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天涯遥相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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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矮人接了大车,待车夫吃过饭,便驱车离开客栈,往飞云关方向而去。

    端木鸿设下酒席,邀拓跋青共进晚餐。拓跋青也不推辞,饭后,与端木鸿告别,回到自己房间,她一路劳累,身心疲惫,当下倒头就睡。

    睡到半夜,忽然感到大地一阵震动。她一惊而醒,只觉远远传来轰雷之声。但此时天气,却并无阴雨。窗外飞云关方向,却透出隐隐火光,将夜空照亮。

    拓跋青心头一惊,穿衣而起,出了客栈,站在空地,向远处看去。却见火光不时腾起,而且伴随着轰隆隆地阵阵闷响。

    拓跋青大是讶异,她与兄长拓跋冲也曾经历战阵,忽然心头一惊,暗道:“不好,火光来自飞云关,莫非是狼族攻城,用*炸开城门?那些铁球……”蓦地里心头一片空白,她已猜到,端木鸿所运的那些铁球,其实是塞满了*的炸雷。

    她知道飞云关已被围住,战事十分吃紧,如果城墙一旦被炸塌,后果实不堪设想。当下解开一匹快马,向飞云关方向急驰而去。心想若是找到那些矮人,毁了*,战局还能扭转。若是迟了,那些矮人将二十几车*全都用上,关城非被炸塌不可。

    约摸两个时辰之后,已能远远看见关城。却见狼族连营连绵不绝,尽都燃起篝火,将夜空照亮。飞云关被三面围住。还有一面是水,却是天然屏障,自也不须分兵把守。

    拓跋青只想找到矮人,毁去炸雷,自身安危竟是置之度外。她料想矮人身形矮小,营帐只怕也要矮小些。果然在众营之中,见到低洼处有一片营盘,较之其他营帐要小。

    她翻身下马,借着夜色,轻轻掠到近前。却见一队矮人正忙着将大车上的炸雷卸下来,但一数之下,却只有十辆车子。另外十辆却不在此间。料想那些炸雷已被运到城下引爆了。

    拓跋青一咬牙,心道:“绝不能再让这些*送到城下,就算拚了性命,也要将这十车炸雷毁掉!”当下抽出寒铁剑,疾向前冲去。寒铁剑在手,想起石双城,心中又是激动,又是悲苦。

    几个矮人守卫忽然见有人影飞快接近,一惊之下,急忙抽刀,不料刀尚未出鞘,就已饮剑身死。拓跋青的武功虽不是一流,但对付这些寻常士兵,却是绰绰有余。

    众矮人兵卒见有人杀进营来,都是大惊,急忙上前抵挡。原来矮人精锐绝大多数都被抽去挖坑攻城,留守的只是少数,搬运炸雷的矮人虽然也有几十人,却只是工兵,连刀都没带。遇到拓跋青,只有伸头就戳的份。

    矮人营一阵大乱,守卫不一会儿便被杀光,余众也被杀散。此时尚有十车炸雷未用。拓跋青去寻来火把,打算在此引爆。

    她的手刚一举起,火把尚未脱手,忽觉背心一麻,却是被人一指点穴。

    跟着只见一人转到她身前,摇了摇头,说道:“拓跋姑娘,你若毁了这些炸雷,就是与狼族为敌。我劝你还是三思而后行。”

    拓跋青一脸怒容,看着那人,恨恨地道:“端木鸿,原来你是狼族那边的人,我看错了你!”

    端木鸿却微微一笑,说道:“你说错了,我不是狼族的人。”

    拓跋青一怔,奇道:“你不是狼族的人,为什么帮他们做事?”

    端木鸿道:“我说过,我只是一个商人。他们出钱让我运货,仅此而已。”

    拓跋青半信半疑,说道:“既然如此,货已运到,就没你的事了,为什么又不许我毁了这些炸雷。南朝边关一旦被狼族攻破,那时不知要死多少人,难道你就没一点怜悯之心么?”

    端木鸿一笑,说道:“怜悯之心?嘿嘿,天地不仁,视万物为刍狗。怜悯毫无用处。天下间的战乱纷争,历朝历代,几时少了?狼族和南朝打仗,那是他们的事,咱们和气生财,姑娘,请听我一句劝,不要惹祸上身。”

    拓跋青甚是气恼,骂道:“原来你是这样的小人!不但不知仁义,而且还不分好歹,为虎作伥!”

    端木鸿叹了口气,说道:“拓跋姑娘,对不起,我这样做,都是为你好。”取出一条软索,将拓跋青双手捆住,然后又伸指解开她穴道。一抬脚,也不见他做势,就这般轻轻地跨上马背,手里拉着索子一端,拖着拓跋青,离开矮人营地。

    拓跋青被人用绳索拖着走,她几曾受过这等侮弄,怒道:“放开我,不然我一定杀了你!”

    端木鸿说道:“在我们家乡,不听话的女人,就是这样对待的。你还是乖乖的走吧,不然我点了你哑穴,那就不好玩了。”

    拓跋青恨恨地道:“你记着,这笔账,总有一天我会加倍讨回。”说罢,果然不再吭声。

    端木鸿却似乎毫不在乎,还好他只是策马徐徐前行,拓跋青还不至于被快马拖倒。但也跌跌撞撞,好不狼狈。

    此时已是黎明,回转客栈的路上,偶尔有过路的狼族士兵,笑着指指点点。拓跋青瞪目而视,那些狼族士兵似乎对端木鸿颇是忌惮,却不敢招惹他,也无人说话。

    离那镇子还有几里地,路边却有一片水塘。塘边搭了凉篷,里面似乎有人。拓跋青面红耳赤,心想今天真是丢脸丢得大了,以后一定十倍奉还。

    凉篷当中,忽然走出一人,一身黑衣,却是一个女子。那女子就连脸上肤色也是黝黑,但眉宇清秀,健步沉稳,英姿飒爽。在路上一站,却挡住了端木鸿的道路。

    端木鸿道:“这位姑娘,此处路窄,请你让一让。”

    那黑衣女子眼光向拓跋青一瞟,说道:“你一个大男人,欺负女人,算什么好汉?”

    端木鸿笑道:“她是我的女人,我们西域的风俗就是如此,这是我的家事,你管得着么?”拓跋青大怒,喝道:“你……”忽然想起端木鸿说过的话,又怕当真被他点了哑穴,于是将后面“胡说八道”几个字咽了回去。

    那黑衣女子一呆,道:“就算是你的女人,也不该如此对待。放开她,给她骑马,你下来走。”

    拓跋青心想这女子素不相识,肯为自己说话,当下以目示意,不以示感激。忽然心念一动,觉得这黑衣女有些面熟,似乎在什么地方见到过。只是一时之间,却也想不起来。

    端木鸿摇了摇头,说道:“你再不让开,我可不客气了。”那黑衣女子冷笑一声,说道:“你尽管放马过来就是,难道本姑娘怕了你不成?”

    端木鸿气往上冲,他自是知道这女子不是寻常之辈,但若她执意不退,只好给她点颜色看看。当下一催马,向前硬闯。黑衣女侧身闪过马头,伸掌往端木鸿腰间斜切而下。同时衣袖一挥,却是向马眼一晃。那匹马受惊,登时一声嘶鸣,人立而起。

    端木鸿正要扭腰让开她手掌,忽然身子被马抛起,也吃一惊,只得就势跃下马来。喝道:“姑娘好身手,却是何门何派,可否告知?”

    黑衣女冷笑道:“等交过了手,再告诉你也不迟。”身子一转,如一片黑云移动,跟着从腰间解下一条软鞭,如蛇吐信,长鞭倏地吐出。

    拓跋青见她使鞭,忽然省起,这个黑衣女曾在紫溪山上见过,名叫黑龙女。当时她与另两人自称云龙三使,要抢阿薰的碧血残帖。后来在石双城剑下大败而去,没想到今日竟在此处遇到,料想她并未认出自己来,见有人欺负女子,于是打抱不平,出手相助。

    黑龙女手中七星鞭笔直如矢,直刺端木鸿面门。她的鞭法奇诡莫测,而且有一股阴柔暗劲,如果正面接招,七星鞭所含的暗劲,便会侵入敌身。

    端木鸿赞道:“人美鞭更美,很好!”伸指一弹,嗤地一声,一股劲气荡出,竟将七星鞭弹得转了方向,反倒向黑龙女卷将回去。

    黑龙女大是惊讶,手臂一沉,鞭梢下垂,消去这股反弹之力,眼中露出惊异神色。

    凉篷之中,也有人惊噫一声。

    晨曦弥漫,雾气茵蕴,却见有一人端坐凉篷之中。那是一个容貌怪异的老妇人,身上服饰与中原大异,一串巨大的念珠挂在脖颈之上。腰里却挂着一只酒壶,那壶形状奇特,作新月之状,显然也非中土之物。

    那老妇眼光有如鹰隼,锋利似刀,一直盯着端木鸿看。此时见他身手,不觉为之动容。点了点头,说道:“好功夫,要是老身若料不错,这是西域广圣宫的秘技弹指惊雷。广圣宫的宗赞法师,不知是你什么人?”

    黑龙女见这老妇发话,当即退开几步,提鞭戒备。

    端木鸿见这妇人竟将自己的师承来历说的分毫不差,也自惊异,向她打量几眼,说道:“我是宗赞法师座前弟子,名叫端木鸿,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拓跋青忽听那妇人说穿端木鸿的来历,不禁惊得呆了。两日之前,她和石双城曾与宗赞交手,手下武士尽为所杀,自己也受内伤,那阴阳怪气的什么法师,实是南朝北越的劲敌。怪不得端木鸿一心为狼族做事,原来却是西域广圣宫的人。自己落在他手中,实是糟糕之极。

    那妇人冷笑道:“老身姓冯,人称冯姥姥,腾龙教护教长老。你师父没教过你吗,这都不知道?”

    端木鸿一惊,双手一拱,说道:“原来是冯长老,请恕在下失礼了。”

    冯姥姥道:“罢了,既然遇着了,你就替老身给宗赞法师传个话。就说大漠狼族有腾龙教相助,天下大局已定,不须再劳西域广圣宫插手,还是请宗赞法师回转西域去吧。”

    端木鸿微微一笑,道:“腾龙教这些年在塞外漠北,势力越来越大。广圣宫只是太子座上之宾,如何能与贵教相比?只不过就凭长老这几句话,想让家师离太子而去,只怕难以从命。”

    冯姥姥蓦地一阵怪笑,忽从凉篷中飞身而出,有如一头大鸟,振翅扑落,啪地一声,打了端木鸿个耳光。喝道:“无知小儿,竟敢对我不敬,这一掌给你一个教训。”

    要知以端木鸿的武功身手,实非泛泛,竟然着了冯姥姥的道儿,可知她出手之快,委实令人震惊。

    冯姥姥一掌打过,跟着又是一掌,往端木鸿右脸打来。但她适才偷袭是出其不意,第二掌再想打到,那就万万不能了。端木鸿身形晃动,一连让过两掌,只不过却也是紧张万分,勉强闪过。

    冯姥姥正要接着发招,黑龙女忽道:“长老请一旁观战,这厮无礼,让属下来对付他就是了,何劳我圣教的护法长老亲自动手。”双手击了三下,叫道:“将这小子拿下了。”

    凉篷之中,还有四名黑衣女子,却是她属下“黑龙门”的弟子。当下齐声答应,一跃而出,分站四方,每人手里一根软鞭,突然间呼的一声响,却是四条鞭同时展开,围在端木鸿身周。

    冯姥姥哼了一声,回到凉篷中坐了,倒了杯茶,慢慢品茶观战。

    拓跋青虽然双手仍被捆住,但此时正是逃走的好机会,当下不管他们如何比拚武功,向后悄悄移步。不料忽然嗤地一声,却是冯姥姥弹来一枚石子,打在她腿侧“环跳”穴上,登时行走不得。她心中惊惧:“看来这死老婆子铁了心,谁也不许走,难道她要杀人灭口?”

    只不过冯姥姥打中她的穴道,便不再理会,却退到凉篷中坐了,好整以遐地看腾龙教众与端木鸿动手。她嘴角似笑非笑,就像狸猫捕鼠一般,要先戏弄对手一番,这才狠下杀手。

    黑龙女身在四弟子中圈,七星鞭略略提起,忽然虚击一记,啪地一声空响,四名黑龙门女弟子身影变幻,却是交叉换位,将包围圈子又缩小了好几步。四条软鞭或竖或斜,在空中虚晃,发出呼呼声响。

    端木鸿暗暗皱眉,心道:“腾龙教果然非同寻常,有些鬼门道。这个黑女鞭法固然奇妙,但更利害的是她们这个阵法。我对一敌五,大为不妙。”此时已不能再空手应付,当下回手从马背上取下一物,去了皮套,却是一只铁琵琶。

    琵琶在手,端木鸿傲然一笑,忽然挥手铮铮弹了几下,曼声吟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他一脚半蹲,另一脚却架了个二郎腿,臀部下面悬空,状如虚坐,怀抱琵琶,竟然不顾强敌环伺,居然弹起曲子来。

    冯姥姥脸色略变,这才知道,宗赞法师的高徒,果然不是等闲之辈。

    黑龙女也是一呆,一时之间,虽然看起来他似乎浑不设防,到处都是破绽,但也正因如此,其实又毫无破绽,竟不知该向他何处攻击才好。

    她提鞭不动,手下四徒却绕圈疾行,黑衫飘动,却又步履轻盈,只见四条黑影穿绕不休,脚步声却既轻且齐。

    端木鸿却视而不见,微笑弹曲,琵琶声铮铮而鸣,恍如大漠三月,马壮草肥。

    黑龙女情知今日遇到劲敌,咬住嘴辰。冯姥姥就在一旁观战,要是自己败了,回去必定受到极重的责罚。但又不能就这样转个不停,当下狠狠心,手中鞭向空中一举。四女见了,忽然停步,身子借着急速绕行的惯性,朝着端木鸿的方位突然转身,鞭随身动,四鞭齐出,笔直如矢,同时刺向敌人身上要害。

    黑龙女也同时出手,七星鞭急旋,发出急劲的破空之声,恍如一个又一个圈子,套向端木鸿脖子。

    眼看她鞭已然袭到,四女一声呼喝,四鞭也随之四面袭来。忽然之间,端木鸿身子弹起,当真是静如处子,动如脱兔,要多快有多快,跟着嗖嗖数声,从他铁琵琶中,竟然射出数枚黑色的钢针。只听四女齐声惨叫,有的胸前中针,有的手捂小腹,都是一脸痛楚,纷纷跌倒。

    跟着又是啪地一声大响,却是端木鸿回转琵琶,硬挡了黑龙女一鞭。

    黑龙女脸色惨白,没料到以五敌一,竟然输得如此狼狈。四徒中了他暗器,也不知有毒无毒,心中又惊又怒,当下擎回七星鞭,在手中急舞,呼呼直响,全力进逼。

    但端木鸿不慌不忙,铁琵琶稍稍摆动,便将她攻来的招式尽都接下,武功谁高谁低,自是不问而知。

    忽听冯姥姥一声冷笑,说道:“不愧宗赞法师高徒。嘿嘿,只不过时候不早,咱们要回谷去了,没空跟你这娃娃瞎闹。”

    她说话的时候,身子端坐不动,语气也极是平和,不料话音一落,端木鸿忽觉自己肩上被人轻轻拍了一记,回头一看,竟是冯姥姥一张老而且丑的脸,离自己不过半尺。

    端木鸿吓了一跳,忽然觉得冯姥姥满着皱纹的脸上,浮起一丝神秘的笑容。她一双鹰隼般的眼睛,居然带着几分笑意。她不笑还好,顶多让人敬而远之,这一笑,却十分要命。端木鸿一阵恶心,只不过还没等他吐出来,忽然心中一动,一种奇妙的感觉涌上心头,情不由禁,向冯姥姥报以一笑。

    拓跋青远远见了,不由得十分反胃,几乎吐了出来。

    冯姥姥语气和蔼,微笑道:“很好,咱们回去吧。”端木鸿怔怔地道:“很好,咱们回去吧。”冯姥姥转身大步而行,端木鸿亦步亦趋,乖乖跟在她身后。

    拓跋青目瞪口呆,大是骇异。黑龙女却牵了马,解开她腿上穴道,拉过绳头,仍是拖了拓跋青,随后跟去。四女受伤倒地,不知死活,她却毫不回头,竟是置之不顾。

    拓跋青心念一动:“莫非这个怪女人,竟然会类似‘慑心术’之类的邪功?端木着了道儿,因此迷了心智,由人摆布。这人死不足惜,只不过为什么腾龙教的人却不杀他,不知要带我们去哪里?”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