涛涛湘水之上,一艘满载货物的漕船正急向码头赶去,试图避过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漕船两侧,数百个纤夫赤着臂膀,呐喊着整齐的号子,每次声音落下,漕船前进的度都会再快上几分。
“官人,照这样下去,暴雨来前怕是还到不了潭州。”
漕船甲板之上,年纪约二十上下的青年人向远处张望了一眼,开口言语。
在他身侧,正有一姿容不凡的少年持卷而读,风中荡起的细碎雨滴偶尔掠过面颊,却丝毫没有让他动容。
“七郎,传个信让正则下去招些人手帮忙,他本地人好商量些。”
“唯!”毛英犹豫了下方才点头应下,急匆匆跑去了。
“苏师早早就让我选礼记为大经,如今看来果然有先见之明”
少年人无奈看了眼神色慌张的手下,笑着放下了手中书卷,熟悉的标点符号依稀浮现。
向前观望,暴雨将至,整个潭州城外都忙碌作一团,吕方和毛英正在招揽人手帮助停船。
此次北上潭州,来到这湘岭要剧,吕璟自然是要全心全意参加马上开始的州试,不过恰逢四海商会和一些郴州本地商人要派人来潭州拓展商路,所以才有了毛英的同行。
大宋朝的科举分为三级,吕璟前身虽然早早通过乡试拿到秀才身份,但想要参加如今在东京举行的省试,依旧要先通过州试才有可能。
不同于后世全国统一的高考,宋朝的科举每年考试名额都有固定数目,由政事堂根据各路不同情况予以分配,称之为解额。
想要参加科举的士子必须先取得解额,才算是拿到了通往最终考试的入场券。
荆湖不比江浙等地,虽然有岳麓书院的存在,这里的文教依旧难以称得上兴盛,每年的解额自然也不多。
根据今年新公布的旨意,整个荆湖南路一共才只有两百解额,要平均分配给三千余考生,对吕璟来说依旧不是个简单任务。
四周的风声越来越大,在重金允诺下,毛英终于雇佣到了一批精壮汉子,帮着船队在暴雨来临前于码头停靠。
到了这里,吕璟和朱勔等应举士子也就6续开始和船队分别,等待三日后州试的开始。
“大郎,你说这恁的老天爷,下了几日都不停歇,怕是要考不成了。”
潭州城头,朱勔恨恨的打开油纸伞,才刚迈步,就被巨大的雨势又逼了回来。
“朱大哥放心,总不会断了你的前途。”吕璟闻言不禁一笑,这家伙怕是巴不得不考试才好。
回身观望,此次东江湖书院达到年龄,又选择在潭州参加州试的人并不多,除了吕璟等人外,就以江浙士子为众,为者正是钱家少子,在书院中有钱袋子称呼的钱克年。
后者似乎也注意到了吕璟的视线,轻蔑的撇嘴一笑,伸手朝雨幕中轻指,一辆装饰奢华的车架已经冒雨而来。
“咱们走,此去青云上九天!”钱克年神态嚣张的上了车架,一众江浙士子也随行而去,似乎一刻也不想和吕璟等人多呆。
“我们也走吧,抓紧时间休息准备。”面对钱克年的挑衅,吕璟神态自若,朝吕方点了点头,后者很快雇来了车架。
雨势连绵,一路上朱勔和支华二人叨念不断,对钱克年可谓是怨念深重,吕璟却始终沉默。
相比较和一个钱家后辈计较,更让他在意的是此次州试的消息。
此前朝廷已经下了明令,在左相章惇的奏请下,哲宗恢复了王安石执政时期推出的三经新义,再次废除诗赋、帖经、墨义,转而专以经义、论、策取士。
这一方面是新党为了确立地位的举动,另一方面也给各地士子带来了挑战。
以潭州为例,此次州试主考官正是和吕璟有过几面之缘的曾肇,曾氏书香传家,他的水平自然不必多说。
可是曾肇严格算起来并非新党众人,理念也会有所差异,每个士子答卷时的选择就成为问题。
是投朝廷所好?还是投曾肇所好?抑或者坚持自我?
“终于到了,某家可要好好歇上一歇。”吕璟的思索被朱勔话音打断,抬头观望,原来已经来到了预定的住处。
这是一间不算大的两进小院子,正好够吕璟等人居住,周围也很是清净。
一行人冒着雨势收拾好行装,朱勔主动请缨,和吕方一同外出给众人寻谋吃食,吕璟和支华二人则开始继续温目。
虽然此次参加科举主要是苏轼的督促,不过既然选择参加,吕璟自然不想让那位老人失望。
按照今年新颁行的科举制度,每个考生要在易、诗、书、周礼、礼记中选治一经,作为自己的主要学习方向,同时再选择论语、孟子兼修。
从书箱中取出一卷苏轼关于礼记的手札,吕璟开始静心凝神,细心研读。
礼记内容庞杂,除记述先秦礼制外,更是涉及哲学、教学、政治等诸多方面,吕璟沉浸其中,结合苏轼的注释研读,很快就过去了两个时辰光景。
外面的雨势已经渐消,可是外出寻觅吃食的朱勔和吕方却是迟迟未归。
放下手札,吕璟正要起身去查探情况,忽然看到支华神色慌张的跑了进来,身上已经被大片泥水沾染。
“大郎,不好了!朱大哥他们被人绑走了!”
心中一惊,吕璟迅起身,一边示意支华带自己前去,一边详细询问情况。
距离州试只有三天,万一有什么变故,几人恐怕都要受影响。
支华出身偏远,骤然逢事有些慌张,费了一番功夫方才将事情说明,吕璟听闻,也不由感到头疼。
本来以为是有人刻意生事,没想到问题却出在自己人身上,若不是支华起心外出查探,还不知要到何时才能知晓。
“听人家说是朱大哥被钱家小子激怒,这才先主动出手,后来吕大哥也不得不出手,却还是被他们绑走了。”
“青年将军?”听完支华讲述,吕璟也不由面色沉重,嘱咐了他几句,自行赶往事故生地。
以吕方的本事,同辈中人能够胜过他的怕是不多,不管此人与钱家关系如何,朱勔这次可算是惹了大麻烦。
河中符张家铜铺,以莲塘小景圆形镜名满大宋,是货真价实的大宋朝驰名品牌。
整个铜铺坐落于城北,绵延数里地,能够经营朝廷控制严格的铜器,可见其背景非凡。
吕璟到来的时候,小厮们正在临街店面打扫收拾,残碎的桌凳可见这里曾爆一场剧烈格斗。
“在下”吕璟刚要开口,那小厮似乎就已经知晓缘由,开口言语起来。
“小的只知道那人姓刘,似乎是刚从西北回来的将军,我家东主说了,若想救人还请尽快,这些刚下战场的家伙杀性可是很重。”
“在下吕璟,替某多谢你家东主。”拱手一抱,吕璟匆匆离去,只要有些头绪,查到这位刘姓将军不难。
“吕璟?”小厮摇了摇头,正要继续打扫,身子忽然好像触电式的一抖,神色大变!
“坏了,东主你这不是害我吗,这两位万一打起来有个三长两短,某可吃罪不起”
小厮一边满头大汗的自言自语,一边迅向铜铺内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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