也足够了解概况了。
“年轻贪睡也是平常,今日我也不罚你什么。待会儿有客人,你仔细着点就好!”其它人都安静坐着,听到老夫人的话,喜的有,怒的有。
“十六七八的人了,成家也是可以了,还这么不知规矩!”蓝装的人最先开口接话了,四五十岁年纪,坐于次上位。无谓计较。
“母亲说的是,父亲还等着,知儿就去前院了。”提到家里表面上最管事的,谁也不好发话了,只老夫人回了一句。
“去吧!”她话语温柔,以从前来看,一定是最近又得了好事了,而且怕是从自己这得来。
才如此做作温柔慈爱。倚老卖老之人从来不缺,这里尤其多。
“知儿请父亲安。”今天一早就不寻常,自己已经能猜到一二,只是在看到从前屋排到院门口的红箱子让自己心寒了。
异世而来,不由得自己选择,许多都认了。虽然这些不是对着自己,而是对着那个已经飘远的灵魂。但寒意由头到脚。
“知儿起来吧。”刚说完,旁边坐着的胖中年男人就说话了,喜庆满满的语气。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
“这位想来就是知少爷了,这样温润俊雅的人真是和我们家大少爷配得上了。”忍着待他说完,耐性的回话。
“管事好,父亲,孩儿不适,回去了。父亲好吃。”虚伪的语言,但不得不说。
老爷子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但客人还在,总要装装,不然人家以为自己把不受宠的硬嫁过去。以后就不好做了。
“在自家里,你任性也没人说。日后当省得。”
“孩儿知道。”日后?日后且看着吧。赵家算的这南方城里的大家了,亭台楼阁,园林山水,如美画卷。
亏的自己是个会排解心情的。不负风景,才是生活。所以都接受了。不过……
“少爷,老爷说您这几日不能出门。”门房拦住了赵知。
“父亲那里我自有说辞,开门。”风州靠海,人民都有一股广阔之气。
只是偶尔因为贫穷,让人变得狭隘计较。
“五钱太贵了,三钱可得!”只是享受生活而已,计较有何不可呢。
“哎,公子是不了解小人的苦衷啊。这三五钱的与你也不差啊!”抬着篮子买青梨的男人,粗衣长衫的,还算干净。想必生活还过的去。
“就三钱,难道我钱多你就卖我五钱。买卖是有规矩的!”男人无语了。我的大少爷,您这要娶的是什么人回来啊。
“行,三钱就三钱。公子要几斤。”突的笑了,这么容易妥协啊。不好玩。
“我不要了,你不诚信。”穷人有穷人的骨气,这人可不只骨气了,摆明了不想赚钱呢。
古时街道,有人走马阑珊,有人闲谈舍店,有人殷勤叫卖。这叫卖,菜市场也是可见的。但在这,莫名多了美意。或许时光多有慷慨,过去的事情总是美丽。
“怎么样,看见了。”男子坐在轮椅上,手拿白玉杯,浅吟一口。问道。
“是,模样是可以,性情也不坏。”跪着的那位,赫然是街头卖青梨的。男子不回话,只顾喝茶,说是药更对。
算及蒙学开始,十年了。身子残缺,旁人多有暗嘲。怪不得,只能怪命了。心性难养,不颓靡自弃已是极致。
读书为仕,抱负家国。不敢忘,也不敢想。只是如今,这亲事也未免太绝了点。此身让自己无意于情爱,所以,那个人也是个可怜人,也或许是个有福气的。
“何时迎亲?”跪着的人已经起身了,听到忙作揖回话。
“老爷说日子紧凑,刚巧三日后是吉日,便定了三日后。”男子冷笑。
“他倒是急,他亲儿子怕是要成才了吧。回那边来的人,说我五日后回京。”站着的人面色不忍,大少爷从小由自己带着。亏的自己还算说的上话,不然大少爷日子更不安稳清静呢。
人生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为过。六礼只剩最后一礼才通知当事人,父母命?可笑可恨。
“少爷,坐久了,回屋里头吧。”男人拿过薄毯盖在男子的腿上,收了茶具。唤了一旁未曾说话的丫鬟。
“符儿,把东西收了,再去取来厨房里的药膳。”一旁的符儿应下,男人就推着男子走了。男子背手翻出一本书来。
“车马备好了?”男子无聊问着,毕竟是长子,扔在这南方小城十年也是可以了。有些事不能做得太过分了。闲话多了,钱也堵不住,所谓众口难平!
“备了两辆马车,一匹骏马!”车辆数勉强也就不说,这马……男子冷笑。
“你说这马是让我骑呢,还是让赵家四少爷骑?”男人手露白骨,男子看见。
“你也老了,注意身体,气了这么多年,不值。”男人面色和蔼了点儿。
“是,老奴谢过少爷。”男子望着廊外青山。
未见青山老,故人面已非。少年爽朗,谁不是。拉拢腿上的毯子,山上着实冷了点。
赵家,赵知在烛火下看着一张纸。赵知不是爱笑闹的人,出于气度,平常总是淡笑。
他不懂,这样的人家,嫁个嫡子嫁妆多少适合。所以在听墙角的人,很是疑惑。知少爷莫是个傻的,不怒反笑呢?
“平心,进来有话问你。”一直守着的平心开门进来了。
“少爷,奴婢在。”赵知抬手让她起来,他不会想着去改变这里的伦理纲常。离经叛道不是现在。亚国世道算是安稳,打破平静的人会是异类。
“听说过尤家大少爷吗?”盲婚哑嫁搞笑之级。先认识点风评也好。平心仿佛没听清,眼看着就要流泪了。
“少爷,身体要紧,还是歇下吧。”赵知无奈了,他不至于被气到,但是原来的赵知确实是气死的没错。
“想他也是大家里的人,你该识得一点吧。”平心泪也没止住,抽抽搭搭的就回话了。
“尤大少爷身患腿疾,不常出门。就是出了门我们大院门里的奴才也是见不到的。别的我也不知了。”赵知不惊讶,他也只是问问。能想的出,那大少爷也是个孤的人。
娶男为妻,真是多大仇,多大怨啊!赵知收起那张嫁妆单子。回了房,平心在后面吹了蜡烛。提着灯笼跟上了。
清明星月,印洒在天地上,如水泻流光。赵知睡不着了,方才张管事过来说了,明要起早,见那尤大少爷。一起去都城。
他开了窗,站立在窗前,披着风袍。他突然想起华夏,想起黔省的小村子。他突然感觉很无力,前两天还懵懵懂懂着。没想到这梦醒不过来了。
“故国堪回首,身是异世鬼。”
晨昏朦憧,赵家门口今天来了客人。每天都有人来,今天来的怕是最不平常的。
“大少爷,管事过来说过了。再等等。”赵知最后还是睡下了,而且睡的很死。慌忙起来洗漱,早饭来不及了。
“少爷,昨夜就让你早睡的了。今日要紧着呢。”平心帮着递这递那,嘴上不停唠叨,赵知烦的恨。早起还头昏着呢,有人在耳边吵,确实令人烦躁。
“行了,母亲给我配了多少人?”他是希望人不要太多,但排场还是要讲究。
“全是丫鬟,总三个,算上我,四个。嫁妆之类早已送上京城里了。少爷只管去。”说着又要哭了,少爷嫁人就够可怜了。少爷的身份嫁人也可,偏这嫁还是被骗嫁的。
“随了他们去,我能过活就成。想着尤家也不会缺了他们大少爷的人。”平心快气笑,看见赵知收拾好了,利落明亮的一个人。就是命苦。
赵知大概知道她在想什么,他不反对,想就想吧。他不认为自己可怜,他思想是活的。
“大少爷,人出来了。”昨日卖青梨的人对着轿子里喊了一声。赵知走近,看清是谁后。露出了今早第一个笑容。
“老人家,给你五钱。”刘管事好歹没吐出一口血。
“请大少夫人的安。”赵知伸出去的手迟迟收不回来,算他狠。
“让尤少爷久等了。”帘子被人从里面掀开,首先是一只手,骨节纤长。其次是袖子,袖口有银色暗花。最后是半张侧脸,眉眼清朗。
“无事,不用赶早。”声音听着很舒服。赵知颔首。打算坐另一个轿子,尤凭没拦着。
路程长远,很是尴尬。赵知坐在轿子里。四日了,他从未出城看过山水。秋日清风打在脸上,赵知在想尤凭。
他不否认,尤凭让他觉得有些心安。他一个亚国陌人,看谁都不亲。他惯装着呢,所以不曾哭泣过。他是及其害怕的,无家可安之人,流浪都没有尽头。
累,孤独。
他知道有个人,以后会是他的君的时候。开始不是气怒,是松了口气。想的起劲,听见旁边传来咳嗽声。
“马夫,停下车来。”跳下车去,走到尤凭的车前。见刘管事正拿着个陶罐,面露难色。
“大少爷如何?”刘管事惊讶他问起,这人该是恨的,即使他可生养。嫁人也该是恨的。
“大少爷说,快到京城了,让他病着,好见人。”赵知噎语,气人也不是这么气的。
“大少爷看着也精明的,怎知你过的不好别人也难心安呢。”示意刘管事把陶罐拿给他。上了车去,他看见了,尤凭要掀帘子的手。
“门没正规进,就先管着我了。”尤凭弄不明白自己是什么心态,或许是十年未有亲人相伴,只有一个老奴还算得心。
所以,当知道自己有妻将娶的时候。他是有期待的,但更多的是厌恶。现在,又似乎都没有了。
“不用我逼着,你自己也是明白的。要为难别人先为难起自己来,有什么可行的。”接过刘管事手里的汤勺,喂着尤凭吃下了。尤凭没有回话,但耐心喝药了。
“你坐在这里吧,暖和舒适些。”尤凭说完闭起了眼。他心如死水,十年清静的生活让他从来不会怪罪。
刚才只是说说,也不是怪赵知多事。他心已过山去,不挑风与尘了。只是,知道有个人坐在那里。刚才的药甜了些许。
“饿了吗?吃点东西再睡。”赵知迷茫着,不敢多话于人前。但尤凭说让他留下,他竟然突然看到了光亮。
蒙尘世间,身不由己都轻了。赵知不认为一个男人,离不了家里的庇护。可是,他是个陌人。尤凭睁眼了。
“你早上怕是也没吃,叫老刘拿饭食过来。”他言语没有气息起伏,也没多少温度。
“知公子,可有什么忌口的?”刘管事一直坐在车辕上注意着里面的动静,听到尤凭的话。想着也进城了,便挑着好的吃吧。赵知说没有,尤凭看书的手顿了一下。
“这里是哪里?”赵知听见马车外面有热闹的声音。行了半天的路,很是累人的,他有点想躺着睡觉了。
赵知习惯先了解情况再做事,他讨厌一步走一步看,尤其来这里之后。来之前他已经把钱财整理清楚,把未来一个月的计划也写了个大概。在成亲前后他放任自己不去思考其它了,所以,他现在有些兴趣了解外面的世界。
“柳州,隔望月江与合州相望。北有护南山隔离北来寒风。茶果最盛。”赵知以为尤凭不会回答,或者……不知道。但是这人清楚非常。
尤凭路上比赵知更难熬。不过他以为没有什么路比他八岁时离京客居它乡更难走了。此刻脸色苍白,赵知注意到了,有点着急。
“嗯,此地倒是个好地方。今晚夜宿吗?”尤凭抬头看他,赵知扭头不看他。他们不熟,刚认识的,说了几句闲话的人而已,不必太过紧张了。
赵知觉得重生之后,自己不敢去相信别人了,自己更会看人了。所以,他有点急切,想要有个可以交心的人。赵知现在不想轻易去承认这个事实。因为这可以让他无坚不摧,也可以让他错子毁棋。
“老刘,找家客店歇脚吧,我累了。”尤凭忽略正面回答赵知的问题。
“是,大少爷。”老刘年长经事,不一会儿就找到了今晚的住处,顺便连晚饭也点上摆桌了。赵知佩服,单纯佩服他工作认真。
晚饭尤凭仍然吃着药膳,赵知闻着味道,差点连饭都吐了。不是难闻,是闻了让人难受。尤凭吃的好好的,看见他放下碗筷的动作。
“把饭菜移到屋里吃也是可以的。”赵知不确定他生气没有,知道自己无意间冒犯了。面色突的尴尬,周围安静如鸡。只有一个平心算是自己人,但是她一个下人怎好说话。
“我只是想等等大少爷。”刘管事缓了一口气,他知道的,大少爷看着刚毅,那也只是看着。
残废十年,只与书画为伴。他不愿意别人看见内心的自卑,藏得深极了。老刘也是一次烧点画作败品时,才窥见的。赵知的回答让人挑不出刺。
“那便等着吧。”等了一刻钟,尤凭终于吃好了。赵知觉得自己又饿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