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八 章 乱世惊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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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笔丹青神色惨然,忽然仰天大笑,笑声极是凄凉,说道:“当真是树大招风,就为了这样一件碧血残帖,竟引来地藏门处心极虑地谋取。嘿嘿,鬼王也太看得起老朽啦。三军可以夺帅,匹夫不可夺志!要帖没有,要命却有一条,就看你有没有种来取我性命!”

    冯秋辞脸上似有悲悯神色,叹道:“前辈当真不肯借真本一观?这又是何苦来哉,为此断送一庄老少的性命,未免太不值得。”

    铁笔丹青昂然道:“废话少说,若要动手,便速动手就是,老夫又有何惧?只是此事却与他人无碍,这里都是绿柳山庄的客人,便请地藏门网开一面,让各人自行离去,不知能否从我所请?”

    冯秋辞自是知道,众客人来自天下大大小小的门派,地藏门虽然任意妄为,但也不想就此得罪天下英雄。当下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这是地藏门与绿柳山庄之间的事情,就请各位朋友离去,地藏门绝不会伤了各位。”

    各派人士面面相觑,此时已大落下风,一旦有变,只怕性命不保,忽见一丝生机,都不免心动。只是江湖义气四字也不能不讲,若是就此离去,又怕传了出去,此后颜面尽失。

    冯秋辞怒道:“你们为何还不走?再迟片刻,我一声令下,将绿柳山庄夷平,也不一定有人知道是地藏门所为。”

    铁笔丹青向各人拱手道:“诸位,俗话说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老朽在此恳请各位速速离去,老朽虽死,也不想连累了这许多人。”

    青城派几个道家装束的弟子互视一眼,点了点头,说道:“便请在座各位离去,咱们留下来保护铁前辈,也就是了。”

    崆峒派弟子也道:“不错,请大家快些离去,我崆峒派也和青城派一起,同生共死,决不退缩!”

    青城和崆峒弟子站了出来,其他一些武林门派的弟子都热血沸腾,纷纷走了过去,大声道:“我等身为武林中人,自当维护武林正义,愿与绿柳山庄共存亡!”

    铁笔丹青不禁热泪纵横,颤声道:“老朽感谢各位英雄大德,只是……只是实在不愿连累了大家……”

    座中尚有大半是儒生文士,有的也想留下来,铁笔丹青大声道:“这是江湖中的纷争,与你们无关,请速速离去!”众人无奈,又自知无拳无勇,枉自送死,当下只得洒泪而别。

    冯秋辞却好整以暇,由他们自行来去。直到辞别的宾客都走光了,这才懒洋洋地道:“很好,这下清净了。咱们再好好说说话,不知前辈意下如何?”

    铁笔丹青眼中忽然精光一闪,凛然道:“这是老朽与地藏门之间的争端,与旁人无关。就算是地藏门,也不能不讲江湖规矩。咱们便一对一的单打独斗如何?若是老朽输了,也没话可说;若是倘能赢得一招半式,便请地藏门就此离去,不知这位小兄弟,敢不敢应承下来?”

    冯秋辞微微一笑,折扇一摇,却摇了摇头,说道:“前辈打得好精明算盘!只不过,晚辈自知不是前辈对手,只是做说客来的。要讲打么,自有高手奉陪。可惜,绿柳山庄偏偏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也无法可想。”

    忽从袖中取出一只黑木令箭,向上一扬,朗声道:“黑木令在此,天字格杀令在谁手中,便请现身!”

    此时各派留下来的武林中人,都聚在铁笔丹青身旁,园中空空荡荡,却只有一张桌前,兀自坐了两人,却是石双城和阿颖。本来就十分扎眼,此刻冯秋辞忽然取出黑木令,所有人的眼光四处张望,却不见有人现身,不由得都向两人看来。

    石双城不由得一呆,黑木令乃是地藏门中的重要信物,除了鬼王执有之外,就是在大师兄手里也有一支,没想到却被姓冯这小子拿了来。虽是如此,见令如见鬼王,却也不得不听令于他。无奈之下,只得站起身来,大步上前。

    阿颖一脸愕然,看着石双城向铁笔丹青走去。

    铁笔丹青身旁一人忽然骂道:“你这小子,原来是卧底杀手!哼,老子刚才居然还跟你呼兄道弟喝酒,呸,真是倒霉之极!”却是那熟知武林掌故的关东客齐老三。

    冯秋辞脸上浮起一丝诡异笑容,拱手道:“师叔,没想到在这里又相见了。”

    石双城不悦道:“石某向来独来独往,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冯秋辞不觉大笑,说道:“随便师叔怎么说,小侄来此,也是为了助师叔一臂之力。”

    石双城怒道:“想我纵横江湖多年,几时失手过了,大师兄未免多事。这里有我在,还轮不到你插手。”

    冯秋辞笑道:“义父吩咐了,如果取不到残帖,只好请出天字格杀令,将绿柳庄夷为平地。我也不知天字格杀令竟在师叔手中,有师叔出手,自是最好不过。”

    石双城瞪他一眼,只是黑木令在他手中,自己又接了天字格杀令,事已至此,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当下转身对阿颖道:“对不起,你先出庄,我还有事要做。”

    阿颖一怔,又瞪了冯秋辞一眼,奇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这个小子怎么会是你的师侄?”石双城叹了口气,道:“你快走,以后我再告诉你。”阿颖更是狐疑,摇了摇头,道:“不,我不走。铁笔丹青前辈是天下国手,我还打算向他老人家拜师学画呢。”

    铁笔丹青面色有异,看着石双城和冯秋辞,冷笑道:“原来两位是故交,我倒是瞧走眼了。阁下究竟是谁,焦叶是不是你们害死的?”

    石双城不答,却曼声吟道:“琴韵未尽,剑气纵横作龙吟。金笛传声梵声浓,谈笑间,掌作刀锋指做剑。”

    从衣袖中取出一柄短剑,剑长一尺二寸,一旦出鞘,顿感寒气逼人。只见剑身呈青铜色,布满暗黑色的菱形纹饰,以黄金为格,剑把上有两行用金丝镶嵌的古书篆字:“寒铁剑”

    铁笔丹青惊道:“寒铁剑!”

    原来江湖上传闻,地藏门主幽冥鬼王早年遇一铸剑大师,以天降异铁,铸成三兵。称为“寒铁剑”,“裁冰刀”,“龙鳞锏”。其中寒铁剑刚柔相济,坚而且韧,实是一把良剑。此事传闻颇广,铁笔丹青也曾听过。

    石双城笑道:“你倒识货,说的一点不错。”

    铁笔丹青熟视他片刻,惨然道:“既然寒铁剑在你手中,想必阁下就是天下第一杀手了,嘿嘿,杀人从不失手,利害,利害。鬼王还真看得起老朽,竟派门中最强的杀手前来。有人说,吾友焦叶亦是死在寒铁剑下,不知此事是否当真?”

    阿颖一声惊叫,颤声道:“焦叶先生他……石大哥,这是不是真的?”

    石双城咬牙不语,他最敬重的便是爱国志士,最恨的便是大漠狼族。不想却误杀焦叶,一直心中抱愧。此时又听到阿颖质问之声,更加心乱如麻。

    阿颖心中惊异,却也半信半疑,问道:“石大哥,怎么你们说的话,我都听不懂。什么幽冥鬼王,什么穆先生,又是什么寒铁剑的,你究竟是什么人?焦叶大师,究竟怎么死的?”

    石双城叹道:“阿颖,记得我说过的话么?无论你见到什么,都不要过问,也不要自作主张强出头。”阿颖说道:“我知道,可是……石大哥,你究竟要做什么?”

    忽听铁笔丹青朗声说道:“阁下来意,我已尽知。若要杀我,便请动手,只是还盼不要伤及无辜。”

    石双城点了点头,说道:“铁笔丹青果然是一代高人,颇有侠义胸怀,死到临头,还想着旁人。也罢,既然你不肯交出真帖,休怪在下师父难违。咱们这就做个了断。”

    阿颖吃了一惊,奇道:“你们在说什么,怎么打打杀杀的,是在说笑么?”

    铁笔丹青叹道:“此事与姑娘无关,若是在下有什么意外,便请姑娘照看小女,在下感激不尽。”阿颖更是惊讶,说道:“先生,我不知你说些什么,什么意外,究竟是怎么回事?”

    铁笔丹青从袖中取出一只黑黝黝的斗笔,喝道:“福祸无门,唯人自招。这就动手罢!”衣袖一拂,面前酒桌被掀了起来,满桌碗盏摔得粉碎。大步向前,来到空地之上。

    盲女阿薰听得酒席间有人捣乱,便出来听个究竟,忽听到铁笔丹青竟和人翻脸动手,也是大吃一惊,叫道:“阿爹,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不由得上前几步,心中慌乱,身子便撞在桌上。

    阿颖急忙上前,伸手扶住,道:“你别怕,我看你爹爹功夫很好,不会有事的。”忽又转念一想,心道:“不好,这个铁笔丹青看来十分利害,石大哥怎么打得过他?”

    正自转念,却见石双城喝道:“不愧江湖上人称‘铁笔丹青,铁手无情’,当真好功夫!”足尖一点,身子一弹,便已弹到院中空地之上。

    两人尚未动手,齐老三喝道:“地藏门都是冷血杀手,咱们跟他们讲什么江湖道义?大家一起上啊,先诛首恶,再灭地藏门!”崆峒、青城各派弟子都知道今日命悬一线,趁着地藏门的杀手也在圈中,敌人不便施放冷箭,拚死一战,或许还有生路,当下各亮刀剑,冲杀上前。

    冯秋辞一声冷笑,说道:“这就动手了,哈哈,痛快!”折扇一摆,飘忽莫测。齐老三首当其冲,手中刀还未落下,脖颈上却被折扇轻轻划过。一道红光迸起,他圆睁双眼,直挺挺地便即向前倒毙。

    冯秋辞武功不弱,虽不及石双城,但寻常江湖中的好手,却显然无人能与之相抗。他脚下一扫,又踢倒近前两人,却飘身向后,黑木令一挥,喝道:“放箭!”

    留下来的武林中人,尚有二三十人,以青城和崆峒派为首,大呼冲来。铁笔丹青虽有心阻止,却也无人听他的了。

    只听嗖嗖之声劲急,地藏门的连弩何等利害,每弩一发十箭,十数人同时发射,登时箭如雨下。一时之间,惨叫声大作,绿柳山庄的听涛水榭之前,变做了一片血腥遍地的修罗场。

    石双城也在箭雨之中,见冯秋辞竟不顾自己安危,心中暗自恼怒。忽有两人并肩向他攻来,却被他倒转剑柄打晕,推到身后。弩箭射来,尽数射到两人身上。

    阿颖和阿薰也在箭雨之中,阿薰目不能见,虽然惊惶,倒也罢了,阿颖却吓得花容失色。石双城远远看见,掷过一张圆桌,挡在二女身前。随即听到数声响,五六枝弩箭已钉在桌面之上。

    阿颖拉着阿薰,伏在桌后,不敢乱跑。

    不到一柱香时间,寿宴凉篷之下,尸横遍地,血流漂杵。数十武林中人,尽都中箭身死。

    冯秋辞哈哈大笑,摇扇说道:“快哉,快哉。谁敢跟地藏门做对,就是这样下场!”

    一地尸身之间,只有一个白须老者,呆立不动,却是绿柳庄主铁笔丹青。原来地藏门弩手的准头甚好,未得冯秋辞号令,并不射他。

    冯秋辞笑道:“铁笔前辈,为一本碧血残帖,又死了那么多人,当真何苦来哉。我劝前辈为了一庄老少的性命,还是交出来吧。”

    铁笔丹青脸上现出坚忍神色,咬牙道:“此物若是落在鬼王手里,只怕从此武林中再无噍类!哼哼,宁可让残帖随老夫而亡,也不能再留它祸害人间!”

    冯秋辞摇了摇头,向石双城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只好有劳师叔了。只不过,残帖真本未曾找到之前,还请不要伤了铁笔前辈的性命。”

    石双城心头一凛,登时知道了冯秋辞的用意。他下令射杀数十武林好手,却留下铁笔丹青一人。显然是要制服于他,慢慢拷问。一想到地藏门的十八酷刑,不禁毛骨悚然。

    此时身不由己,只得面朝铁笔丹青,略略提起寒铁短剑。

    铁笔丹青仰天狂笑,大叫道:“各位武林同道,你们死得好惨,老朽这就前来,到泉下再向诸位陪罪!”大袖在风中飘动,猎猎做响,铁笔缓缓举向头顶。

    石双城知道他全身功力都凝结在这一支铁笔之上,一旦凌空一击,十分难挡,却也不肯先行发招,只是负手身后,赞道:“好一招龙翔九天,果然是天下难得一见的霸道功夫!”

    却见铁笔丹青脸色忽青忽黄,跟着又有一道紫气掠过。身子忽地离地而起,似乎凌虚凭空一般,忽然之间,四周花草树木一阵狂乱摆动,地面尘土激荡,显然是他全身内力生发,激起四周气流异常,似乎暴风雨骤然而至,声势威猛之极。

    阿颖和阿薰心中惊惧,还躲在圆桌后面,却也感到了这种震荡,只觉桌椅碗盏等物也颤动不已,二女只觉一时间呼吸不畅,心中惊惧,不由得相拥在一起。

    冯秋辞却面带微笑,犹如看一场好戏。

    突然之间,只见衣袖掠空,铁笔如橼,重重击下。石双城身子一侧,让过铁笔,身子已转到铁笔丹青身后。只听轰然巨响,铁笔重重击在院中假山之上,假山一角立时崩塌,碎石四溅。

    铁笔丹青看起来须发半白,体态龙钟,不料身手却极是敏捷,双足甫一点地,便又弹起,身子在空中轻轻巧巧一个转折,铁笔呼地一声,又向石双城迎面扫去。

    石双城双手背负身后,面带微笑,只向后退开三步,铁笔便从他面前掠过。劲风袭面,却也将他发际拂乱。石双城伸手整理散发,一付闲适模样,眼光却目不转瞬,盯着那枝铁笔。

    铁笔丹青本是武林大豪,年轻时曾名动江湖,只为丧妻之痛,从此隐居绿柳山庄,以书画自娱。以他武功之强,罕有敌手。不料今日与人对敌,虽出全力,却连连落空,那是从未有过之事。不由心中惊惧,大喝一声,全身衣袍忽然鼓起,却是内力激荡之故。他向前踏上一步,这次不再跃起,又再向前一步,所过之处,石径上竟留下一个个脚印,深有半寸,显然功力发挥已到极致。

    石双城虽然仍是负手而立,但心中却暗暗戒备。他知道铁笔丹青两招落空之后,一定会拚死一搏。而他以全力相攻,实在不易抵挡。忽然之间,只见铁笔丹青身子似乎化而为风,人笔合一,飘飘渺渺,就如一团灰影疾冲而前,似乎一股飓风也似,着地直卷将来。

    石双城这次不再闪避,忽地出手,只见寒光一闪,剑已出鞘。剑走中宫,三尺寒铁剑迎着那团灰影,闪电般一刺,便即收回。

    高手对峙,一招之间,已分胜负。

    铁笔丹青身子忽地停顿,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右手一松,铁笔竟然坠地。石双城一剑刺在他右肩,虽然并未致命,却再也无力还手。他惨然一笑,道:“老夫少年之时,罕遇敌手。没想到今日却败在你这后生小子手中。人称寒铁剑为天下第一杀手,果然名不虚传。只不过,老夫想知道,似乎以你的功力,并不及我,却又凭什么轻易取胜?”

    石双城微笑道:“昔时曹刿论战,曾言道: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我功力不及你,是以避敌锋芒,待到第三招时,你气势已衰,而我一剑直刺,必然势不可挡。以逸待劳,自是占了一些便宜。”

    铁笔丹青沉默片刻,叹道:“不错,不错,你说的实在不错。可惜,老夫知道的太迟了。武林中新人辈出,像我这等老头子,若是不死,就没天理了。很好,很好,输在你手里,却也值了。”

    冯秋辞见石双城剑术如此高明,也不禁手心出汗,暗自惊惧。

    阿薰从屋中跑了出来,拉住他的手,哭道:“阿爹,你没事吧?”

    铁笔丹青脸色惨白,却仍是面带微笑,说道:“就算你们杀了我,但这碧血残贴,你却永远也得不到。”阿薰拦在他身前,叫道:“不许你杀我爹,要杀,就先杀我!”

    冯秋辞笑道:“只要前辈交出残帖,自可饶你父女不死。”

    铁笔丹青看他一眼,忽然道:“阿薰,扶我起来,去听涛水榭。”阿薰哭着扶起他来。冯秋辞知他已无力逃走,看他一步一步从满地尸体的宴席中走过,却不阻拦。

    阿颖瞪了石双城一眼,却不做声,也上前扶住铁笔丹青。到了听涛水榭,原来里面有一架古琴,却是平日里闲睱时抚琴之用。

    铁笔丹青咳了几声,嘴角鲜血流出,微微一笑,用力说道:“阿薰,记住爹爹的话。你要离开绿柳山庄,走得越远越好。你走之前,别忘了去你母亲的墓上看一看,你一定要听话,知道么……”阿薰惊惶已极,叫道:“阿爹,阿爹,你不要死!”

    铁笔丹青长叹一声,向阿颖看了一眼,又向石双城看了一眼,说道:“可惜,可惜!”缓缓在琴后坐了,叹道:“一曲广陵散,千古成绝响。可惜了,我的焦叶老友……”双手放在琴弦之上,低头抚琴。阿颖颇通琴曲,暗自佩服。虽未听过焦叶抚琴,但铁笔丹青的琴技,亦是天下难得一见的妙手。

    冯秋辞和石双城随后也来到水榭之中。听到琴音流转,冯秋辞也颇好此道,便不做声,静听铁笔丹青抚琴。

    琴音苍凉,忽然之间,七弦尽断,铁笔丹青一头扑倒,连琴一起,摔在地上。阿薰一声惊叫,抢上前去扶。

    石双城和阿颖都是一惊,却见铁笔丹青嘴角流出血来。冯秋辞急忙上前,伸手搭在他腕间,只觉他脉息渐渐微不可觉。不禁脸色一变,道:“这个老儿,竟然自绝经脉而死。哼,倒便宜了他!”

    阿薰伏在铁笔丹青身上大哭。

    冯秋辞忽然道:“这老儿虽死,这本残帖,只好着落在这女孩身上。来人,将绿柳庄中一干人众,都带到这里来。”

    阿颖扶起阿薰,瞪视石双城,喝道:“你们胡乱杀人,庄主都死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石双城纵横江湖已有数年,杀人无数,此时遇到阿颖的眼光,却觉心中有愧,低垂下眼,不敢与她目光相接。

    绿柳山庄仆妇家人,也有三四十口,被带到听涛水榭之前。十六名地藏门黑衣杀手,一旁围住。此时已将连弩收起,都是手中提刀,一个个凛然肃立。

    冯秋辞看了石双城一眼,面上闪过一丝笑容,颇是诡异,说道:“师叔,还要烦你一事。要是阿薰姑娘不肯说出残帖下落,我问一遍,你就杀一人。直到交出残帖为止。”

    石双城一呆,怒道:“我虽然接了天字格杀令,却只杀铁笔丹青一人。如今铁笔丹青已死,这里的事情,与我再无干系。告辞!”说罢转身,想要带了阿颖离去。

    冯秋辞一笑,又举起黑木令,道:“黑木令在此,如见鬼王。寒铁剑听令!”石双城一凛,只得恭身道:“属下谨遵号令。”

    冯秋辞哈哈一笑,那天在百花镇,他被石双城所辱,一直耿耿于怀,今日黑木令在手,总算出了这口鸟气,当真畅快不已。

    阿颖叫道:“姓石的,你要再杀人,我就永远不理你!”

    石双城一怔,略一犹豫,走到一众庄客仆妇之前。冯秋辞向阿薰说道:“这里所有人的性命,都在你一念之间。我问你,碧血残帖,究竟在何处。”

    阿薰身子微微颤抖,却默不作声。

    冯秋辞叹了口气,向石双城道:“师叔,请动手吧。”

    石双城一呆,略一犹豫,但黑木令至尊无上,地藏门中之人,谁也不能有违。当下寒铁剑缓缓提起。他面前是一名曾来百花镇接他和阿颖的庄客,早认出他来,却面无惧色,朝他啐了一口。

    石双城忽一狠心,正要下手,忽然阿颖闪身挡到那庄客面前,叫道:“石大哥,你不可以胡乱杀人!”

    冯秋辞笑道:“姑娘,你不知道么,姓石的是一个冷血杀手,他杀人,不需要理由。”

    阿颖神情凄然,摇了摇头,道:“我不信,不会的,石大哥人很好的,他不会是冷血杀手。”

    石双城说道:“对不起,阿颖,我一直瞒着你。不错,我是一个杀手。我必须杀他,违背黑木令,乃是死罪。”阿颖急道:“他们都是无辜的,你们怎么可以随便杀人?”

    石双城摇了摇头,叹道:“就算我不杀他,也会有别人来杀他的,而我成了本门叛徒,也会被人追杀。而且死得惨不堪言。”阿颖眼中珠泪盈眶,只是摇头,说道:“石大哥,我不相信你是这样的人。如果你一定要杀人,就先杀了我吧。”

    石双城一怔,手中剑缓缓垂下。

    冯秋辞见了,甚是得意。纵声长笑,说道:“没想到江湖上胜传的第一杀手,竟也有不能出手杀人的时候!”

    石双城向他瞪了一眼,看着阿颖,道:“阿颖,你说什么都没用的,你让开,好不好?得罪了地藏门,这些人一定会死,不论是死在谁的手上,都是一样。”

    阿颖摇头道:“杀一人,与杀十人,都是杀人。石大哥,我不愿你去杀人。”石双城不由得呆了,道:“为什么?”

    阿颖道:“如果你身上沾满了血腥,你就会越陷越深,最后变成魔,不再是人。石大哥,其实我知道,你内心善良,你不愿杀人,对不对?”石双城不禁黯然,低头不语。阿颖柔声道:“石大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句话,你一定听过。”

    冯秋辞一直抱手旁观,笑道:“三师叔,你若下不了手,不知是否要小侄代劳?”

    忽听远远一个女子的声音传了过来,说道:“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那只不过是骗人的鬼话而已。双城,黑木令不能有违,不然将会按门规受到清理。你还不动手,更待何时?”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