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轻骑深入南剑州,知州印德传闭门不出,并急忙向福州求援,福州总管王积翁慌慌张张的调兵遣将,连远在后方的建宁、邵武都起了连锁反应。
附近的宋军误以为泉州要发起大规模的反攻,有意前来合兵作战,各地义勇也自发起来杀官反正。这么一来,为追捕两个贼子,竟让大半个福建都为之一震。
在此期间,泉州的动作也一点都没有停下,州衙根据成百上千的控状,毫无疑问的将五大族的几十个要犯问成死罪。
中兴公报据此刊发了正版头条文章邪不可压正,恶贯满盈,天必诛之!,文中历数土豪劣绅们这些年来犯下的累累罪行,与蒲寿庚之流相比还有过之而无不及。文章还写到了不甘于灭亡的恶霸余孽们如何疯狂的反扑,如何残忍的屠戮了岭下庄五百余庄民,如何卑鄙的偷袭了守关的乡兵,并向北流毒。而英勇的官兵又是如何长驱三百里深入敌境,去歼灭这股流窜的恶贼。
文章写的很好,不仅仅是简单的叙述案情、列出罪名,还入情入理的作了严正的控诉,对恶人的仇恨、对百姓们遭遇的同情和正义最终战胜邪恶的激动人心全都在字里行间呼之欲出。
近来邵靳受张镝委托在泉州访求遗贤,前来投奔的才智之士络绎不绝,其中也不乏能为中兴公报写文章的笔杆子。文章很快在各县兴办的几百个识字班中传播,深入影响到泉州的角角落落。
在泉州西郊的旷野上,辟出了一片数十步方圆的空地,空地上挖开了数尺深的坑,事先撒了厚厚的一层生石灰。
几辆大车运来数百个木箱,箱子里倒出的东西泛着恶臭、令人毛骨悚然,都是一个个龇牙咧嘴的头颅。那是战场上斩下的一千多蒙古鞑子、三千多探马赤军的首级。
超过五千颗头颅把这空场上的大坑填的满满的,并且高出一层。进出西门的百姓们既好奇又恐惧的看着这忙忙碌碌的场景。不久后,一座用敌人头颅所筑、数丈高的京观便告落成,士兵们将其覆土夯平、四周都用条石封固。封土的顶部是一个大平台,上阔二十步,还有台阶以供上下。京观正前方立了一块大石碑,请笔杆子写了洋洋洒洒的千字铭文,详细记述了王师大胜北虏、光复泉州、平定本地豪强解民倒悬的经过。
几日后,张镝在西门外召开了对五大家族的公审公判大会,勒令数十名首恶跪于京观的高台之上,还有数百名胁从犯则押解在京观下方跪定,听候审判。
闻讯而来的百姓不下十万,人山人海,挤满了数百亩大的空场。
对五家恶霸的审判用了大半天时间,光宣读他们的几百条罪行就足足花了两个多时辰。审判引用的法律并非大宋律或者刑统,而是中兴社刑部编定的中兴律令。
现场的百姓中有很多是曾经受各家恶霸欺凌过的苦主,特意赶来见证这些恶人的下场,他们有的被敲骨吸髓似的地租盘剥逼的家破人亡,有的被永无止境的高昂债务害得妻离子散。高台上历数着一条条、一款款的罪名,陈述着某年某月某犯做了某件恶事,害了某个人,每一条罪都有实据,都可联系到至少一个受害者。
看似冷冰冰的判词却引发苦主们不堪回首的回忆,引发他们强烈的共鸣,更引发他们对恶霸们的无比憎恨。在场的十万百姓,谁不曾受过恶霸们的气,不曾受过欺辱?
他们愤怒起来了,骚动起来了。
尽管四周派了几千名士兵维护秩序,还是差点没能挡住汹涌愤怒的人群。
高台上的主犯们早已面如死灰,虽然情知必死,但眼下看来一刀斩首已经算不错的结局,要是落到愤怒的人群手中,保不准会被活撕了。至于台下陪绑的从犯们,更是筛糠似的瑟瑟发抖,他们本来罪不至死,按照官府的定罪,大约就是流放外岛做几年苦役,但若被气势汹汹的百姓们抓住,他们可未必管你是主犯还是从犯,手下哪会留情呢?
好在州衙对此有所预计,加派了一万名志愿材勇,总算把现场秩序稳定下来。差役们鸣锣宣告,也费了老大劲,劝令百姓们肃静下来听判。
公审大会上当场宣判,判处五大家族主要成员及其手下作恶最多的鹰犬走狗们共四十七人死刑,斩立决。
各家下属的其余庄头、管事、头目等,依据罪行不同,分别判处一至十年不等的苦役。
判决书由张镝与属下七个知县联署,并将以布告的形式张贴于各地,公之于众。
四十七颗作恶多年的脑袋被砍了下来,在场十万百姓,人心大快,山呼万岁!
张镝走上台前,微笑着招手示意,这让台下的百姓越发狂热的欢呼起来。
四个知县看着这明显僭越的举动,全都目瞪口呆,按照宋廷一向来防地方官比防贼还厉害的“优良传统”,光邀买人心这一条就足够给张镝定个死罪了。但如今,张镝光明正大的接受百姓们的狂热拥护,有谁敢放一个屁吗?
一个人的行为需要与自身的才德能力相当,否则就叫做“德不配位”,以张镝的才德和实力,早就已经甩出那流亡海上的行朝八百条街了,之所以还供着赵家这么一滩扶不起的烂泥,还不是看着他这块三百年的老招牌吗?
公审大会以后,五大豪族的势力被一打尽,其余乡间的中小地主们坐卧不宁,生怕下一步就轮到收拾自己了。脑子灵清些的都主动向官府申报,几乎是求着官府要把自己的田产分给那些泥腿子。
知县们都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这么多年来头一回发现自己这个官儿这么好做,这么有权威。乡间的牌甲制和三级兵制再没遇到一点阻碍,全民识字也轰轰烈烈的开展起来。
通过没收查抄各大家族的产业加上原先收回的蒲家和赵家宗亲们的田地,张镝手上已经掌握了泉州大部分的田产,各中小地主又主动投献。如此一来,整个泉州的土地都可以重新分配,总共一百多万亩好田,按照编定牌甲时每家实有人口,平分给二十多万户百姓,一般每家三四亩到七八亩不等。官府发布公告,所有田地都是永业田,不准买卖,死后交公重新分配。虽然泉州一直人多地少,这些土地平摊到每个人头上一人一亩还不到,但精耕细作,每户几亩田也基本可以温饱。
更重要的是,官府还下令免除了百姓田赋,还有身丁钱、免役钱及一切苛捐杂税。
这倒不是张镝心血来潮一时假大方,而是征收那些苛捐杂税效率实在太差,给百姓的痛苦又太大。如果交上来一万钱,大概有八千都被那些包税大户和无良差役吞没,官府只能得二千,白白便宜了那些不法之徒,而官府却承担了所有骂名,这样的亏本生意张镝是绝不会做的。实际上光从各大家族手上抄没的财富就足够向小民们收租多少年了。
坐拥泉州这样的天下第一大港,中兴社在商业上的获利就已经极为丰厚,还可以向中外客商征收市舶税。查抄各大家盐铁之后又是一笔持久的大财源。坐拥金山,又何必去做那吃力不讨好的刮地皮的事情呢?
官府还规定粮食必须由官府统购统销,不得囤积居奇,就算百姓有余粮,也要通过官营粮店平价买卖,免得奸商高买低卖从中渔利,让百姓吃亏。丰年谷贱伤农,荒年大搞兼并的龌龊事也就一去不复返了。
均田免役,这可是恒古未有,老百姓连做梦都不敢做的事,竟然一朝实现了。此一举活民无数,泉州万家生佛,家家户户都为张镝立了长生牌位。
“可要保佑张青天长命百岁!”家住晋江县东郊安仁乡弦歌里东头庄的庄户孙陈氏正虔诚的膜拜,口中念念叨叨的。
“百岁怎么够,千岁万岁还差不多呢!”孙陈氏的儿子孙大弟听见母亲的念叨,补充了一句。
如今张镝已在泉州确立了绝对的权威,连那些民间传播甚广的迷信会道门也都被轻而易举的取缔完了。泉州百姓不信鬼神,只信一个青天了!
这世上不要什么神仙上帝,只要一片朗朗乾坤!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