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早?吕公酒量这么好啊,还能起得来。”颜硕感到不可思议。
周继说道:“吕公是商人,平时没少应酬,所以都有应对之策的。不会象颜令首那般实实在在地喝的。”
“应对之策?”颜硕愣了一下,突然明白了,怪不得那女子后面来添酒的时候两张食桌各放一壶酒,肯定给自己的是真酒,吕公喝的就不知道是什么了。
颜硕心中苦笑:“原来古人并不比后世的人实诚,都鬼精着呢,倒是自己大意了,以为古代老实。”
就在这时,吕公已经从外面回来:“颜公子,成了,成了。曹县令一看到你那一套价值过万的彩瓷酒具,当场就答应放人了。只不过曹县令也说了,今后除了正常的税赋外,三个商铺每月要向县里缴纳三万钱的治淮役资。”
“治淮役资?这是怎么个说法?”颜硕知道以前三个商铺没有什么买卖的时候,一个月只需缴三百钱的赋税,现在这是涨了百多倍了。
“唉,就是个名目。”吕公摇头道:“谁知道收了用在哪里了。这县里呀,集市里都有伏探,看到哪家生意好了,就会上报,加征一定数目的赋税,哪里都差不多。这商人呐,买卖亏本了,没有管你;但要是赚钱了,无数眼睛就盯上你了。”
颜硕听了深吸了一口气:“那就给吧,只是这钱不会白花吗?”
“不会的,吕公道,老朽行商多年,每到一县就先拜访县令大人;每到一郡,就先拜访郡守大人;直接稳住最大的官,下面的随便打发一些也就无事了。”吕公确实有经验:“若是上面的打点不好,下面的喂再多,到时兜不住,还要出事。”
“呵呵,吕公果然行商经验丰富。”颜硕说道:“那好,今后一切就有劳吕公了。”
吕公连忙还礼:“用不着客气,这是应该的。只是老朽昨日所托之事……”
“放心吧。”颜硕笑道:“我一定转告掌门的。昨夜酒后失态,还请吕公勿怪才是,小子这里给吕公陪不是了。”
“哪里,哪里,颜公子高才,反教老朽开眼了呢。”吕公一脸温和地笑着说道:“如今事情已经完美解决,老朽下月十五将办一次家晏,一则认识认识淮阴的商户,二则县里各相关差门官阶都要结识一下,免得今后再发生这次的误会。到时,老朽还想请颜公子光临,不知……”
颜硕听了,考虑到这是与淮阴县令和众商家结识的机会,应该让杨尚来更好,于是说道:“既然是如此,那到时小子和杨店主再来叨扰。”
吕公一直将颜硕三人送到大门外,还陪了一小段路这才返回。
周继小声对杜奇说道:“看来,颜令首深得吕公之心呢,杨令首也来过吕家,不过吃过饭后就走了,而且只送到大门口。颜令首不仅吃了饭,还留宿一夜,临走还送出这么老远。”
杜奇看了一眼颜硕小声说道:“会不会是吕公家那位大小姐看上颜令首了?”
周继回头看了一眼,颜硕走在前面,应该听不到他们小声说话,才接道:“很有可能呢,我听说吕公家大小姐年方二八之时,就曾与一人有过婚约,可是那人离家从军,这婚就拖下来了。
这一拖就是四、五年,与她有婚配之人杳无音讯,吕家眼看着女儿一年比一年大,再过两年就老了,却不见婚配之人回来。思前想后,就打算退婚,可那家人有些权势,退婚不仅脸面有损,而且万一过两年人又回来呢?所以,不许。”
杜奇听了说道:“原来如此,这么说,吕家举家搬迁,是为了逃婚?”
“我听山哥是这么说的,他跟杨令首来过吕家几次,与吕家一名家仆相熟,说是那家仆亲口告诉他的。大师兄,你说会不会吕家大小姐看上咱们颜令首了?”周继问。
杜奇白了他一眼:“就你话多,才第一次上门,有些好感可能会,但谈婚论嫁之事,岂是儿戏?别乱说了,快跟上,颜令首都走远了。”
三人赶回商铺时,杨尚等人真的已经被放回来了。看到颜硕,杨尚连忙上前:“麻烦颜令首了。”
颜硕笑道:“回了就好,怎么样,没事吧”
杨尚摇头道:“我倒是没事,只是祁山被打伤了,已经请了医者,应该没事的。”
“被谁打伤的?”颜硕问道。
杨尚轻叹一声:“被十几个狱差打的。”
“都被抓进去了,怎么还打上了,这打得也太冤枉了吧,怎么会这样?”颜硕在吕公处听到的是他们的人打狱差,现在却变成了狱差打他们的人。
杨尚又是一叹:“是狱承故意整治我们,说不送钱去,就不给我们吃饭,不给我们喝水,祁山气不过,和狱承理论,结果反被狱承打了他几拳。
祁山气不过,只一脚便把那狱承踢倒在地,我怕再把事闹大了,就拉住了祁山。谁知,那狱承将见祁山凶狠,就将我等全部赶进了关押死囚的石牢,然后把祁山手脚手绑上,命十几个狱差用棒子一阵乱打。唉,早知道他们会下此毒手,我就不该拉着祁山。”
“欺人太甚。”颜硕骂道:“原来还以为大秦只是上层出了问题,如今看来,连县府一层都腐烂了,怪不得陈胜、吴广揭竿而起,用木棍,竹枪都能闹得那么大,实在是从上到下都烂了。”
杨尚听得一头雾水:“陈胜、吴广?他们是谁??”
“没事,随口那么一说,走,先去看看受伤的兄弟。”颜硕说道。
杨尚他们的三个商铺都是连在一起的,分成上下两层,下层卖东西,上层和后铺后可以住人。都是土木瓦面房子,特别是商铺后面搭的木板棚子。虽是白天,里面也是阴暗的。
祁山就住在木板棚里面,颜硕和杨尚进去时,正有一名身着灰色麻衣的医者正在给他察看伤势。
颜硕凑上去看了一眼,就直皱眉头,只见祁山前胸,小腹,双腿上全是一道道紫黑色的瘀伤,嘴角还挂着一道血迹。而那些紫黑色的伤口,虽然没有黑狼那样一刀见骨,但是遍布全身,使得祁山整个人看上去血肉模糊。
那一道道伤口,就如一只只眼睛一般盯着颜硕。那一道道紫黑的伤口,似乎在无声地向他泣诉着什么,对于来自和平年代的他,哪里见过如此惨绝人寰的酷刑?强烈的视觉感受,让颜硕心灵深处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杨尚也跟了进来,小声说道:“祁山本是小一辈弟子中武技超群的,本身体质也好,唉,这次伤到了筋骨,想要再恢复如初只怕很难了。”
颜硕没说话,只是看着祁山急促起伏的胸部发呆。这名叫祁山的弟子也当真硬气,伤成这样却是没哼一声。不过从他两道紧紧皱在一起的浓眉,还有下唇上被咬出的几道血红的牙痕来看,他正在承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
过了一会,那医者抬起头来说道:“这伤,小人治不了。他在牢狱受了重伤,没有及时处理,邪湿已经入体,你看这里,还有这里,都已经化脓了。这是邪湿外泛之症,小人可以开药,但想要治癒,没有多少把握了。”
“不要你治了。”颜硕说了一声,回头对杨尚和杜奇说道:“带上他,我们马上回去。”
“他这样子……”杨尚有点犹豫:“只怕不好搬动。”
颜硕想了想也对,祁山的伤势虽没大出血,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但浑身是伤,搬动很麻烦:“那杜奇,我们马上回去,把郦叔接出来治,不能拖了,已经发炎化脓了。”
那医者看了看颜硕,又看了看杨尚,转头就走,伤成这样,他本就不想出手的。杨尚知道颜硕的本事,也没拦那医者:“来得及么,这一去一回,只怕得到明天下午了。”
“没事,祁山兄弟体质和黑狼一般强壮,能撑过去的。先给我找点盐来,必须给他临时清洗一下伤口,不能再这样任伤口化脓了。”颜硕开始安排。
他心里有一股无名之火渐渐生成,以前一直想着躲避,一直想平平安安活下去的想法,此时受到很大冲击。这样的世道,还想独善其身,几乎是不可能的。哪怕他能躲,他身边的人能躲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